《五胡战史校对版作者周显》第145/173页


  姬雪笑道:“果然犟脾气,小小年纪便已有狂儒之风!”
  王羲之笑笑道:“他不磕便罢,可他说的一句话几乎将王家上下三千余众尽数葬送!”
  王绝之亦笑道:“那司马老儿忒地无量,我那时年仅九岁懂得什么?他偏偏就搞出一大堆事来,现在方才明白,那是他恩威并重,软硬皆施的权术罢了!”
  姬雪笑道:“你那时究竟说了什么话,竟造成如此影响?”
  王绝之也忍俊不禁笑道:“司马老儿入得我家中,王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对之叩头行礼,我心中自然是大不服气,待他招见我时,我便问他,为何皓首老人对他也行重礼,这岂不有违养老之道,他道,联乃皇上,是为九五之尊,天之骄子,因而无论何人都需向联行礼,我一听便怒,冷笑道,若是我也当了皇帝,岂非你要向我行礼,不过你年纪大了,我倒也还不忍心!”
  姬雪听得几乎笑出声来,心中暗道:“这番言论足以让你王家数代积累下来的功业毁于‘一言’。你爹若不将你赶出家门,只伯王家已被你拖累了。”
  王羲之道:“我当时亦小,根本也不知害怕,只是觉得十九哥胆子极大,如此盛大的场合,他居然指手画脚,毫无惧色。”
  王绝之笑道:“我可能也就只是胆子大些。”
  王羲之道:“我当时瞧见三伯、七叔、九叔,几乎所有的人都脸色惨白,齐齐跪了下来,那颗心都快跳至嗓子眼上!待后来三伯要下手除去你时,却不知要害怕。”
  王绝之叹道:“我爹他要顾全王家上下,也是不得不为,若非十奶奶求情,那司马老儿定会让我爹将我除去!”
  姬雪听着王绝之,王羲之二人讲那幼时之事,心中开心已极,暗道:“想必你幼时定与众不同。”
  三人唠唠叨叨,不知不觉已至天亮,谢玄、弓真、穗儿也陆续醒来,姬雪部下送上汤水,服侍几人梳洗完毕。
  王绝之道:“弓兄弟安心养伤,待伤好后,寻个地方住下,日后有缘,再傲啸江湖!”
  弓真叹道:“此番出游,我倒也逐了心愿,大事我实在做不来,莫如寻个深山荒野和穗儿二人打猎耕种,也算不枉此生了。但大哥与石勒一战,我也要去,希望大哥看望祖母之后,唤上弓真前往!”
  弓真双臂双腿告折,养好伤痛至少需月余时间,月余时间,想必王绝之江南之行已然结束。
  王绝之不语。弓真见王绝之不语,又道:“你与石勒一战,我绝不干涉半点,你活,我放心,待找到那安静之处,也好有你去为我们解个闷。你死,我替你收尸,便葬在我种田务农之处,青山绿水,远离烦嚣,想必能如你愿。”
  弓真这番话慷慨激昂,无点滴谈生论死之悲,听者数人俱皆豪兴大发。
  王绝之道:“好,如此甚好!”
  说完,王绝之又对姬雪行了一礼道:“这其间联络倒需借助姬姑娘了。”
  “谢兄弟,二十六弟你二人此时有事需办,本想和你们多谈两日,只是十奶奶恐怕时日不多,我得赶紧回去,他日有空,再谋一醉。”
  语声中,王绝之白袍一摆,飞身跃下山洞,转瞬不见。
  姬雪几次张口欲言,终却止住,长叹了一口气道:“他倒跑得快!”
  王素之道:“这就是我最佩服十九哥的一点,行事绝不拖泥带水!”
  穗儿到底是女儿家,姬雪方才的表情俱已落至她的眼底,她心中暗道:“这位姬姑娘实是位好人,若是能同王大哥一起的话,倒也挺好!”
  只是此时王绝之已走远,姬雪与她和弓真二人到底有些隔膜,穗儿虽敬这位心中的大姐,但无论怎样还是不敢和她相亲。
  姬雪心中若有所失,忽听山的那边响起悠悠扬扬的歌声:“置酒高殿上,亲友从我游,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主称千金寿,宾奉万年酬……盛时不可再,百年忽……我……遒……生存……华……堂处……零落……归……山……丘。”
  声音传至此山,已是浑浊含混,不太清晰,声音渐远渐小,终至不可听闻,众人皆知王绝之此时已然行至数十里之外了。


第六章 江南之行
  江南六月,柳荫如幕,江南朝庭虽小,但尚且平安,石头城中喧闹繁荣,车来马往,酒肆春楼,也还门庭若市。
  王绝之离家已有十来年,自晋南渡以来,王绝之便不知所谓琅琊王家府邸何处。
  不过不要紧,石头城中人有可能不知司马睿的皇宫建于何处,但绝不会不知王家府邸何处。
  王与马,共天下,王家在前,司马在后,绝不含糊,想来自古百姓信民谣,自然也有几分道理。
  王绝之不峨不冠,依旧木屐白袍,一副疏狂模样,踱进城来。
  指之为踱,乃是指他步履从容,实则他“踱”得极快,三转两闪,便从人群之中转了出来,心细路人也颇觉奇怪,明明很慢的步子,却行得飞快,不由驻足而观,但街道之上,人头攒动,哪里还能见得着他。
  王绝之行至一朱门高院前,只见门前站有四位青衣汉子,挺胸负手,态甚据傲,王绝之眉头微皱,跨步上前问道:“此院是王导的家么?”
  其中一名青衣汉子怒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呼辅公之名!找死不成!”
  王绝之也懒得理他,听这汉子之语,便知自己找得无错,身形一晃进了大门,边走边道:“我若问你此地是不是我六叔之家,你定笑我,身为王家子弟却不识自家家主之门,显然假冒,是以无论怎样你都不愿让我进入此门,我跟你罗嗦什么?”
  王绝之此番言语说得又快又急,四名大汉哪里听得清楚,齐齐喝斥一声,便向王绝之追去,所使得却也是粗浅的王家易学神功。
  王绝之行得极快,边走边自语道:“我得找个熟人,也好打听十奶奶住在何处,这庄院如此大,找个人却也不易!”
  琅琊王家声震朝野,几曾有人如此胆大,闯入主撑朝政王导之家,莫说王家之势炙天熏日,便是王家易学神功,江湖中又有谁敢轻攫其锋。
  四名大汉暴跳如雷,无奈王绝之行得极快,转瞬已不见身影。
  四名大汉无法,只得抵唇长啸,呼唤伙伴搜寻这胆大包天的狂徒。
  转瞬间,王导宅院中如沸水般翻腾不休,到处都是人声,语声。
  王绝之正行之间,忽的从假山后面转出数人来,为首之人厉声喝道:“何方狂徒,竟敢擅闯王府,莫是不想活了么?”
  王绝之心中暗自叫苦:“碰上谁不好,怎的偏生遇上他?”
  他道来者何人,正是那天水城外拦截王绝之的王耿。
  王耿远赴天水,却被闹得灰头土脸、颜面尽失而归,心中自是不爽之极,回到建康,日夕以酒解闷,此时听闻有人擅闯王家,也想抓个狂人出出怨气,便向此方而来。
  到底是自己的十六叔,王绝之只得拼命挤出一点笑容来,无奈他非那装假之人,脸上这番堆笑,比哭还难看几分,倒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怵。
  王绝之躬身一礼道:“十六叔别来无恙!”
  王耿见是王绝之,心知就算有怒火只怕也不能发出,动起手来,这狂徒六亲不认,丢也脸来也不值,遂铁青着脸道:“你到底还记得这是你的家,我以为你有了那琅琊狂人的名头,连姓也改了。”
  王绝之多多少少有点心愧,毕竟王耿乃他族叔,天水城外,虽是生死关头,迫不得已,却也折辱了这位族叔,伤了他的颜面,此时听王耿喝叱,倒也不再作声,心道:“你要找回面子,我便补还给你,被你骂上两句却也无妨!”
  此时,王绝之身旁已聚齐了王家子弟数十人,其中大多不识王绝之,此时听得王耿呼喝琅琊狂人,方才知晓这面前的疏狂浪人就是那被驱出王家的十九少??王绝之。
  四个青衣守门大汉此时方才赶来,一见众人围着王绝之,不由喜道:“在这里了,在这里了!”
  边说边向上冲,准备拿下王绝之,在众王家子弟面前好好露上一脸。
  王绝之不欲动手,但更不欲让他四人拿住,当下一式潜龙勿用使出,运气周身,阳气尽藏,不动声色,立在那儿。
  四名青衣汉子倒也配合默契,两人捉手,两人捉足,想必平日训练多多,摔过许多“大胆狂徒”的屁股墩。
  谁知这一次却一点儿也不灵,敌人身形周围仿若布下一道围墙,身形向前,冲击之势尚未完结,使跌了回来,敌人屁股墩没摔成,倒将自己头脸上跌了几个大包。
  王家子弟资质不一,其中也有识货之人,人群之中立时起了赞叹之声:“好强的潜龙勿用。”
  四名青衣大汉的头虽跌得昏昏沉沉,但听力尚还在,闻听赞叹之声,心中骇然道:“这家伙莫不是传说中那个所谓狂人的十九少吧!”
  王耿立即给了这四名青衣汉子一个明确答复,只听王耿道:“十九少,这王家自家门口就不必显耀你那绝世武功了吧!”
  王绝之不忍再刺王耿,造道:“羲之淮泗寻我,言十奶奶病重,欲与我一见,绝之心急,不耐通报,便闯了进来,望十六叔见识。”
  众人听二人问答,心中齐齐叹道:“果然是他,他忒地年青,功力却已出神入化,真不知他是如何练的。”
  此地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忽从人群外走入三个人来,为首者朝服朝冠,面上微髭,虽不甚高,却有亭峙之感,此人正是王导,众人一见王导到来,忙低首行礼。
  王导见了王绝之,脸上绽出微微笑容道:“绝之侄儿,一别十二载,你终于肯回家一趟了。”
  王绝之躬身施礼道:“见过六叔!六叔别来无恙!”
  王导叹口气道:“恙倒没有,只是牵挂你这侄儿,担心一些国事,老了不少。”
  王绝之心道:“我这六叔,人称王家比干,果然玲球七窍,八面团团,愈老弥圆了。也难怪能持掌王家,辅佐朝政十数年而不倒,单这番赞络之语,便可知我这六叔叔权谋之术何其高明了,只是当年,力主驱我出门的却是你。”
  心中虽如是想,但脸上依旧挤出笑容道:“我想先见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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