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校对版作者周显》第2/173页


  那人道:“你是胡人,所以我不应该跟你说话?全是狗屁!人就是人,那有胡汉,贵贱之分?老子可不讲这一套。”用嘴努了场中诸人一下,又道:“你看这班汉人子弟,斗鸡拚酒、不稼不穑,却妄想来当捡便宜的快婿,这才叫贱人呢!”
  弓真大喜,“先生,你说得对极了!”
  那人道:“我一见到你,便觉得你样貌可喜,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我叫史迁世。”
  弓真道:“我叫弓真。”
  史迁世道:“看你的落魄样子,倒不像是来求亲。想你是跟我一样,来白吃和看热闹的罢?”
  弓真奇道:“甚么白吃?”他当然明白甚么是看热闹。
  史迁世道:“招婿馆管吃管住,一天两餐,有饭有肉,现今四海大乱,百姓流离,既然有白吃白住的地方,人们还不蜂拥而至?我看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一半的人是来白吃白喝看热闹,而非争夺崔家女婿。”
  他顿了一顿,笑道:“到了如今,恐怕就连一个想当崔家女婿的人也没有了。”
  弓真诧道:“为甚么?”
  史迁世道:“崔家乃系北方第一大族世家,一向眼高于顶,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次等的高门子弟,要想攀上崔家,当崔家的女婿,也不可能,可是如今崔家纤尊降贵,非但公开招亲,而且声明不论门弟、不论胡汉,只须是武功高强的少年豪杰,便可参加比武招亲。崔家做出这等大失身分之事,你道却是为了甚么原因?”
  弓真摇头道:“不知道。”
  史迁世道:“今日北方,早已为匈奴汉王所占据。今年年头,中山王攻陷长安,司马晋朝沦陷,此刻中原尽是胡人天下。清河崔家乃系当今高门,家世丰厚,于此乱世,盼望多结势力,万一有何变故,也大可凭力一战。”
  弓真见史迁世说话大有条理,分析世事丝丝入扣,大生佩服之心,说道:“我道听途说,崔家累代公乡,乃是书香世代,素来最瞧不起武人。如今居然一反常态,声明招收武人为婿,路旁乡里均在窃窃私议,说不知崔家的葫芦里卖些甚么药。原来中间有这重缘故,怪不得了。”
  史迁世道:“来此的少年,本来都是兴兴冲冲,一心想着当上崔家快婿之后,不单衣食无忧,而且攀上名门,飞黄腾达大大可期。嘿嘿,到了如今,他们可都失望了。”
  弓真道:“为甚么?”
  史迁世道:“小师君昨天来到清河,声言也来争夺崔家女婿。论武功,论家世,这里有谁人比得上小师君?难怪这里许多人均死了争婿之心,只盼留在这里多一天便一天,白吃白喝,大闹一番,也不失为一场乐子。”
  弓真想起早上在路途碰到的四名道士,正是自称小师君的手下,问道:“这小师君如此气派,却是甚么人?”
  史迁世道:“你有没有听过张天师的名字?”
  弓真点头道:“听过。”
  当今世上,只要是有耳朵的,谁也不会没有听过张天师其人。
  东汉末年,张陵在鹤鸣山作道书以教百姓,入门者皆奉上五斗米,以学道法,故名为五斗米教。张家后人世世代代传任教主,是为张天师,是以斗米教又称为天师道。献帝年间,五斗米教以黄巾为记,聚集教徒百多万人,揭竿起义,声威大盛。
  后来,黄巾军虽然被汉军击破,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时的张天师??张角亦未被消灭。直到曹魏时代,曹操招安了张角的儿子张鲁,天师道纳入了朝廷正轨。同时,天师道既为官府所封,势力大增,从农民而及于高门大族,将相公卿,皆信奉五斗米教,短短一百年间,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教。
  文迁世道:“五斗米教中人美称教主为‘师君’。他们口中的小师君,便是张天师的小儿子张元。”
  弓真道:“张天师以道传人,权倾天下。崔家为求以儿女婿婚姻结交权势,确是没有比张元更佳的人选。”
  说到这儿,忽然想起卢播,似乎此人并不害怕张元,反而有与张元技量争女之心。正欲询问卢播的来历,忽然听到一阵争吵之声。
  一名少年大声道:“刚才我明明掷得五体全黑,其采十六,你为何不准我策马过关?”
  另一人比他大着几岁,白净面皮,一身锦衣,懒洋洋道:“你说你刚才掷出啥?”
  少年涨红着脸道:“我掷出驴,可得到十六齿。只须给我策马过关,这局我就赢定了。莫非你输不起,想赖帐吗?”
  弓真低声问:“他们说些甚么?我可半点也听不明白。”
  史迁世道:“他们在玩‘樗蒲’这玩意,近来盛行得紧。你居然没有听过?”
  弓真道:“没有,我一直住在农家,这等高门大族的玩意,我半点也不懂。”
  史迁世道:“这等赌博玩意,不懂更好。”
  白净面皮的青年道:“我们的赌注是两匹绢,对不对?”
  少年站起身来昂然道:“不错。”
  他这挺胸一立,只见他年纪虽轻,却已练就一身贲肉,高高鼓起,显是一名勇武力士。
  白净面皮的青年向后瞧了一眼,一名脸上有痔、痔上有毛的奴仆捧上两匹绢。他道:“这是输给你的,好好拿着了。”
  少年哼道:“算你知机。”接过绢布。
  白净面皮的青年忽问道:“你用的是剑?”
  少年傲然道:“以我这身硬肉,还用甚么兵器?”
  看到这里,文迁世低声道:“这少年要糟?”
  弓真道:“我知道。”
  史迁世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弓真反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史过世道:“那白面青年名叫田麒麟,是兑州有名的恶少,据说曾经投在祖逖门下,学剑一年,剑法大是不弱……”
  忽听得“嗤”的一道破空之声,自少年那边响起,少年右臂已给砍断,滚在地上狂嚎惨呼。
  田麒麟回剑入鞘,冷冷道:“我以为你的硬功如何厉害,看来还是剑锋比较厉害一点点。”
  少年嘶声道:“你,你好狠!输了两匹绢,便得取人胳臂?”
  田麒麟道:“第一,我不是输不起两匹绢,而是甚么也输不起。凭你这寒族小子,便是在我手上赢一根毫毛,也是不能!”
  这时奴仆为他端来一杯酒,他一喝而光,又道:“第二,以你的身分,敢向我大声呼叫,这无礼之罪,正值上一条臂膀有余。”
  却听得一人道:“那第三呢?”
  田麒麟一见此人,秀脸欢容道:“卢兄,你终于来到了。”
  来人却是卢播,只见他满脸笑容,和田麒麟应是认识。
  卢播道:“我既知你在这里,怎会不来找你?不过我来到清河,须得先拜见崔伯伯,待得他遣人安顿妥当我的住处,便匆匆赶来找你了。”
  田麒麟叹气道:“如果我跟你一样,也是崔家的世交子弟,那该多好。至少可以住进崔家内府,不用住在这等龌龊地方,跟这些贱人混迹一气了。”
  卢播道:“我既来到,难道还少得你的份儿吗?我早对崔伯伯提起,有你这位英雄豪杰存在,请他在内堂预备两间上房,供你和令仆居住了。”
  田麒麟大喜道:“多谢卢兄帮忙。”
  卢播道:“你千里迢迢,专诚赶来清河,为我助手,这份心意,难道我卢播竟不知好歹吗?不想法子好好笼络你,恐怕你反过去帮张元的手,把崔三小姐抢了过去,岂不甚坏?”说罢哈哈大笑。
  史迁世低声道:“卢播也来争婿,看来崔府这场招婚之选,可有好戏看了。”
  弓真道:“这卢播又是何许人?”
  史迁世道:“河北十姓‘崔卢王李郑、韦裴柳薛杨’,你有没有听过?”
  弓其道:“我虽在农村长大,却怎么会没有听过这十大姓?我家农地的地主,便是裴家三房的裴松。”。
  史迁世道:“有道崔白银、卢田地、多金还数金季子,崔家藏银之多,甲于天下,卢家田地之丰,也是举世无双,是以河北十姓,又以崔卢两家势力最大。”
  弓真道:“难道卢播是卢家后人?”
  史迁世笑道:“你猜得不错,卢潘正是博州卢家的长门大公子。崔府这一场五斗米教小师君大战博州卢家长公子,可有得看的了。”
  却听得卢播道:“田兄弟,你快点收拾行装,跟我一起搬到内府。”
  田麒麟笑道:“收拾行装倒是小事,自有下人打点。只是刚才我跟这不识时务的小子训话,却给你打断了。”
  卢播道:“对,你刚刚说到第三,那么三究竟是甚么?”
  田麒麟对断臂少年道:“刚才你说,你赢了我一场,我便砍断你的胳臂,好不狠辣,对不对?”
  断臂少年狠盯着他,咬着牙根,努力不发出痛楚呻吟,不向敌人示弱。
  田麒麟道:“但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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