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实体版作者杨志军》第32/125页


香波王子沉思不语。
梅萨又说:“不过从伏藏学的角度说,只要能回到仓央嘉措身上,说明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
香波王子问:“理由呢?”
梅萨说:“因为伏藏首先是要伏藏在虚空而无限的时间里。在时间面前,很多事情我们忘记了,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发现它不管消失得有多久,都是今天的需要。”
香波王子说:“太对了,仓央嘉措就是今天的需要,世界、中国、我们,都需要和平的歌声,需要爱情和感动,所以便有了‘七度母之门’。”
“仓央嘉措更是新信仰联盟的需要,是辱佛灭教的需要。”但这话梅萨没有说出来,只是说:“这个需要就是掘藏的契机,它链接的是伏藏者的愿望。伏藏者在伏藏的同时,也把掘藏的机缘伏藏在了人的意识里,那个能够唤醒这种意识的人,就是伏藏者期待的掘藏者。你是一个被神灵和历史期待的人,你很幸运,但‘七度母之门’最终是什么,仓央嘉措遗言是不是你想要的,还要看你的感情和立场。”
香波王子说:“你越说越在理了,既然‘七度母之门’是仓央嘉措遗言,那就一定是我想要的,因为我的感情和立场就是仓央嘉措的感情和立场。”
梅萨说:“就说掘藏的‘授记’和‘指南’吧,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可以实有,也可以空无,可以作用于我们的眼耳鼻舌身,也可以直接作用于我们的内心,诱发我们的证悟。证悟是什么?就是理解的灵感。或者,它什么也不是,就是你头脑里一根睡着的神经。它是莲花生大师授记的定时灵感,一旦宿缘触动,机会成熟,就会爆发。那就是证悟,就是俗说的破译。”
香波王子说:“不错,现在看来,莲花生大师和仓央嘉措在伏藏‘七度母之门’的同时,也在我心里伏藏了掘藏的智慧,不到预定的时间,他不会唤醒我。一旦唤醒,我就会不由自主、舍身忘死地投入掘藏。”
梅萨鼓励道:“走下去吧,香波王子,快沿着仓央嘉措的思路走下去。”
香波王子看看天色。天气晴朗,吹过一股股风,就像吹过一抹抹蔚蓝。他有点疲倦地走过去,坐在如来八塔前文物商店门边的椅子上,点着了一根烟。梅萨跟着他,坐到了他身边。
两个人沉默着,在梅萨是等待,在香波王子也是等待,好像能讲仓央嘉措故事的,是别人不是他。
香波王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要是现在有瓶啤酒、有一堆牛肉就好了,我是又渴又饿。”
梅萨不失时机地说:“我想郑重告诉你,你必须戒酒,戒烟,戒肉,掘藏者要绝对清净,这是完成掘藏的基本条件。”
“你不会让我连色都戒掉吧?”
“绝对清净就是六根都净,色是首戒之物。”
“那你和智美清净了吗?难道你们不是掘藏者?”
梅萨一时语塞。
“我倒听说以往的掘藏大师必有法侣才能成功,法侣就是性伙伴,我戒什么也不能戒这个。”香波王子说着,朝梅萨身边靠靠。
梅萨朝旁边挪了挪:“不错,许多掘藏大师都有法侣,那是掘藏的方便之门,是证悟的必要条件。但他们是修炼者,不仅掘藏大师是修炼者,法侣也是修炼者。他们的行为是超越了男女性别的掘藏必修,是佛之空乐,而不是俗人的色受。”
“这么说你和智美是修炼者?”
“是的,我们一直在修炼,不是为了信仰佛教,而是为了发掘‘七度母之门’。像你这样一个五毒俱全的人,在掘藏之路上能走到今天,就已经是奇迹了。”
“那我就要继续创造奇迹,不清净,不修炼,也不放弃掘藏。”
“不会再有奇迹了,我们的掘藏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几次差点丧命,就是因为你不清净。如果你还不能改变自己,还要变本加厉,等在前面的就不是伏藏,而是死亡。”
香波王子夸张地打了一个激灵:“死亡?多可怕呀,哈哈。”
梅萨生气了,起身离开,大声说:“不是开玩笑,我是研究伏藏学的,我比你懂。”
香波王子严肃地说:“关于历史,关于仓央嘉措,你也比我懂?听不听?很可能关系到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梅萨回来,坐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香波王子立刻又不正经了,歪着头,色迷迷地望着梅萨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为什么总是端端正正戴着这顶牛绒礼帽。”
“为什么?”
“因为你想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男人,一个对我没有任何诱惑的男人。”
“算你还有点灵性。快说正经的,仓央嘉措。”
寺前广场上,朝着如来八塔前的香波王子和梅萨,从东边走来了骷髅杀手,从西边走来了警察碧秀。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到了对方,立刻停下了。他们都想杀人,都格外警惕此时靠近香波王子的任何一个人。
骷髅杀手想:黑方之主说警察就要出现,果然出现了,我怎么才能“趁乱而为”呢?他转身走开,却没有走远,躲在小金瓦殿的后面窥伺着香波王子。
碧秀寻思:这个人是干什么,怎么一见我就退回去了?他知道对方没有走远,又看到一群游客从广场大门那边走来,觉得不是动手的机会,转身藏匿到了广场边一排汽车中间,从对面汽车的车窗玻璃中监视着香波王子。握枪的手一直没有从裤子口袋里取出来,子弹已经上膛,能感觉到它跃跃欲飞的焦急。


第八章 伊卓拉姆
1
香波王子说:“仓央嘉措在布达拉宫司西平措大殿登临无畏雄狮宝座的当天,萨迦法王的大管家八思旺秋和噶玛噶举派的头面人物噶玛珠古,就以自己的前途为抵押,打了一个赌。噶玛珠古说:‘我已经看出来了,仓央嘉措一副离经叛道的面相,他要是成了一个好达赖,我就带着所有尊我为上师的噶玛巴改宗格鲁派。’八思旺秋说:‘我也是会看相的,结论恰恰相反,如果仓央嘉措不能成为一个好达赖,我就率领所有听我话的萨迦僧人改宗噶玛噶举派。’噶玛珠古说:‘好啊,到了那个时候,噶玛噶举就又要掌权,我们楚布寺就是西藏的中心了。’”
入主布达拉宫、开始达赖生涯之后,仓央嘉措的经师就不仅仅是曲介和久米多捷活佛了。摄政王桑结指派了更加博学而严厉的甘丹寺大法座和数名格西给他讲授《根本咒》、《秘诀》、《菩提道次第广论》、《辩理初程》、诗学、历算等。摄政王自己则亲自教授梵文声韵知识和《甘珠尔》。仓央嘉措苦不堪言,厌烦得见了经师就跑。曲介追上他说:‘摄政王严令我等,督促尊者精进奋学,尊者眼看就要亲政了,所学的经典还差得远呢。’他苦涩地问道:‘还差多远,有从拉萨到门隅这么远吗?’他对着经师唱起来: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了皎洁的月亮,
玛吉阿米的面容,
浮现在我的心上。
“曲介说:‘玛吉阿米,你就不要再想她了。’仓央嘉措说:‘这由不得我,她就像我的本尊神,盘踞在我的心里。’说罢又唱:
观想我的本尊,
怎么也看不到面影,
不想我的情人,
却占满了我的眼睛。”
曲介说:‘这样的修行是浪费时间,为了众生的幸福,达赖喇嘛不能这样。’仓央嘉措唱道:
“面对大德喇嘛,
恳求指点迷津,
可心儿长了翅膀,
又回到心上人身旁。”
就在仓央嘉措心猿意马难以自持的时候,摄政王桑结送给他一座金质的息诤塔,对他说,你要日日面对息诤塔祈祷。西藏存在着政治、军事和宗教的各个派别,争权夺利从来没有止息过,战争随时都会发生。我们在用岩石一样坚硬的态度针锋相对的同时,不能忘了我们是释迦牟尼的信徒,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平。然后摄政王提到了达赖亲政的事儿。
按照惯例,达赖喇嘛坐床以后就可以亲政。但仓央嘉措对亲政一无所知,只是本能地觉得那肯定是一种桎梏,而真正成熟起来的欲望的生命,却澎澎湃湃地渴望着挣脱。他说:“‘亲政以后干什么?我可以走出布达拉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摄政王摇摇头说:‘不能,为了救度众生,达赖喇嘛承担了所有人的苦难,他就是烦恼的化身,是痛苦的象征。他给西藏带来了福音,自己却一点也不幸福。’仓央嘉措吃惊地说:‘为什么我是烦恼的化身?如果我能给西藏带来福音,我自己首先就应该幸福,如果我能够救度众生,我自己首先就应该救度自己。’”
摄政王桑结点点头,似乎同意他的说法。又说:‘你出身宁玛世家,我知道你对宁玛派密宗方便道的修炼格外感兴趣。但你一定要明白,显宗是密宗的母亲,显宗要人悟道,密宗要人修炼。显不通,密不修,尤其是男女双修的方便道,是不可轻易而为的。’仓央嘉措不想听这些话,转脸望着窗外。摄政王说:‘从格鲁派的角度说,尊者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从宁玛派的观点看,你又是莲花生大师的肉身再现。但不管你的在天之父是谁,你都是伟大五世的转世,五世是亲政的,你也必须亲政。现在亲政的时机已经成熟,请尊者不要推诿。’
仓央嘉措一声不吭。摄政王桑结说:‘那就这样吧,择日亲政。’说罢离开,就要走到门口时,仓央嘉措突然起身,叫了一声桑结,大声说:‘亲政不亲政再说。’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你是西藏的摄政王,是我的上师,请你给我自由,我要去参加僧众多多的祈愿大法会,我想在法会上唱歌跳舞,要去看看拉萨的街市,要去为苦难的人民摸顶祝福。’摄政王桑结回头一看,愣了。仓央嘉措又说:‘我来拉萨六个月,除了学经,还是学经,没有一天离开布达拉宫,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摄政王桑结眼泪唰啦啦流了下来,心里的酸楚就像拉萨河滔滔不绝:这就是我们西藏的神王、众生的主人。他当然有权力自由自在地做他想做的一切,但是,但是……桑结也是扑通一声跪下了,颤抖着发出一声肺腑之言:‘请尊者赶快起来,我这个愚鲁之人,在神圣的德丹吉殿向你保证,我一定让你自由。’
“就是摄政王桑结的这个承诺,推后了仓央嘉措的亲政。因为人人都知道,要自由就不能亲政,亲政就不能自由。不久,服侍达赖的小喇嘛阿朵猝死,促使摄政王彻底放弃了让仓央嘉措即刻亲政的打算。阿朵是中毒死亡。他从膳食官手中接过午饭端进了寝宫德丹吉殿,恰好仓央嘉措郁闷得没有胃口,就说你吃一点再送回去吧,免得膳食官又来劝我。阿朵死后,摄政王追查毒源,发现膳食官已经逃走。膳食官负责安排达赖的饮食,早中晚吃什么,每天写成食谱交给达赖厨房制作,每顿饭前他都要亲口尝遍所有食物,防止有人下毒。可现在,这个防人下毒的人自己却下了毒,真正是防不胜防了。摄政王桑结来到布达拉宫红宫塔殿,在巨大的五世达赖灵塔前跪下说:‘伟大的父亲般的五世请你告诉我,我现在还能相信谁呢?我应该怎么办才能符合你的遗愿、神的想法呢?’跪拜祈祷了三个小时,他又派人请来乃琼大护法,对他说:‘保护六世达赖喇嘛就是保护西藏,是圣教第一重要的事情。请大护法速降神旨,叛誓者到底把仇恨和毁教之力伏藏给了谁?格鲁巴的克星隐藏在哪里?我们怎么做才能保证六世达赖不被人暗害?’乃琼大护法当即降神,完了拉着摄政王,避开参加降神仪式的其他人,来到灵塔背后悄悄说:‘神旨的意思是格鲁巴的克星就在格鲁巴身上。仓央嘉措命中没有权势之运,给他权力,他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有人顶替他,顶替他的权力,也顶替他的死亡。’摄政王问:‘谁,谁能顶替他?’乃琼大护法指着摄政王的鼻子说:‘你。’”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和摄政王桑结的命运,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桑结再也不提仓央嘉措亲政的事。作为一个表面上权欲熏心的摄政王,他把自己投身在各种矛盾的交汇处,一方面是大权独揽,一方面是夙兴夜寐,提心吊胆。而仓央嘉措却按照摄政王的承诺,渐渐自由了。自由反而给了他安全,似乎所有格鲁派政权的敌人都按照摄政王的意图,修正了自己的打算:既然达赖喇嘛对西藏的权力已经被摄政王取代,除掉这个达赖再扶持另一个达赖又有什么意义呢?有意义的只能是除掉摄政王桑结。
在仓央嘉措获得自由的最初的日子里,布达拉山后的宗角禄康用疯野的秀色迎接了他。宗角禄康是个树林茂密、野草峥嵘的所在,林中的龙王潭清澈旖旎,常有拉萨的贵族男女在这里聚会唱歌跳锅庄。仓央嘉措望着歌舞的人群,禁不住唱起来:“柳树没有砍断,画眉也未惊飞,热闹的宗角禄康,掩映不住玲珑的姑娘。”
后来他换上俗装,加入到青年男女的队伍里载歌载舞。他是歌舞的天才,听一听,看一看,转眼就出类拔萃了。有人问他从哪里来,叫什么?他说我叫宕桑旺波,来自魔女的肚子。传说西藏和拉萨的地形都是一个仰卧在地的魔女,为了镇住魔女的命脉,使她成为众生幸福安康的乐园,千百年来西藏和拉萨修建了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圣地胜迹。对魔女的西藏而言,拉萨正好在她的肚子上;对魔女的拉萨而言,布达拉宫正好在她的肚子上。
来自魔女肚子的宕桑旺波,在姑娘们眼里是如此出色,以至于所有来到宗角禄康的姑娘,都把他的出现当作了茶余饭后的传说。传说他的眼睛就像龙王潭的碧波,一荡就荡尽了姑娘们内心的杂质。你必须喜欢他,你只能喜欢他。传说他的舞姿带着山野的风涛粗犷而刚健,他的歌声带着午夜的呢喃柔美而温暖。那是水对沙漠的诱惑,你永远都不会想到摆脱。传说他率真得就像孩子,想怎样表达就怎样表达,用语言或者行动,从来不知道掩饰爱。总之他魅力无穷,他让所有姑娘水汪汪的眼睛变成了热辣辣的欲望之灯。就在这样的传说中,十二个俗装的侍卫喇嘛逐步减少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这说明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之后,摄政王桑结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仓央嘉措的危险正在过去,自己的危险正在来临。
留在仓央嘉措身边的最后一个侍卫喇嘛名叫鼎钦。鼎钦是个康巴人,除了魁梧壮硕、出手不凡之外,还有沈默寡言、忠诚如獒的优点。这样的优点让他很容易成了摄政王的心腹,也就是说,他首先忠诚的是摄政王桑结,其次才是达赖仓央嘉措。每次跟随仓央嘉措出来,回去后他都要向摄政王详细汇报。摄政王时而高兴,时而担忧,高兴的是格鲁派的克星、随时可能出现的暗杀已经放过了仓央嘉措;担忧的是仓央嘉措很可能会因为没有束缚而走得太远。他已经听说了噶玛珠古和八思旺秋的打赌,知道这两个实力人物的打赌,其实就是萨迦派和噶玛噶举派联合起来跟格鲁派的赌博。而格鲁派是万万不能输的,一输就会输掉政教的前途、整个西藏的命运。
又有了新的传说。传说仓央嘉措,不,来自魔女肚子的宕桑旺波,他阔绰洒脱,出手大方,把玛瑙的项链送给了对他嫣然一笑的央金,把黄金的佩饰送给了为他端去奶茶的勒宗,把华美的腰刀送给了教他说拉萨方言的达娃。实在没什么可送的时候,他解下丝绸的腰带送给了望着他傻笑的拉毛。传说他曾跟着宗角禄康最漂亮的姑娘桑姆走进了她家的黑夜,曾带着最热辣的姑娘曲珍隐入大昭寺附近的冲赛康,曾把自己考究的软牛皮松巴靴遗忘在女店家的楼上而穿着一双姑娘的羊毛褐子靴踉踉跄跄冒雨而归。这就是说,仓央嘉措的足迹已经不再局限于宗角禄康的湖光林色,而延伸到了环绕大昭寺的拉萨街市。
拉萨的街市对仓央嘉措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金匠铺、银匠铺、首饰铺、衣帽铺、肉铺、酒肆、骡马店,更有依门而笑的女店家,远远地向他问好。他看什么都新鲜,以少年人的好奇,几乎在每个店铺里进进出出。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这时候仓央嘉措的情歌特别多,特别纯:“人们的闲言碎语,我只能默默承受,少年我的脚步,女店家里去过。时来运转的时候,竖起了祈福的宝幡,有一位名门闺秀,请我到她家赴宴。初次和姑娘相遇,是酒店妈妈的撮合,如果结下了孽债,还请妈妈代我养活。被底的软玉温香,情人的蜜意柔肠,但愿不是巧使机关,想得到我少年的银两。浓郁芳香的内地茶,拌上糌粑最香甜,我看中的情人,横看竖看都俊美。”
“就在仓央嘉措浪迹拉萨街市的时候,一男一女站在布达拉宫前帐篷林立的朝圣者营地,瞩望着通往布达拉宫彭措多朗大门的石阶。他们就是以情人以明妃的身份,从门隅措那泶下村一路跟来的玛吉阿米和她的保护者宁玛僧人小秋丹。他们来到朝圣者营地已经七八个月,天天都是瞩望和等待。玛吉阿米以爱情的名义相信,她一定会看到仓央嘉措。至于看到以后怎样,她从来不想。小秋丹以苦修者的坚定鼓励着她:‘姑娘,仓央嘉措最需要具有佛母气质的明妃,而你就是佛母的转世、密宗最高教主大日如来的派遣。’而真实的意图却是,宁玛派是西藏最古老最民间的佛教教派,却因为从来没有取得过政权而地位底下。现在,宁玛派里出了一个格鲁派领袖,如果再有一个宁玛派出身的姑娘做明妃,宁玛派的地位就万无一失要超过萨迦派和噶玛噶举派了。”
“仓央嘉措始终没有沿着布达拉宫彭措多朗大门前的石阶,走到朝圣者营地来,走来的却是戴着黑帽子的楚布寺住持噶玛珠古。噶玛珠古慢条斯理地说:‘我在浪卡子见过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跟我来吧,我让你们达到目的。’于是玛吉阿米和小秋丹骑马走向拉萨街市冲赛康,在噶玛珠古的指点下看到了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迎面走来,如果他不是左顾右盼,再走几步就能一眼看到玛吉阿米。但是他停了下来,他看到熟悉的姑娘曲珍在门里冲他招手,就琢磨去还是不去。他觉得另有姑娘等着他,几乎所有的姑娘都等着他,他不知道把自己交给谁。不知道的时候他会把自己交给情歌,因为不是他主宰着情歌,而是情歌主宰着他。他告诉自己,哪个姑娘能让他产生情歌,他就把情歌送给哪个姑娘。送情歌也就是送自己,他是情歌的音符和辞藻,是整个拉萨的情人。他走进她们的心,成了她们的期待。期待中的姑娘们昨夜有个协商,谁能在今天招待宕桑旺波并让他在家中留宿一夜,谁就可以得到一领大家集资制作的花氆氇袍,从而成为拉萨街市上的度母王,也就是花魁,就是第一把交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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