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思全集Zei8.net》第4/71页


  抚悠虽已有十四岁,却情窦未开,虽初遇挫折,却远不识绝望、无助之滋味,在草原上长大,又习惯了男男女女自食其力,所以并未觉得“归宿”一事有多重要。况且想起今日弘义宫前岐王出行时的奢华排场,不知与前朝宇文氏是否可比,而前朝的顺义公主常说“骄奢淫逸,大周之亡”。晋立国十六年,开疆扩土未有寸功,倒是将前朝的安逸享乐全学了来。这样一位被认定为“骄奢淫逸”的皇子自然得不到抚悠的青睐。“有什么可惜?我今日见过岐王,姬妾成群,谁稀罕呀!”
  贺兰氏没料到女儿不看好岐王的原因居然是他“姬妾成群”,这即使对一个普通的北朝贵族也实在算不了什么毛病,何况是个皇子——不过阿璃从小耳濡目染,父亲对母亲可是一心一意呢。
  贺兰氏绕了好大弯子,夸奖英皇后如何可敬,小岐王如何可爱,无非是想诱出女儿的真实想法,此时见她对岐王无意,便放了心,于是顺着说道:“也对,嫁入皇家有嫁入皇家的苦处。故张皇后与李寄清是患难夫妻,不能说感情不深,可张皇后死后,李寄清还不是立了杨氏为后?何况如今天下豆分瓜剖,皇帝便有三个,称王称霸者更不胜数,李家能在皇帝的位子上坐多久谁也不知道。一朝妻凭夫贵、母以子显,一夕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的姑姑、阿姊,宇文朝的皇后、王妃们不正是前车之鉴?”
  说到激动处贺兰氏忍不住咳起来,抚悠赶紧端水给母亲止咳,又扶她躺下,掖好被子道:“阿娘,别太劳神,早些睡吧。”贺兰氏点点头,合了眼。抚悠也自去歇息。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仍如坠梦里:清早她还一筹莫展,现在所有的问题竟都迎刃而解了,先是岐王赠金,后又听到西南大捷,最后竟是飞来横福忽然多了个有钱的阿舅,可这些到底是梦是醒,是真是假,又是好是坏呢?
  抚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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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丽正殿。
  岐王醉酒,太子宗长以“雪天路滑,夜深天寒”为由把弟弟留在了东宫,而他自己回来后却又被父亲紧急召了回去,商议了好一会儿才又回来。他脱了大氅,搓搓手,觑一眼鸠占鹊巢,在他的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弟弟。“我荐了你为征西大元帅。”太子淡淡道。
  刚刚还睡得仿佛能听见鼾声的李忧离一骨碌掀了锦被坐起来,嚷道:“我不去!”忽离了被子的温暖不由一个冷战,他立即又揪过被来,把自己包成了只角黍。
  太子斜一眼没正形的弟弟,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去?”
  岐王道:“时机未到。”
  太子问:“时机何时到?”
  岐王道:“待相王败!”
  侍寝宫人为太子摘下冠、带,太子挥退宫人,对弟弟语重心长道:“你怎就知道相王会败?若相王不败,他在军中树立了威信,你我兄弟日后就更不好过了。”“就他?”岐王鄙夷。“好好,”太子退一步,“我知道你盼着相王大败,可若相王大败,恐怕我们李家的家当都要输掉一半,你不是还有定天下、打突厥的志向吗?”李忧离别过脸去。太子坐在弟弟身边,拍拍他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痛快坐在父亲身边的人不是母亲,可你想没想过,母亲她就希望我们如此吗?况且原本热热闹闹的家宴,你耍性子惹得父亲不高兴,又岂是孝子所为?”岐王仍如石雕一般,充耳不闻,太子无奈,叹道:“就算你不为父母着想,我这身子……你不能让我少为你操些心?”
  “阿兄……”岐王转过脸来,眼中满是担忧自责。
  “好了,已许久不曾犯过了。”太子安慰他。又道:“二弟,这是我们夺取兵权的大好时机,亏得事发突然,又不便张扬,阿杨来不及吹枕边风,父亲只叫了我去,我这才荐了你。我们兄弟将来能不能手握重兵,就在你这一战的成败了。我为兄长,若身体康健,能上战场,是万万不会让你去的,可是……”
  “阿兄,我明白。”岐王虽看似顽劣,正经事上却一点不含糊,“你放心,此战我成竹在胸,志在必得!而且我们这次或许还会有意外收获。”他诡秘一笑,凑过去,附在太子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太子听了,不由锁眉:“人可靠吗?这事可要做得干净。”
  “阿兄还不放心我?”岐王不以为然。
  太子笑骂道:“就是你我才不放心!我说过,非得你成了亲,我才会对你放心。”
  李忧离见阿兄旧事重提,一脸毫不掩饰的悻悻。太子道:“阿杨和相王可是对右仆射韦商的孙女有意,眼看两位仆射要都成了相王的人,我们兄弟的日子可怎么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岐王不屑,“当此乱世,笼络文臣什么用?文臣能打仗吗?”
  太子肃容道:“气话。文臣不能打仗,可他们能在背后使绊子!只说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中无萧何,你焉能做得了韩信?你当自己带的是天兵神将能餐风饮露吗?”
  李忧离不顾兄长一本正经的告诫,反嘻言道:“倒要借阿兄吉言,带出支神兵天将来才好,即便不能,虎狼之军亦足以问鼎天下。”不待太子板起脸来教训,他又道:“阿兄,我自然有我的人,我的办法,你就不能信我一次?那几家的女子我概没兴趣,况且岐王府也不缺女人。”
  “可你还没有王妃!欸?”太子忽偏头过去,问道,“你那些孺媵姬妾,没一个有动静的?”
  “什么动静?”李忧离装傻。
  太子殿下朝弟弟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你说什么动静!”
  *******
  这日已是初三。因姊夫新丧,贺家也没怎么铺张热闹,倒是初三这日,家里来了些客人,抚悠偷偷瞧着,那身材衣着,可都比她“舅舅”更像商人。
  溜着贺家的墙根儿,抚悠抬起手臂,拉紧了牛筋的弹弓弦,微眯眼对准落在枯树枝上的家雀。“啪”的一声,那雀儿“扑棱棱”惊慌逃窜——她并未装弹丸。父亲箭法神绝,抚悠在草原时也是弓箭日日不离手,就是在来长安的路上也她也携带弓箭用以自卫,可如今寄居贺家,只好收敛些,只用挟顽用的弹弓练手,以免箭法生疏,武艺荒弃。阿耶说“乱世之中,女子习武,一足自保,二则焉知女子便无王佐之才?”父亲从未把她当寻常女儿教养,她便更要时时惕励自勉。再者,长年习射养成的习惯,她仿佛在凝神瞄准目标时头脑最是清醒:她总怀疑贺倾杯,却无奈这些日子寻不到半点破绽。
  婢子绿绮端着盛酒器的漆盘袅袅婷婷穿过游廊,往待客的正堂去。抚悠拾了一枚石子,拉紧弹弦,“嗖”,石子朝绿绮飞去——打落一只步摇。
  受到惊吓的绿绮险些将承盘打翻,抚悠飞身过去,稳住绿绮的手:“哎呀,看你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莫不是病了?”绿绮惊魂甫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道:“不碍事不碍事。”抚悠抢着道:“你是要给客人端酪浆过去吧,我帮你!”不由分说夺了她手上的承盘,边扭头道:“你宽心,我会与阿舅解释。”
  绿绮看着抚悠走远,心道:“这辛家小娘子也忒奇怪,竟会抢着做仆人的活计。”可又想到:“她只在头一天沐浴后穿了新衣,第二日便硬要换回自己的,因她所带都是男装,贺兰娘子拗不过女儿的脾气,特特用自己的旧衣给她改了。想来是个没享过福的人,锦衣玉食倒不惯了。”这样想着,笑容不由轻慢起来——若不是贺倾杯再三叮嘱了“好生伺候”,贺家上下这些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的婢子们可都是有些高低眼的。
  “如今我从西南前线得来了确切消息,卢矩这一仗确实是败了。”是贺倾杯的声音。房中哗然。抚悠来不及感慨父亲的远见卓识,便听有人质疑:“那他如何敢报捷?”贺倾杯道:“白四郎不信贺某也罢,只是眼下这桩大买卖……”他故意卖起关子。又一人道:“老四,别打岔,十三郎,你倒是说说!”
  “好,那我便明说了。西南战事不利,我得到消息,朝廷还会增兵,而且要出动水军。这水战就需要战船,造战船就需要木头。这是头一桩。第二桩,梁国的皇帝要扩建洛阳宫、新修上林苑,诸位想必也有耳闻,那位也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好大喜功,梁国的木料都不够他用。各位都是木材大商,难道还看不出这眼下的时机?”抚悠听见房中一阵不甚清晰的窃窃私语,接着又是贺倾杯的声音。“天下的好木料是有数的,宽了这边,就紧了那边。我可以派人去梁国游说,让他们买你们的木料,并且出更高的价钱——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木材不给梁国盖宫殿,就给晋国造战船。而长安这边呢,木材紧了,价钱自然也就抬上去了。到时各位还不赚个盆满钵满?”
  是时天下分裂,财货流通不畅,那些手耳通天,与各国官僚贵族有往来的大商,取得了通行的权利,便能借此牟得大利。贺倾杯便是其中之一。
  抚悠听得暗暗磨牙,心道:“我原就觉他不是好人!”
  “十三郎,你这话说得轻巧,木料不是小物件,大批运往梁国,岂不惹人怀疑?再说,跟朝廷对着干能有什么好下场?买得起他们出钱买,买不起,强征了去我们又能怎样?”听声音是位老成沉稳的长者。停了片刻,贺倾杯悠然笑道:“疏通关卡,有贺某的人去做,至于朝廷那边,我也有些还说得上话的老熟人,自然不能让朝廷强买贱买。”他与朝中人的关系在座似乎并不质疑,但那长者又问:“十三郎,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据某所知,你可从不经营木材生意。”“武世伯果然快人快语!”贺倾杯哈哈大笑,“商人没有见利而不动心的,各位只管宽心做买卖,买卖之外的事交给贺某,但条件是,所得利金……”
  “你说个数。”有人道。
  “四六开。”贺倾杯道。“原本一棵成材该卖多少,还归诸位,但多得的部分,我要得六。”只听先前那白四郎哂道:“我们得四,你得六,十三郎好大胃口。”贺倾杯不以为意,笑道:“多出一分,诸位也是白赚,况且四郎不是指望贺某只动动嘴皮子就能疏通上下吧?没有贺某,诸位可做不来这躺生意。”
  抚悠在窗外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贺倾杯聚集了关中、陇西的木材大商,准备趁梁国修筑洛阳宫、上林苑,而晋国出兵攻蜀之机,并利用梁、晋的矛盾大赚一笔。原指望这些人中总有一二忠义之士能站出来反对,可听到最后也只是他们对细节的商议和在分成上讨价还价。抚悠失望至极。待客人走了,她端了酪浆进屋,见两排茵褥歪七扭八地拢向中央,凭几则被弃在后面,可想当时相谈投机、驱席而前的景象了。
  贺倾杯斜靠在凭几上闭目养神,听见门响,揉额笑道:“是不是我平日把你们惯坏了?吩咐点事竟然如此懒怠。客人都走了……也罢,倒来我饮。再往炉里添些炭。”换做往常,他该早就听到略带放肆的娇嗔声,可今日却只听见承盘被放在地上时酒器发出的碰撞,不太正常。他睁开眼,见抚悠站起来,正用一种冷蔑的姿态俯视着他。她说:“王庭的冬天雪很大,可刚去的那几年,我们没有酪浆喝,也没有木炭取暖。”
  ……
  抚悠的父亲辛玄青自周入晋,前后居突厥十几年,先以其纵横捭阖的雄才大略将北方令人生畏的草原狼撕裂为二,又代晋扶持力量较弱的西突厥阿史那王族,并由此拉开了北西突厥之间连年不断的龃龉与消耗。抚悠和母亲到达王庭的时候,西突厥刚刚自立,父亲与罗民可汗征战在外,所有物资优先配给前线,留下来的人只能在本就不丰厚的物产下咬牙度日。来到三弥山后的前三年抚悠并没有见到父亲,尽管时常听当地人说起他的威名,而那三个冬天,没有酪浆喝,也没有木炭取暖。
  她曾因饥饿,抢了一个男孩儿的烤羊腿,还把高她半头的男孩儿打得头破血流。她因此被卫士捆了起来,交给刚刚大胜归来的罗民可汗处置,因为她打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罗民可汗最疼爱的小儿子,夏尔小王子。抚悠跪在一个高大威猛、须如猬毛的男子面前,听卫士用突厥语讲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补充了一句:“可汗,她是华人。”抚悠那时年幼,无知无畏,她倔强地挺直上身,高昂着蓬乱的脑袋,直直盯着罗民可汗,而可汗却转向身旁的男人,让他处置。
  男人站起来,高大,魁梧,肤色浅褐,轮廓没有突厥人粗粝,也不像突厥人辫发左衽。以抚悠六岁的眼光,却比那些突厥人好看多了。男人站在她身前,抚悠仰头看他,便觉他高大得顶天立地一般。
  “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来突厥?”男人蹲在她身前,用流利的华语问她。打了可汗爱子还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抚悠听到熟悉的乡音,却忍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究竟还是个阿孩儿。
  “我和阿娘来找耶耶,来了三年,都没有见到耶耶……我不是故意欺负王子的,我……我饿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坦白,只是因为他说了一句家乡的语言?
  那人边帮她解开绑绳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你耶耶的名讳呢?”
  抚悠抽泣道:“我……我叫阿璃,耶耶姓辛,讳黯,字玄青。你认得他吗?”
  你认得他吗?孩子含泪的眼睛那样清澈。男人像遭了雷击一般,讷不能言。他拨开她散乱的头发,擦净她泥污的脸颊,仔仔细细地抚摸着她的眉眼,像是辨认着什么遗失已久的珍宝,看着看着,目光闪动起来。他坚实的臂膀将她圈起,抱了起来。他说:“带我去见你阿娘,带我回家!”
  

☆、牢狱灾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被河蟹的是努|尔|多!!JJ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夏尔的叔叔,你缩!233333333333
“|”这个标注是为了防河蟹,没有实际含义亲绵
  “是你。”贺倾杯略吃了一惊,却也没有被人偷听密谋的慌张。语气似陈述而非疑问,他甚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应对抚悠的质问。
  “难怪人说奸财货贾,邦之蠹也!我原本以为商贾流通货物、买卖有无,就算历来在中原被视做末业,也绝算不上什么下|贱行当,可我今日才始知商贾之祸!为农者,勤恳务本,所以五谷丰、仓廪足,为兵者,视死如归,所以保家国、卫妻子。而你们从商的,不稼不穑,不织不战,牟的原就是百姓血汗之利,而现在更与贪官污吏勾结,害国求荣。你眼中除了钱色货利,可还有‘忠义’二字?即便没有‘忠义’,又有没有一点良心?朝廷战败,与你有何好处?国家沦丧,纵有金山银山也未必保全!”
  如实说,抚悠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贺倾杯是赞赏的,不过……“完了?”他只轻抬眼皮。
  义愤填膺一番痛斥却换来贺倾杯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神情,抚悠气结。
  贺倾杯这才正襟危坐,哂道:“国?宇文家的国,李家的国,还是谁家的国?忠?什么又是忠?宇文燕山那样器重你父亲,可他忠于北周了吗?不错,姊夫倒是李家的忠臣,结果呢,却背上了叛国的罪名!”
  “你住口!”抚悠可以不在意贺倾杯大逆不道,却不能允许他诋毁她的父亲。“北周皇帝亲近小人、疏远贤臣,以致朝政腐败、民不聊生。父亲辅佐今上,是顺天应民!”
  “呵,呵呵……”贺倾杯带着明显的戏谑的笑意,“你真相信这种连鬼都不信的话?”
  “你……”抚悠想要反驳,却觉得这话耳熟——“你真相信这种连鬼都不信的话?”北周恭帝宇文燕山的姊姊,西突厥索鲁图可汗的妻子,晋国代周后被晋帝册封为顺义公主的北周长阳公主目光穿过草原和瀚漠,长久地凝望着心中的故土。“李绀篡位后自然要将自己粉饰成解民倒悬的救世英主。先朝的骄奢淫逸由来已久,可我的弟弟,他是有心要励精图治、扭转乾坤的呀。如果不是出了李绀这样的乱臣贼子,如果不是你父亲站在了李绀这边……我一个亡国公主,已无资格评说什么,但燕山,他是个好皇帝……”
  “李绀倒也果然振奋了几年,但这些年我听到的却是他的不思进取,是他渐渐走上前朝的老路。”风吹草低,大团大团的云彩从地平线那边翻涌上来,顺义公主收回了历尽国破家亡的沧桑目光,对抚悠道:“阿璃,姨母再也回不到长安了,如果你能回去,就用你最清澈的眼睛去看,看看百姓的生活,你就会知道为君者的得失,知道是真太平,还是粉饰太平。”
  抚悠虽不信任贺倾杯,却十分钦佩顺义公主。顺义公主并非贺兰氏姑母贺兰皇后所出,但宫中庶出子女皆以皇后为母,故顺义公主也算是贺兰氏的表姊,抚悠的姨母。公主和亲嫁去突厥,先后做了索鲁图可汗和他的弟弟罗民可汗的可贺敦,在草原上深得众望。亡国的消息传来后,公主悲愤之下鼓动丈夫发兵攻晋,为弟弟复仇,却又在最紧要的时刻以大义为先,接受了晋国新帝的册封,不但放弃了复仇,还发下了有她一日在,王庭与晋永不开战的誓言。那个临危受命、劝服公主的人就是抚悠的父亲,辛玄青。
  “就用你最清澈的眼睛去看,看看百姓的生活,你就会知道为君者的得失,知道是真太平,还是粉饰太平。”——就抚悠所见,长安确实有人富贵如云,譬如弘义宫的亲王子弟,但城南坊内的贫民却也度日艰辛。她虽未见过前朝时是怎样的“水深火热”,但至少对李绀十六年的为政要存些疑问,对北周“君庸臣佞,民不聊生”的评价也不那么肯定了。
  贺倾杯见抚悠犹豫,便不再给她机会反驳:“不管你怎样看我,这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抚悠觑他一眼,回道:“即便恭帝没有传说中的‘愚’,今上也没传说中的‘贤’,这也不是一个人出卖国家,为了钱财枉顾他人性命的借口!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人,没有资格阻挡‘舅舅’的财路,但我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路。”
  “你的路?”贺倾杯凝眸,因“被威胁”而流露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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