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我的幸福吗》第32/89页


  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眼泪如潮水般倾泻而下。
  泪水浸湿衬衣,虽然她什么话都不说,但此时此刻麦航远完全能理解她此时此刻失落的心情,每天竭尽心力、倾尽自己毕生所学只想让病人能远离病痛折磨,可临了却被骂是伤害人命的刽子手,发生这种事情就连他一个大男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她一节弱智女流呢?
  在急诊医生给承欢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她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眼泪却一个劲的往下掉,看见她的眼泪,他心里一紧,双手紧握成拳,他说过的,她这辈子只能被他一个人欺负,可现在自责充斥着胸腔,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出现?或许他早那么一步,她就不会受伤了!
  麦航远看见言承欢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时间火了,也管不上对方是不是同行,指着医生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噼里啪啦一阵臭骂:“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学校里怎么学的,如果没毕业就重新进去回一次炉!”
  言承欢听他这么一说,连忙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这人刚刚在现场那番话说义正言辞。字字在理,怎么这一转眼就变脸了,变脸比变天还快,一点都不像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他。
  帮承欢处理伤口的医生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知道麦航远这是上火了才会口无遮拦,于是也就没放在心上,笑着宽慰言承欢:“没事,他也是关心则乱,话说我们家那个要是能有你男朋友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完了和麦航远简单的聊了一下承欢的情况:“额头上是外伤,每天注意消毒上药就好,脚踝上的伤应该是脱臼,伤筋动骨的,我对这块不是很精通,所以还得去趟骨科。”
  麦航远没说话,只是正了正神色,点了点头,一边伸手握住言承欢受伤的脚踝,一边开口:“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你你什么意思”受伤的脚踝被触碰,疼的承欢一张脸都很不得纠结在了一起。
  “我的意思就是你自不量力,明知改变不了什么,却还二愣子似的往前冲。”麦航远一边说一边摩挲承欢的脚踝,没过一会,他握着她的脚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的抬头,透过她的肩看向窗外,一双眼睛错愕似的放大。

  ☆、077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承欢看在眼里觉得奇怪,正准备开口问他怎么了,就听见他有些惊愕的声音:“竟然袭警”
  承欢本能的转身去看,只听喀哒一声,她半个身子还没转过去呢,脚踝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痛喊出声:“疼”
  整个脑门上都渗出了冷汗,类似那种错经断骨的疼,疼的她浑身都轻颤了起来。
  麦航远一脸轻松的拍了拍手:“还好只是脱臼,要是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比这疼上百倍千倍。”
  脚上虽然痛,可承欢还是下意识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外面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家属袭警事件?
  她回过头来,眼睛瞪大大的看着麦航远:“麦航远,你骗我。”
  “不骗你,转移你的注意力,这骨头能这么快接上?明明是好意,怎么到你那就被曲解了呢?”
  站在旁边的医生被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的样子逗的暗暗发笑。
  就这样,尴尬的气氛一下立马烟消云散。走的时候,娇小的言承欢站在高大挺拔的麦航远身边整个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写实版。
  承欢和医生道别,医生还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言主任,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言承欢垂着眸没有说话,倒是麦航远,自从两人从墓地那晚回来之后,他对承欢的态度就缓和了许多,不仅不再冷冰冰的了而且似乎还很享受被冠上言承欢男朋友的这个误会。
  言承欢这连续一夜两天经历了惊吓、高烧、又被误伤,任她心理素质再怎么强大,现在也是妥妥的筋疲力尽、无力招架了,所以麦航远主张送她回家,她也没拒绝。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耀目的阳光刺的承欢眼睛都睁不开,她下意识垂下头,整个人蔫蔫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麦航远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车头一转,稳稳的驶向了金天地的方向。
  承欢窝在椅背里,半边脸贴着椅背看着窗外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明明外面是冬日暖阳。可她心里却凉的发毛,不知不觉间眼泪顺着面颊而落,她伸手去抹,指尖冰冷的令人骇然。
  研究生毕业之后到现在,在慈铭任职近五年的时间,大大小小的医疗事故她也见识过无数了,本以为自己那颗心早已经锻炼的足够强大,却没想根本就是她自己高估自己了,当所谓的医疗事故摊到她头上的时候,当她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逝去的时候,她慌了,明明她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那颗鲜活的心脏还跳的鲜活,怎么一转眼,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想到刚刚那样激烈的场面,她莫名的感觉到委屈,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又无声无息的流下来,她从医五年,哭的次数却少到可以用一只手数过去,麦航远离开她那会大概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候,可即便那个时候她都没轻易哭过,而现在,为了一场医患纠纷,她却频频落泪。
  她并不是责怪那些失控了家属,相反的,她完全能理解那个时候他们的想法,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尤其是亲人,那种相濡以沫的相伴,刻骨铭心的亲情早已经融在了彼此的骨血里。如今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逝去,却又无力挽回的时候,那种痛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她是个医生,每一个病人都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她用最大的耐心和专业的知识给与他们重生的机会,当她无力乏天,眼睁睁看着那些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时候,她也会难受,也会心疼!
  一路上麦航远余光扫过承欢无数次,从慈铭出来后一直到现在,她整个人就如同雕塑一样,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分一毫没挪动过。
  见她这样,他莫名的有些心烦意乱,伸手去摸暗柜,里面有包用来招待别人的香烟,他没有烟瘾,平日里几乎不抽烟,但有时候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也会点上一支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手伸出了一半,却又慢慢的收了回去,言承欢不喜欢男人抽烟。
  断了抽烟的心思,他干脆放慢了油门靠边停车,慢慢开了车窗清新的空气窜进鼻息瞬间舒适了不少,顺了口气淡淡的开口:“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的力量都是有限的,每天,每个小时,甚至每一分钟,我们的生活都会有很多不可预知的瞬息变化,有些事情只要我们尽力了,去做了,就算它并没有达到我们预期中的结果,但也是值得的!”
  承欢安静的听完麦航远的话,一直埋在椅背里脸慢慢的抬起来:“我只是觉得生命太脆弱,那个老爷子,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在进手术室前,他对我说的话,他说,言医生,帮帮我,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可事实是,我还是没能帮的了他”
  阳光仿佛小尾巴一样从指间掠过,麦航远握了握拳想要抓住却只是徒劳,他收回手看着承欢一脸的认真:“那个老爷子,你觉得他手术之后痛苦吗?”
  承欢没有多想便点头:“痛苦,浑身插满了导流管,你说能不痛苦吗?”
  他扯了扯嘴角:“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个角度去想,与其接受病痛的折磨。还不如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舒舒服服的离开呢?”
  她迟疑了一会,并不赞同他的话:“可是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如果我是家属,看着他这么痛苦的活着,那么我情愿他早走一步,因为这种折磨不单单是对他一个人,还有面向所有每一个爱他的亲人,当然今天的那些家属们,我觉得他们就是一时没想开而已,等安静下来,想通了。他们就会发现,或许这样的结果对病人,对他们都是一种解脱!”
  言承欢苦笑了两下:“麦航远,这些年在美国,你的思维方式也变的越来越美式化了。”
  麦航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摩挲着:“承欢,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如何?”
  承欢脸上闪过诧异:“重新认识?”
  麦航远慢慢摩挲的手忽然停住:“对,重新认识。重头开始,不管以前你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
  他顿住眸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
  承欢原本诧异的神色慢慢回归正常,她低头看着他攥着自己腕子的手,浅声道:“你真的已经说服自己既往不咎了吗?还是只是一时的怜悯?再回到你身边?每天看着我,你真的不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吗?航远,我们已经经不起一时冲动了。”
  麦航远慢慢的松开手来,语气软软不似动怒的样子:“那你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说好一起去美国的,你却凭空消失,我放弃去美国留学的机会只为只见你一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那么狠心的对我避而不见?又究竟是为什么你要打掉那个孩子?”
  麦航远连续三个犀利的问题,承欢竟一个都答不上来,喉间有酸意泛滥,她甚至不能再面对面看着他,只怕对视久了,她的狼狈会被他尽收眼底。
  又是这样,现在的她想要逃避某些问题的时候都会这样沉默以待,不管你怎么对待她。恶意的折腾、硬的不行来软的,可她呢?就是一块活生生的铁板,死活油盐不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总能有本事挑起你心里的小火苗。
  原本眼见着已经是好转的关系,却因此而再一次弥漫上一层尴尬,两人都纷纷沉默不语。
  麦航远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动怒,平衡自己波涛起伏的心情许久许久,才开口:“那年被你放了鸽子之后,我连续好长时间都没有得到你的消息,我担心你。想尽了一切办法要见你,我去言家没日没夜的守着,如果不是心善的厨娘告诉我,你真的不在家,或许那会我真的会死在言家大门口。”
  “可我仍旧抱着希望,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连续一个月,你大概不知道那一个月浑浑噩噩的我是怎么过来的,而你好像是真的失踪了一样,不管我怎么守株待兔再也没等到你的出现。开春之后,哈弗的入学通知书再一次躺在我的邮箱里,我面临着最直观的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承欢大概能猜到麦航远的选择,她沙哑的开口:“不要再说了。”
  麦航远却不打算如她的心意,这么多年了,有些话他憋了八年之久,现在一旦打开一个口子,好不容易有了倾泻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再亲手堵上?
  他纠结难受了二千九百多天,而现在他只要花她几分钟的时间倾诉,这不算是为难她吧?
  “之后的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我面临最难抉择的时候,我爸在一次清缴毒贩的行动中受了重伤,不得不提前离开缉毒大队,那段时间,我妈为了方便照顾我爸,也为了给我下定离开的决心,毅然而然的辞去了法院的工作,在她主张下,我们一家四口打算移民去美国定居。”
  事情的发展确实是出乎了承欢的意料范围之外。当年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是麦航远太痴情,痴情的为了她放弃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选择屈居公办医院从实习医生做起,却不想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曲折的过往。
  怪不得怪不得赵诗音那次在电话里的态度简直是恨她入骨,她伤了他们的心,他们恨毒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见她神伤的样子,麦航远的心头肉一跳一跳的,至始至终他还是见不得她伤心的样子,愣是强行的压下了心里激荡的情愫,如果实情让她这般难以接受,那有些话他情愿就此烂死在自己的肚子里。
  他没再开口,承欢却等不住了,她慢慢的开口:“然后呢?”
  麦航远清冷的看着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你确定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面对麦航远注视的眼神,这次承欢没有闪躲:“我想知道我究竟错过了一些什么。”
  麦航远解开了衬衣扣子,整个人埋进椅背里彻底松懈了下来:“那个时候我没有你一丁点的消息,所以对于全家移民的决定,我是唯一一个持反对意见的,你也知道我妈那个火爆脾气,我的不识好歹最终激怒了她,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维护一个外人和我妈吵架。我们谁都不愿意退一步,对她,最后我就扔下了一句话”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她笑了笑:“我说,要走我也要带着言承欢一起,不然我绝不会离开中国。”
  听到这句,承欢已经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了,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了,她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后面的进展,即便麦航远不说,言承欢也能猜出个一二来,赵诗音被麦航远气的不轻,一怒之下便带着丈夫和女儿去了美国,一个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的不孝子而已,她权当没生过他就是了。
  之后没多久也就演变成了她出现之后看见的样子,原本幸福圆满的一家四口就独独留下了麦航远一个人,他固执的像头怎么说怎么拽都不回头的小牛犊,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他放弃了去哈弗留学的机会,在国内一边完成自己的学业一边不遗余力的等着言承欢一直到进入军区医院屈居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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