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君刀》第15/16页


此时任九重已觉体内不祥,却望向玄一道:"道长果有手段!我想知道你怎样下的毒?天底
下的毒物,没几样能害得了任某。我知道绝不是那坛酒。"玄一羞愧无地,只冲他磕头不止,
却不敢道出真相。
朱棣笑道:"你告诉他就是了。"玄一头也抬不起来,吞吞吐吐道:"半月前陛下坠了马,
抬回帐中时,便下了道旨意:叫贫道无论如何,也要逼任先生入宫献刀,且要各派人物都在
场。贫道率弟子从蒙边赶回来,先哄任先生喝了那坛酒,因知任何毒物你都能察觉,所以那
酒只是个毒引子。后来抓了令师弟,任先生入狱......"刚说至此,任九重忽道:"不用再说,
我知道了!"一刹那,心中懊悔不已:"原来他们斩断伯生手足,只为激我神狂意乱!怪不
得我触摸伯生身体时,初觉有一丝凉意入掌,那必是另一种毒引子了?两者均无毒,只一相
遇,便成奇毒之物!难怪那伙人在牢外纠缠不休,原来是怕我察觉中毒,不肯赶来此殿!"
想到此处,急怒交迸,头上直欲炸裂。
突听众人齐声骇叫,旋见任九重七窍之中,各有血线窜出。这毒端的霸道无比,发作得越缓,
蓄势也就越强!众人见那血线竟喷出一丈开外,都惊得魂飞魄散。玄一大哭上前,抱住任九
重道:"任先生莫怕,这里有解药的!你快向陛下跪一跪,把刀献上,这时还来得及!"
众人都知凶险万分,皆跪地大哭道:"魁首!你便献上此刀,大伙一样敬你爱你!千万别耽
搁啊!"说话间,只见他七窍已非血线窜出,竟如喷泉一般,殿内一片血雾!
众人见他满脸都是血,却无屈膝之意,都扑到龙榻之前,哭喊道:"陛下,求您先让魁首服
了解药罢!我等必劝他伏首献刀,绝不敢违陛下之意!"朱棣大露得色道:"朕待此刻已二
十余载,绝不许有人打折扣。你们都去劝他罢。"玄一吓得神魂失据,扑于榻前道:"陛下,
贫道冒死肯求:能否不让任先生下跪,只将刀交与陛下如何?"
朱棣见任九重仍不来跪,大怒道:"朕不见他泥首呈刀,死不瞑目!谁敢再劝,即刻赐死!"
说时须发飞张,状极可怖。他晚年本有狂疾,十数年间,已杖毙宫女、阉珰数千人。这一怒
大有雷霆之威,宫殿震颤。众人不敢开口,都死命叩头,放声大哭。玄一更是前额尽烂,鼻
中都流出血来。
忽听任九重叹息道:"我守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看你们这个样子么!"言罢两手攥刀,忽拼
尽所余之力,竟将那刀连着刀鞘,猛地折为两半!
突然间,大殿哭声皆止,出奇的安静,众人呼息都仿佛停止了。却见朱棣呆了眼神,似乎全
然无法相信,随之一声大叫,猛喷出数口黑血来,险些栽下龙榻。众人被这一幕所惊,都仿
如木雕泥塑,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血复归经,又急喘了几口,忽仰天叹道:"侠之大真大痴,朕总算是
知道了!"一语说罢,目中全是灰烬,半点光亮也无。及见任九重囟门都被那毒顶开来,又
复长叹道:"朕非庸主,只怕死后也要遭些骂名;卿本英豪,可惜亦不能再返江湖。我二人
同日辞世,真可谓素契缘深了!朕还是有些不甘,想与你再赌一局:你若未死之前,能离开
朕的皇宫,走到承天门外,朕必以国士之礼葬你,并告子孙万世,绝不再管江湖之事。若你
走不出去,江湖还要向朝廷伏首,绝不许自逞侠名,乱朕国典。你看这样如何?"任九重不
答,擦去眼前的污血,默默向外走去。众人悲不自胜,皆洒泪呼唤。朱棣虽仅剩下一口气,
仍死死盯住他不放,直至他走出殿去。

任九重出了大殿,蓦觉一股极重的杀气逼来,身子一晃,险些又跌回殿内。他头上血涌不断,
两眼又被蒙住,甚么都看不真切,只觉迎面立了数十人,无不杀气腾腾,自家每挪一步,都
极感艰难。原来朱棣将亡,随征诸将俱在殿外守护。众人皆百战之身,既知皇上与此人赌誓,
恨不能将之剁碎,以悦圣心。
任九重心神恍惚,遍体无力,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出了大院。感觉四外全无光亮,遂用手
捂住囟门,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来。
此时神宫寂寂,半个人影也不见,天上更如泼墨一般,黑惨得瘮人。不觉耳鼻中血都不流了,
全身麻木起来,想是一腔热血将尽,感觉出奇的寒冷。
又不知过了多久,手足渐渐僵硬,自己也知道走不动了,惟心间一个念头驱使着,仍向前挪
蹭。还好道路宽敞,未走入迷宫般的小径,脑海中模模糊糊,只是想:"那承天门是紫禁城
的正门,该是在南面罢?我只挑大道走,可南面又在哪儿呢?"一路如此想着,又走了百尺
之遥,忽觉脚下软绵绵的,跟着脑袋里呼隆隆打转,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也不知是天公垂怜,还是冷风太劲,竟又将他弄醒,只觉眼中已能辨些物影了,奈何却再难
起身。放眼望去,才发觉独在群宇之中,四面茫无路径,尽是高殿广厦。一瞬间,忽觉这黑
沉沉的紫禁城,仿佛一张无形的天网,将自家罩得动也难动,不由绝望欲泣,又欲纵声狂笑。
便在这时,忽听得身后极远处,几声丧钟响起,跟着死一样沉寂的四周,也发出郁闷的悲音。
随闻神宫之内,每一处都有丧钟响起,交响合鸣,越听越觉得滑稽。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又站了起来,只觉身子清爽了许多,眼内狰狞
的楼殿也忽然变小了,内心涌动一份喜悦,只认准一个方向,摇晃着向那里走去。
尚未行远,忽觉乌黑的天空,好像露出一抹青色,隐约有微星闪动。不知不觉中,渐感天色
发灰,转而又变成惨白。蓦地里几道青亮亮的东西射下来,晃得他眼花缭乱,一忽儿间,更
有奇光自云端飞下,仿佛已射入其躯,顿觉周身爽泰,快活得恍若登仙。看四周时,哪还有
甚么宫殿?尽变得矮矮平平,且如冰消雪化,渐趋于无。
看那前面,原来水草丰美,缥缈歌回,正是自家久爱的江湖!狂喜之际,复见侠者纵马而来,
都绕着他欢呼大笑。一时猛志激荡,身子竟尔飘了起来,千山飞度,万里云回,好不畅心快
意。正欢喜间,但听不远处有人呼唤。移目看去,只见父母妻儿走来,却又停下脚步,望其
微笑。恰这时,忽见那庙中的女子袅袅婷婷地掠过,前胸却都是血迹,一闪便不见了。正自
放心不下,猝见一片奇花丛中,那小女孩手拿糖果,嘻笑着跑近,口中喊些甚么,却听不到
了。蓦然间一生精华,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之中心如醉,陶然欲睡......

此时承天门外守门的军士,眼见一人摇晃而出,旋即仰面摔倒,忙都围上前来。及见这人浑
身是血,面目难辨,均想:"这畜生是谁?怎死的这般难看!"二人拖手拽足,将他弃于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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