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君刀》第8/16页


回她兜内。那女孩又亲了他一下,随后蹦跳着去了。任九重以目相送,直到二人背影消失,
方一叹而回。
此时朝晖渐露,满天一片温耀。任九重却大感倦乏,遂去草上躺了,少时便已入睡。
这一觉直睡到午后,醒来犹觉疲惫,翻了个身,又欲合眼。偏这时,蓦觉心惊肉跳,魂难守
舍,既而坐卧不安,六神无主。他有生以来,还从未有过这般情状,直恍惚了半天,异状始
慢慢消褪,只是再睡不着了。当下盘膝坐地,志一神凝,细察体内动静。
不觉气似云行,游遍脉枢,待确信非本身之病,心底大生疑团:"人说肉颤心惊,多为凶兆,
我今日怎会如此?"突然之间,后面的衣襟无端飘起,似乎感觉到了甚么。
此时他背对庙门而坐,既生此感,本能地挥掌后拍。这一掌包笼极广,不期后面全然无物,
一片死寂。倏然气机偶触,周身汗毛尽数乍起,随觉奇劲逼来,浑浑沦沦,莫可名状。
他一惊之下,并不躲闪,后拍的手掌倏变一股活劲儿,欲将来力接下。岂料这一下如捕风捉
影,丝毫难触其力,反似水中摸鱼,无所适从。来人却比他更为吃惊,但觉他掌法简劲之极,
已将自家力道卸去大半,面前好似横了深渊,咫尺间便要踏空,忙收劲后跃。

任九重刚一站起,一股沉柔的大力又至,对方欺身如电,莫辨来所。任九重斜身走化,陡出
掌按向其影,欲将他重心拿住。孰料来人身子空松异常,不化而化,眨眼已到其侧。二人皆
身如迅电,一瞬间斗了几招,均感对方无形无象,全身空透。
尤奇者,双方动作竟越来越小,彼此欲拿点控身,而对方实无力点可言:接手四梢即空,求
之不得,不求也是不得。咂磨其中滋味,惟觉对方轻灵如羽,自家恍如与影子相博。即使按
上其身,也是一个极深的深洞;偶尔触及其胸,则是个更深更大、没有尽头的洞穴;对方全
身各处都是一个空虚点,或是个坚硬点,稍一用力去按,便可将你打出去。真可谓不见其手,
又浑身上下都是手了!
大行家到此一步,除非立见生死,否则难分胜负。二人满心惊佩,均不由停下手来。任九重
这时才看清对方相貌,不禁笑道:"天底下能练出这份柔化功夫的,大概只有武当的‘太极
绵拳'了!尊驾更令我无从借力,那必是‘太和派’的敖先生了?"来人笑道:"魁首就是
魁首,见面胜似闻名!我想问一句:适才我侥幸按上你胸口,你是怎么化开的?那劲法变得
真妙!"
任九重笑道:"对方按你胸口,你别想胸口就是了。周围那么大地方,你想哪儿他都得出去。
我也想请教:刚才我下盘使了跌法,欺根拔劲,动辄崩翻。先生怎能随便化开?"来人笑道:
"任谁只要欺近身,周围就都是我的地方,我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了。"二人一同大笑。
此一问一答,说的都是内家柔化的意念,听来似乎荒诞不经,也惟有二人这等修为,方可彼
此意会。
来人笑罢,忽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一场还是我输了,你看我这一身的汗。与任先生交手,
真个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实乃敖某平生仅遇之险!"说着以袖拭面,通身果是大汗淋漓。
只见此人年约五十上下,布袍葛巾,眉目疏朗,身材虽略显瘦削,却有别样神采,正是武当
俗家‘太和派'的敖景云。
任九重听他自称"敖某",目中一亮道:"果然是敖先生!难怪劲法与众不同,搭手即令我
立脚不稳。这是甚么功夫?"敖景云道:"区区‘空劲',让任先生见笑了。"任九重道:
"是北府石家的‘空劲’么?只听说当年石耀庭号称‘天下武功三分半',使的就是‘北手
空劲’。不知先生如何得来?"敖景云道:"他那个‘空劲',要炸开方显威力,与我玄门
之技并不相同。"说着右掌轻抬,向任九重虚罩过来。此时二人相距丈余,但见他五指撑开,
掌上如有烟雾之气,蓬蓬勃勃,煞是奇异。
任九重正自惊羡,猝觉下盘微微一晃,与此同时,对方已如风袭至,遮挡不及。蓦见敖景云
向后飘去,一瞬间,惟见任九重衣袂鼓荡,迅即垂落。
敖景云身形方稳,便笑叹道:"魁首实在高明,原来‘真身'只在刹那!我这‘空劲’相隔
一丈,便没人能站得稳,魁首却浑然不觉。往时我与门中长辈交手,虽也曾一沾身即被打出,
却是于有知觉之中,无法与之抵抗,不比魁首如行云流水,若然无事了!"说罢长揖到地,
极感钦佩。
任九重笑道:"过奖了,拳是不能再比了。敖先生到我这狗窝来,我竟不知该让你坐哪儿。
你莫不信:近年来江湖上特出的人物,我想见的惟有足下。"走过来拉住其手,二人都坐在
草上。
敖景云眼见他穷苦之状,忍不住叹息道:"说来真是惭愧!这些年魁首为我们守着体面,我
们却少来拜望。敖某这时来,希望还不是太晚罢。"任九重笑道:"早闻玄门出了先生这样
的翘楚,今日一见,才知余者辱没了三丰仙的法传。我奇怪同是一门技艺,何以众人练来,
相差如此之巨?"
敖景云微露鄙意道:"祖师爷的东西虽好,可他们钻进去就出不来,那也没有办法。譬如万
间广厦,若一房一宇地去看去学,最后只能目眩神迷。再说祖师爷也有错的地方,未必处处
都高明;你要死学硬练,他老人家就笑了。凡事没有传承不行,但最终要不看出荒谬来,就
永远也跳不出去。"任九重笑道:"难怪卓然成家,原来‘欺师篾祖’!不过先生也必是苦
研多年,深承前人的法统,方能跃然独造,有所创革。非比余子根基不牢,即言立派开宗了!"

敖景云叹了口气道:"说到武艺流传,本是一祖开山,一脉相承,后虽趋向各异,而归途同
一。本门中人泥古不化,固然可笑,总还算是真传。于今最可叹者,本为旁门邪径,却大言
欺世,立异为高,甚而各自标榜,强分门户。其实门派之争,都是耍给外行人看的,内行人
谁又当回事?真争到了也是蝇头小利,如门上挂的灯笼,别管它多漂亮,风一大也就灭了。
这道理不用我说,魁首自然明白。"
任九重深有同感道:"真欲为后世立一宗法,又谈何容易?不下几十年的苦功,痴得如傻子
一般,又怎会有成?世人都想走捷径,每以不痴为喜,那才是真痴啊!"敖景云听了,不禁
会心而笑。二人虽是初识,但交谈不过数语,即生同怀之感,可谓相见恨晚了。
任九重去一旁取了水来,说道:"杯水难待贵客,先生莫笑。昨日玄一本拿了坛好酒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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