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全集zei8.com》第93/222页


只是自来雨落不上天,覆水难再收,说出去的话是绝无收回的可能的。她便也只得听着木皇后带着深深的恨意,回忆着那一段被人刻意掩盖的过往。

其实这是一个以怨报德,有关仁、义、礼、信的故事。

这个世上,也只有当初跟着打下江山的极少数的人知道,其实建元皇帝成渠与已经死了的程臣浅是结拜兄弟。而二十多年前,天下尚是杨朝为主的时候,成渠只是个被朝廷追缉,带着母亲四处逃窜的落魄贵族子弟。

二十年多前,杨皇昏聩,朝政把持在宦官手中,任刑却不任德,庶人百姓苦不堪言。也许正是应了那一句“桀纣行暴**鄙夭”之言,西北之地接连四年大旱,紧接着又发生洪灾,饥民逃入关中,各地纷纷爆发鼠疫,死人无数,白骨累累。

贵族们却在此时趁机竞相奢豪,大肆圈占土地,买卖奴隶。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当真是那时的真实写照。于是俗已乱而政不修的结果便是民怨积深,各地起义者纷涌,杨朝四分五裂。

在所有的起义者中,益州的程臣浅是最年轻的一个,当年年仅二十二岁。

程家本是益州大族,只因程臣浅之父在益州公然反对圈占土地,并要求返还庶民土地,而被当权者处以极刑,程氏一门六十四口,除了求学在外的程臣浅外,全部被杀,并砸毁程氏宗庙,刨其祖坟。程氏遭灭门后,程臣浅潜回益州,愤而召集族内四散的佃客与部曲起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当权者,攻下益州城,自此便成了益州城主,称霸一方。

而那时的木皇后还只是少女木葳蕤,阁老木俞的小女儿,少女时便生得清艳无方,颜美如玉,才情第一,也不知引了多少男儿趋之若鹜。其父木俞早些年因不满朝政混乱,辞了官带着家人回了益州老宅。程木两家本是世交,木俞返乡自然与程家毗邻而居。

木葳蕤与程臣浅一个妾发初覆额,一个郎骑竹马来,正是应了那一句“两小无嫌猜”之言,两人更是早早定了亲。程父虽死,却不影响两人感情,只等程臣浅守丧三年期满后,一顶花轿迎了木葳蕤入门,从此做那程家妇。

那一日,程臣浅出门巡城,在城门口遇到了一名身负重伤,背着母亲逃难的年轻男子,一时不忍,便将他带入城中救治。后来才知道,那男子姓成名渠,乃前朝宰辅之子,其父死后,家族迅速落魄,他**二人遭人追杀,才落难至益州。程臣浅感于两人遭遇相同,并怜他**无依无靠,将其接回程府居住,待之如上宾。后来更是因彼此脾性相近,言语相投,生出了相见恨晚之感,于是拉了自幼陪他长大的书童――家中老奴仆之子锦础元与挚友贺持松,四人换帖歃血,结拜成了生死兄弟,并立誓,定要同患难,共富贵。而程臣浅因自己父母双亡,更是待成渠的寡母郑氏如生母一般,将其奉为程府老夫人。

如此三年,成渠在程臣浅的扶持下,在益州站稳了脚跟,做了程臣浅手下最得力的参将。

而木葳蕤因与程臣浅的关系是全益州城的人都知道的,自然不避讳什么,两人往来也不避开成渠**,郑氏更是笑言:“臣浅是个无父无母的,他既视我如生母,我也自是视他如亲子。似阿蕤这般品貌出众的女子,世所罕有,我是真替臣浅高兴。只等臣浅孝期满了,便由我做主,快快替你们将婚事办了!”

郑氏说此话时,程臣浅与成渠俱在跟前,一对小儿女自然是相对羞颜甜如蜜,一旁的成渠则笑道:“臣浅自是好福气。”

那时的程臣浅与木葳蕤只是彼此甜蜜着,谁也不曾留意,那对**言笑晏晏的表象之下所隐藏的,是怎样龌龊的心思。

程臣浅守满三年孝期后,一顶大红花轿将他身着宝珠锦绣大红嫁衣的青梅迎进了程家大门。少年夫妻虽不能说是如胶似漆,但张敞画眉、赌书泼茶之事,却还是常有的,时常引得锦础元等人笑话,只有成渠并不热衷取笑他们的闺房之乐,每每沉默以对。

一日,程臣浅照例去巡城,木葳蕤在府中遇到醉酒后言语孟浪的成渠,虽疾言厉色地斥责了他,但此事在木葳蕤的心中终究留下了阴影。她便私下与程臣浅商议了,将自己的闺中密友阳玉人介绍给郑氏,经由郑氏请了媒人,为二人定下了亲事。

成渠与阳玉人成亲后,另又有锦础元、崔夷光夫妻同居程府,几家人更是亲密无间,甚至在阳玉人有了身孕后,成渠更是与程臣浅相约,彼此要做儿女亲家,亲上加亲。

自那一次的孟浪之后,成渠待木葳蕤恢复有礼且疏离的态度,这让木葳蕤放心了不少,将他那一次的孟浪只当成酒后失德,不再计较。

那一年,成郢与程洛山还有锦维相继出生。

也是那一年,杨皇亡故,宦臣拥立小皇帝登基,各地起义势力日益壮大,朝野动荡不安。程臣浅在益州招兵买马,训兵初见成效。拿下了周边三个城池后,以“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行王道之事为由,定旗号为“天”,以程臣浅为程王,率程氏精兵五万南伐。

战事一打就是三年,程臣浅最善兵法,于领兵之事甚有心得,又颇为看重随他出生入死的三兄弟,将几人皆封将军,所授兵权甚重。而三人中,成渠更是颇有程臣浅之风,文善谋,武善战,兼其手腕过硬,在军中威望日隆,隐隐有与程臣浅并驾齐驱之势。

成渠手中权势日重,不免引起有心之人的猜忌,不久军中便有数道流言传出。程臣浅却自始至终相信他,成渠深受感动,恰逢当时木葳蕤在军中诞下一女,阳玉人也早已生下一儿一女,成渠便与程臣浅将旧事重提,文书相约,彼此结为儿女亲家。此女彼子娶之,彼子此女嫁之,程、成两家代代相亲,生生不息。

约定一出,流言不攻自破。

两年后天下初定,程臣浅手握九座城池,杨朝大半江山在手,有心称帝。

恰在此时,坊间却突然传出一首童谣:“杨皇落,新皇出,一姓江山两家程(成)。你是程,我是成,打得江山分两成。”

没有人知道这首童谣是何人所写,更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传出来的。那时成渠正领兵在关中,闻此童谣,日夜兼程赶回江南,向程臣浅表明心志。程臣浅看着一身战衣,风尘仆仆的成渠,心下感动,便哈哈大笑道:“你是我的兄弟,咱们更是儿女亲家,阿蕤与你夫人是闺中密友,你再看咱们的儿子,更是自幼长在一处,玩在一处。咱们虽是一笔写就了两个程(成)字,但却是着实的亲!再说你是我麾下第一员勇将,功劳最大,待功成名就之日,我自是不会亏待我最亲的兄弟!”

只是,那时的程臣浅却不知道,成渠虽风尘仆仆地赶来请罪,但他心中对权力的欲望已经在这首童谣之中,膨胀到极限。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对他期许极高,满心盼望他成为人上之人的郑氏。

终于,在程臣浅登基前三日,成渠伙同车骑将军林数年,买通程臣浅身旁的侍卫,软禁了程氏一家四口。锦础元领兵在外,而留在程臣浅身边的贺持松反应过来时已然太迟。

成渠以木葳蕤**三人的性命相挟,程臣浅只得束手就擒。他心中明白,成渠此举只不过是为了要这江山天下,于是决定以己之命与成渠交**儿兄弟的平安,并手书一封,令锦础元、贺持松二人拥立成渠为帝。否则,就算他死了,凭他麾下那些忠心的将军,还有锦础元和贺持松手中的兵权,成渠若想揽权称帝,绝无可能。

两害相权,成渠向程臣浅立誓信守诺言,立书为凭,加盖私印。

程臣浅将誓书交由木葳蕤保管,并修书一封将她**三人托付给锦、贺两家照顾后,便横剑自刎。一世英雄,却在离帝位一步之遥时,赴了黄泉。

哪怕誓书在手,木葳蕤亦不肯相信成渠真的会放过她们**。程洛山那时已被郑氏接到手中看管,只言道是要帮她带孩子,木葳蕤却很清楚,郑氏已将她的儿子留作人质。她看着怀中尚年幼的女儿,狠下心肠,亲手在幼女的背上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想着日后若有可能,便可凭此相认。她将女儿交给了自己的胞姐――一直未嫁人的木白衣,求她找机会把小女送走,能保得一人便是一人。

木葳蕤却没有想到,崔夷光在护着木白衣送走程洛水时,连同她自己的女儿锦段,也一并交给了木白衣。

锦段听到这里,面色一下变得惨白,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木皇后。

木皇后却并未看她,只是一径沉浸在过往的那些惨烈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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