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190/247页


他点头同意,她却道:“不过――”拖着尾音,绕到了他身后,他不知她欲作甚,皱着眉亦转过身去。她一把扯住了他衣衫的后背处,说道:“莫绕了,想说的就是你这身衣衫。怕人认不出你以前是暗月的,还是实在穷得缺钱买新衣衫啊?这么大一轮满月印于衣上,若是一路走去,怕是想不被人认出也难了。”

言罢后,她忽然想起五年前于?风城初见他时,他亦是这般模样,不禁皱起了眉问道:“你这身衣衫穿了多久了?”

他绾指一算,说道:“这件倒不是太久,约摸五年罢。”

“这件?莫不是你制了好几件款式相同的衣衫?”她噙着笑道,如此说来,才想起这么多年了,确实未见他穿过别的衣衫,连同君?鹑?亦是一身印着满月的白裳。

他却丝毫不觉可笑,说道:“我十五岁那年,师父为告诫我谨记明月之心而勿为暗月所扰,按我的喜好裁制了这身印着满月的黑袍,之后我嫌麻烦,但凡衣衫已不合身时,便按样裁一件相同的。这件是五年前裁的了。”

她抑制不住地笑了出声,只扯着他背上的满月道:“棺材脸,亏得你一个样式的衣服穿了八年,连身上这件也穿了五年,你不腻,我看着也腻了。”

不悦于她的戏笑,他挣开了拉着自己衣衫的那双手,尽量按低声音道:“我穿什么,还轮不到你这妖女多管闲事呢。”

她却不恼,笑弯了腰,甚至连同先前黯然的情绪亦消散了许多,笑声屡次打断了她的话:“你穿什么我自是管不着,不过怕有人认出,还是去换身别的好。你看你这身衣袍穿了八年之久,任谁见了皆知是你罢!”言罢,拉扯着他便要去寻家衣店。

虽则她的话确然有理,然他还是不愿承认,似是个别扭的孩子,忸怩道:“正好我也有些厌了,换则换矣,且遂你一番愿。”似乎是嫌这话表态尚不明确,又加了一句:“可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

她在前扯着他的衣袖,笑盈盈道:“是了,是了,权当是你自己的心意便是了。”而他在后闷哼了两声,其实不恼,依然任她牵着走。如若此刻她掀起他帽檐下的纱帘看看,便会发觉他的脸上隐约有可疑的绯色。

两人穿行于熙攘的大街中,她走得有些厌了,见前方有家衣店,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便拽着他往里走。

老板见有客至,连忙上前喜迎,笑道:“姑娘随意看看,都是新进的款式,价钱也包您满意。”

她环顾了四周,方觉这是一家女衣店,问道:“老板,这儿可有男子的衣裳?”

老板一怔,门上已写得分明,她犹明知故问,但他又怕失了顾客,便笑道:“没有是没有,不过可以度身裁制。”

她递了一个眼色给他,虽则看得不分明,他还是会悟了她的意图,低声在她耳畔狠狠道:“你要我穿女人的衣服?”

她按低他的手,插科打诨道:“老板都说了,是量身定做的,又不是让你穿眼下这些,何必如此激动。”

“一家女衣店,裁出来的能有男人穿的衣服?”他的声音更冲了一些。

她干笑地嘿嘿了两声,对老板道:“我这位朋友有些倔,便算了罢,下次定再来光顾……”话尚未说完,他便拉着她出了衣店,脸色不甚愉悦。

本意不过是开个玩笑耳,他却似乎当了真,她方蓦然想起,这个孤傲的少年是容不得一丝侮辱的,哪怕只是玩笑话。

“好啦,算我不对行了吧?棺材脸真是难伺候……”她不情愿地嘟囔着,又道:“那我们换一家总可罢?”

他不答,也不再拉着她,算是无声言和了。她又笑着向前走去,他跟在后牵着马,去寻另一家衣店。

随着脚步的推移,两人似是渐步入了临泠之中心,她随意望向人声鼎沸处,是一家青楼,楼上钗粉飘香,熏染了整个临泠的中心地带。而楼下人头攒动,互相推搡拥挤,争着要向彩楼涌去。她不禁失笑,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

彩楼极高,冲天般拔地而起,破开了热空。而每一层楼皆站满了招客的妓子,唯独离地面最近的二楼,只站着一个少女,身畔是笑花了脸的老鸨。

两人被困于人群中,举步维艰,挣扎于人流之中时,又无意听见老鸨捏着尖嗓子笑道:“各位路过的公子官爷都来瞧瞧,今个儿是我们绮妍楼的大好日子。我们的新花魁蝶舞姑娘今日满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为喜迎这大好日子,我们绮妍楼大酬宾,今日来享受的爷可以少收一点银子哟!”老鸨娇媚的尾音如同一面罗网,紧紧地抓牢了楼下看热闹的男人们。

旋即,老鸨又神秘一笑道:“今晚蝶舞姑娘将登台初演,公开竞价,出价高的大爷不但可以一亲芳泽,还可以……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各位爷可千万莫错过。”此话一出,楼下顿时沸腾了起来。

她撩起纱帘,抬头欲看看这蝶舞姑娘究竟何许人也,竟比整个青楼大酬宾还令人欢快。只见那姑娘年纪轻轻,却着一件轻紫薄衫,娇花弄影,蛱蝶翩跹,滑腻的临泠丝绸被如此精绣细裁一番,便是无花也生香了。那姑娘梳绾着桃花髻流水鬓,受了金钗银钿束缚的乌发几欲喷薄而出,一身妆容精妙。而那倚楼笑望的佳人更不消说,楚腰轻裹,柔荑半隐于玲珑水袖中,眉目含情,朱唇微启,露出点点皓齿之光。如此情态,非但不显媚俗,反倒清丽脱俗,有绝代之风华。

临泠果真是个销金地,望着那楼上的美姬,她心中暗叹。而那看似目容繁华,又似目无一物的美姬也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般,望向了她。她不禁心中一沉,只觉这眉目约略熟悉,却又记不起是在何处。

而那号为蝶舞的佳人,挑眉浅笑,似是鹰遇羔羊般,饶有兴味。

第一百一十七章 物是人已非…

沉霖看见绮妍楼上那女子似是在望着自己,且那目光中分明含着几分恶意,她惊得立时掩下纱帘,有如芒刺在背,拽着君溟墨奋力挤出人群。

她愈想愈觉得不对劲,那张脸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与那女子相若年纪者,自己认识之人中无一如此。是谁?是谁?那逼人的目光不断拷问着她的心,压抑得她几要窒息。

“你到底怎么了?”君溟墨甩开她紧攥着的手,拧眉问道。

她终于回过神来,手上浸着一层薄薄的冷汗,方觉自己竟如是心惊。轻舒了一口气,她微微笑道:“无甚,只是人多嘈杂,有些心烦耳。”笑完她便觉释怀了,姑且不说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纵然那女子真有敌意,自己亦不会坐以待毙。

旋即豁然,她重展笑颜道:“不如去找一家裁衣店?反正离午膳时候尚早,也不急着住店。”

他颇感莫名,方才她分明心神慌乱,转眼却又谈笑如旧,盖只得叹女子无常。他扯了扯帽檐,无奈道:“走罢,且依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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