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198/247页


她惊讶地望向君溟墨,以他那桀骜冷淡的脾性,与绮妍楼这等烟花之地可是不沾半点关系的。

君溟墨显然有些忸怩,她想他此刻若是未着宽帽,那张帽檐下苍白的脸定是眉宇紧锁,两颊略带绯红的。

稍一会儿,君溟墨方曼声道:“那日你不见了,我在大街上找了你许久。到了晚上,便见有马车驰过,依稀望见车中人的头巾下露出水蓝的头发,我便跟了上去。本来是要中了那女人的计了,可那赶车人我认得,是暗月的一名教徒,在绮妍楼做事。其实暗月偌大,有些教徒在这等奢靡之地呆久了,杀气已被脂粉气所抹去,为一个花魁做事也是可能的。后来我便又回到了城中,找到了绮妍楼的老鸨,虽说无甚交情,但毕竟是小事一桩,她便告知于我了。”

“那后来呢?按理说来你早得知我在绮妍楼了,为何久不至?”她的声音近乎责问,亏自己还怕他上了张蝶舞的当,没想到他早识破了。

一说到这儿,他便有些支吾了,有些委屈地指向江千雪道:“还不是这女人,说什么想锻炼锻炼你,顺便玩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戏,我方不出手。”

“喔?这么说那日竞价,你始终在台下看着了?”她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江千雪扯着他的衣袖道:“诶,臭小子,亏我当初给你出了主意,如今你倒反推到我头上来了?好罢,纵然是我提议的,你不也应承了吗?”

两人推搡间便曝露了无害的秘密,她不禁低笑,江千雪无非是出于恶作剧之心,抑或是受了爷爷的支使,想撮合两人,她觉得爷爷早制出了解药了,不过是想多留她一些时日,方便君溟墨而已。而君溟墨此番也显得格外天真,了无他平日作风,倒颇有几分少年人的可爱。她可以想见那日林宸封一掷千金买下她时,君溟墨在底下是怎样气得跺脚的,到头来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如是想着,她那点怒气也消了。

“好了,此事便作罢吧,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张蝶舞怎样了?”她和颜悦色道。

一提到此人,君溟墨便冷哼了一声道:“那夜我便把她杀了,当年未下手留下这么个祸种真是徒添麻烦。”

她心里咯噔一响,故知以君溟墨的脾性,诓骗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也还是觉得太快了。对于张蝶舞她没有太多的同情,毕竟是想杀了自己的人,张蝶舞有苦衷,她何尝没有?她没有太多的善良分给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

江千雪怕她留有同情心,便道:“杀了她也方便我们行事,她是见过溟墨的,这小子也不善乔装,怕是易被认出,除去她后便不显张扬了。”

她略一沉吟后道:“前辈,你们是决意今夜前往了?”

江千雪难得地面目肃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她蓦然笑道:“那我也跟你们去。”想想看,若是两人一去不归了,自己于爷爷也无法交代,别人有恩于自己,她从不忘,若有能助一臂之力,她也决不吝啬。

“就凭你?”先出声质疑的是君溟墨。

面纱下,她唇锋轻挑,肆意张扬,说道:“绮妍楼的新花魁只是一百两黄金卖了一夜,今夜不正是该回去了吗?”

不得不说的是,她纵然是有报恩之意,也不乏趋往危险之心,许久不活动了,她的血液可是会生锈了呵。有些天性是一生安逸也无法磨灭的,无所谓明智与否,她只是有这样的执念。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逢如初见…

三月将阑,月魄初上柳梢头,泠江薄雾横斜,热夜倾泻了一江浓墨,洇开一片繁华。整个临泠城笼罩于氤氲的浮光丽影之中,如同勾眉调笑的女子,妖媚而不显轻佻。

而绮妍楼恰位于这座丝绸与茶盐堆砌的城池中央,烟花弹指碎,月色掬袖流,满城灯火尽风华。

沉霖斜倚于绮妍楼楼头,月色明灭,又是背灯影处,无人留意到她如水湛蓝的发丝与瞳仁。辰时已过,临泠的八骑大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长龙,着细腻丝绸的贵妇擎伞漫步,亦有挑担吆喝的小贩路过,灯煌斑驳了青石板,各色杂糅于一夜之中,迷彩烂漫了这座城池。

她的眸光低垂,手始终匿于水袖之中,反复摸索着冰薄荷的剑镡,锋芒总让她的指尖一凉。那种刀光的冰冷能让她在行动前保持镇静,而不至于呆会儿笑容僵硬。

她深吸一口气,月光自头上倾泻下来,她知道已是月中天时分了。时光一点点推移,她有些怖惧,羌羯六王,这个她从未见过亦不曾知晓的人将是她今夜暗杀的对象,想至此,她便会莫名地兴奋与紧张。

“他们来了……”君溟墨的声音蓦然响起,她无需转身便知来者何人。

他走到她身边,微风吹起他的长发,掠过她的颈间,微痒。他轻声道:“你怕吗?第一次做这种事。”风消磨他话语的温度与重量,这一声询问飘落于闹市之中。

“不怕,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好怕。何况你们不是都在吗?”她淡然道,两人的对话浅如薄潭,泛不起一丝波澜。

“你本不该来的,明明与你没有半点干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还是那样不温不热地问道。

她微微一笑道:“我若是说为了答谢你们,似乎有显得太拘谨浅显了。只能说是在山里呆了太久,不甘寂寞了罢。许多事不需要太确切的理由,不过如是想而已。”

他沉吟了一会儿,街上不知又转过了多少行者过客,车马灯火,月色更亮了一些。他方说道:“差不多这个时候了,进去的时候笑得自然些,我和江千雪先进去,老鸨会看准时机招你进去,是时你便吹些你拿手的曲子,或是跳支舞,我们自有对策。方才六王已经进了雅间,随从四人,两人守在外,两人陪同于内,不知他要见之人有多少人马,不过我们会速战速决的。”

她微拧了拧眉,问道:“那我的作用是什么?”这个计划中似乎她完全多余,连他们要作甚亦不知。

他略一愣,笑道:“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会伺机刺杀六王,一击必成,若否,则立遁勿疑,成败在此一举,切忌恋战。”怕她不甘成为配角,他又道:“六王所带四人必是羌羯绝顶高手,非你所能敌。然羌羯人多不识中原轻功,见势不妙你只管逃,江千雪武功一般,然轻功还是绝顶的,她会想办法带你走。”

似乎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她不再言语。见她舒展开眉宇,他方舒展开心扉,淡然道一句:“走罢。”她虽他而去,灯火犹煌,月光却黯了一些。

行至雅间旁侧的房间中,她解开了乌黑大氅与罩纱宽帽,妆容清淡而隽妙,还是那身裁作的水袖中裙,纤腰款款,雪白细带的凉鞋,玉指清透。满头水蓝的发丝不做太多打理,更能突显纯然本色。而令她颇感意外的是,君溟墨也脱下了大氅,着一件月白长衣,柔腻的罩纱蒙着微光,恍若月晕。宽帽下的长发以青丝约束,斜簪白玉钿。他转身附上了一张人皮面具,再转过身来,俨然是歌楼里唱叹悠然的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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