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31/247页


林濂睿也趁机说道:“承蒙您的照顾,晚辈的伤已经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叨扰您了,您慈悲济世,药费分文不收,我们已是极为感激了,再在您这儿白吃白喝,就显得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太不厚道了。”他说的时候神色很正经,天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对甘大夫那神秘的治疗恐怕不知骂了多少遍了吧?

甘大夫见他们执意要走,也不好挽留,只是嘱咐了几句,便道别了。渊在园子门口和沉霖嘘寒问暖,直到林濂睿不耐烦了才挥手告别。只是甘兰一直都没有出现,或许此时她不方便露面吧,毕竟见得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沉霖暗想。

她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雪桦园,一般人都应有这般举动,唯独她没有便显得独特了,即便是离开了,这戏还是要做足的。林濂睿倒是大步向前走,丝毫留恋之情都没有,想必在为摆脱甘大夫的特殊治疗而欢欣雀跃吧。

一路上,林濂睿买了些干粮和水(没想到他几个月前偷的钱包还在!),便与沉霖上路了。

穿过了闹市后,是飔风城的东城门,他们来时走的是南城门,这里是居民区,白天几乎没有人,男子或是做生意或是种地,女子也不闲坐家中,带着自己的一些手艺或是小吃沿街贩卖,和中原女子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截然不同,羌羯女子的肤色也因此呈黄色或棕色,不似中原女子那般细腻白净。

站在城门前的林濂睿对她说:“你决定好了吗?这一去,我许是再也不会放你走了,倘若你想反悔,便趁我还未把你带走前。”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我若是现在说要走,你就放吗?”

他没有回答,背对着她看黄沙漫漫搅天飞,忽然一个转身,脸上还是那自信、迷人的笑容,一把抱住她飞出城门,在她耳边低语道:“死也不放。”

大漠风光自古被无数文人骚客所传诵,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范仲淹的“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诚然,大漠的景色壮丽、苍茫,初到时总觉得震撼,但是久了眼睛也会疲倦,清一色的黄沙遮蔽了双眼,太单调了。

沉霖索性闭上了眼,在林濂睿的怀中闭目养神,大漠雄劲的狂风在身旁擦过,一扫沙漠的炎热。

不知不觉中,她进入了梦乡,梦中似乎有人在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一如年轻的母亲甜蜜地吻着初生的孩子。她微微睁开了眼,看到的仍是飞沙折白草。

林濂睿低头问她:“怎么不睡了?饿了吗?”似乎自从她的肚子抗议几次后,他开始关注她的肚子了。

她摇了摇头,对他说:“我不饿,若是你累了便休息一下吧。”她只是关心他而已,他却仰天大笑,眼睛里闪烁着邪异的光芒,对她说道:“胡人的地盘,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语毕,加快了脚程,狂风呼啸而过,他们正向着一片未知的土地前进。莫名地,她的心一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缘由,她回头张望,身后只有茫茫大漠,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逼近。她摇了摇头,似乎在否定什么,又似乎在默认什么。

当他们停下时,已是晌午了,毒辣的日头无情地照晒着他们,四处是荒凉的沙漠,偶尔能看到一些仙人掌,却连遮阴的小树都没有。

林濂睿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油纸伞来,对她狡黠一笑,撑了起来。白色的伞地上是碎花纹案,看起来颇为斯文,想不到他还有心思细腻的一面,和粗犷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

他坐在了沙地上,青紫色的衣衫铺散开来,与眼底的精光相映衬着。他示意她也坐下,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与拳头一般大小,散开来是一些薄荷叶,他把布平铺于地上,用小石子将薄荷叶压在布的四角之上。说来也怪,明明只是看着这些叶子,却有一种透心的清凉,驱赶与大地相连的炽热触感。

他拿出了早上买的干粮,只是两个普通的包子,她一口咬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面是普通的面,味道也还是普通包子的味道。不知为何他却盯着她看,手里捧着包子也不吃,彷佛她不吃完他便也不吃一般。

于是她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也不招呼他吃,包子的馅儿是豆沙的,甜甜的也不粘牙。当她咬下去时,软软的豆沙里有一块坚硬的东西,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何看着自己吃。她突然心生了一个念头,假装没有吃到,把嘴埋在包子里,偷偷地吐出了那块东西藏在手心,然后有滋有味地吃着包子。

她以为他会急着问她“包子好不好吃”之类的话借以试探她是否吃到了那块东西,他却慢条斯理地吃起了自己的包子,仿佛那块东西从来不存在似的。她倒也没意外,自己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小叹了一下后,借如厕之机溜到了五十米开外,看看手中的物块究竟为何物。

她打开手,手心里那块东西还粘着棕红色的豆沙,把豆沙剥掉后,一个银铃铛躺在了她的手心里。一瞬间,她呆住了,看着这只铃铛有些无言,原来他还记得当日的承诺,虽然这铃铛比起他所承诺的要小许多,却也是一番心意。

蓦地,一个人的手拍上了她的肩,她未惊讶,也不慌张,因为她的心里已有了答案,回头是林濂睿微笑的脸,还透着几分邪气,她的一举一动怎逃得出他的眼底,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拿出清水帮她把手与铃铛洗干净,用链子串上铃铛后挂在了她白皙的腕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把它摘下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为何?”

他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际,柔声说道:“因为倘若有一日我把你弄丢了,循着铃声还能把你找回。不过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把你弄丢的。”语毕,便伸手拥抱她,手不住地抚摸她的发丝。

良久后,他一言不发,倏地便腾云驾雾起来,她一个没留神便向他倒去,嘴唇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脸上。他坏笑道:“霖儿莫要这般热情,女儿家要矜持,弄得我倒是不好意思了。”然后仰天长笑。

她白了他一眼,这人怎地脸皮如此之厚,作为古人一点都不含蓄,比起她这种穿越人还不含蓄,她在心中叹了叹息,转瞬间,眼眸中闪现了一丝狡黠的目光,很快便黯了下去。

日薄西山之时,他们已离开了沙漠,不知是因为飔风城本就处于沙漠的边缘,还是因了林濂睿的速度快,总之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林濂睿指着树林对她笑着说:“在这片树林之后,便是我们的目的地了,不过这片树林很大,不方便夜行,我们便在这树林之中将就一夜,明日再启程吧。”

她点了点头,毕竟也非初次在树林里过夜了,何况这一次是有方向的,在这住一夜又有何妨?

林濂睿又坏笑着对她说:“霖儿啊,你说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林中,会发生点什么呢?”然后还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她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暗叹他真是愈来愈不含蓄了。

随后他正色道:“我的为人你是知晓的,那种不道德之事自是不会做的了,只要你若方才那般主动便好了。”他的表情变得极快,而且自恋得无以复加了,即使是自以为这么多年了早已对此有抗体的她也不由得汗颜,好不容易才心平气和地无视了他的行为。

这里不知是沙漠的边缘还是沙漠之中,但倘若是处于沙漠中的森林,恐怕早已枯死了。夕阳的余晖穿过层层枝叶,透了斑斑红点在略有些潮湿的泥土上,随着波浪般的叶子的摇动,红点时隐时现。几只归巢的倦鸟扑腾着翅膀在繁花嫩叶中盘旋,她这才想起了,现已是春日将近,不觉中竟在雪桦园中度过了一个冬天。

林濂睿拉着她在树林里穿梭,似是想寻一方颇为宽敞之地留宿。但是这片树林中,树与树间过于密集,树木盘根错节,树冠紧密相连,只有偶尔的点点红光能透过。

最终他不得不找了一块还不如原先进来时的地方宽敞的土地,无奈地搔了搔头说道:“我以前来时是一次性便过了树林的,根本未在此留宿过,没想到这里的树长得如此之密,没有平实的土地,只能坐在根须上了,你便将就些吧!”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对林濂睿说:“有时候,人们习惯于去寻找,总想着寻找便是远方,其实在自己的身边就有。正如我们开时所站的那块地一般,虽是不宽敞,但已足以让两个人坐下了,因为那块地在我们的脚下,才未去注意它,想着去找更宽敞的地,却发现其实那便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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