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63/247页


他笑了笑,说道:“若是能这么简单,我们也不必费那么多周折了。必须是你自愿才可,是我请缨的,父皇再三劝说无果,便由着我来了。六年了,为的便是让我在你心中扎根,让你能自愿地献出你的血来救我娘。可是,这一切似乎有些脱轨了……”最后一句话,他说时的语音很低,可她还是听见了。

她在心中暗叹皇帝的聪明,一面在他面前装成慈父,一面暗地里利用他,当时那种情况,皇帝又岂会不知劝也是白劝的?还能让自己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此一来,他便能为自己拼死拼活了。那么皇帝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这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她还是怀有不少疑问:“那你为何要装作哑巴?这并无任何益处啊。”

他有些窘迫地回答:“父皇道是说多错多,不如沉默,怕我说漏了嘴,毕竟当时我还小。便给了我一些药,吃了之后会无法发声,但我是有解药的。”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利用了,真爱儿子的,怎可能如此狠毒?她开玩笑道:“他就不怕你个哑巴不能吸引我么?”

他笑道:“若是真爱,尤其会因此而退缩?”

他的一番话,让她一时语塞了,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思考着别的问题。

见她眉头紧锁,以为是自己不纯的目的伤害了她的情感,低声道:“霖儿,你恨我吗?”

他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先是有些惊讶,再来便是满脸的笑意,说道:“你说呢?我不该恨你吗?是你打破了我宁静的生活,也是你让我疲于奔逃,”她顿了顿,说道:“还有,隐村是你放火烧的吧?那么多无辜的人……”若是不与她的利益发生冲突,她尚算一个善良之人,只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妨碍她的利益了,她便显得如此薄情了。

他却也笑了:“是啊,你的确该恨我。但是,你可知那场火下有多少人活下来?隐村里的每一个人皆非平凡之辈,有一些是江湖隐居的老前辈,有一些是先帝的旧部,有一些是暗月安插的眼线,还有一些不明身份之人。隐村看似是一个平和之地,实际上是卧虎藏龙,除了我有意除去你的养父母,在他们的饮水中下来迷药之外,我想其他人皆已逃生,那场火,不过是为了烧毁暗月的埋在你身边的一条线罢了,若是没有你的养父母,你怎会心甘情愿跟着暗月走?”

她不由得一惊,在隐村的十五年,是她活得最自在的十五年,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龙争虎斗,平静得一如这一眼清泉。而实际上,她的身边竟埋藏了各路高手,再想起来,着实令人胆寒。

他怕她不信,继续说道:“你家隔壁的李婶和袁叔便是暗月之人,而隔几间屋的张大爷,是先帝的旧部,甚至村长也是。他们现在仍不知在哪个角落等着暗算你呢,你还有闲心担忧他们的生死?”

看来懂得伪装的人不止她一个,想起娘和李婶兴奋地比划着从城镇里新购置的衣裳时的模样,她完全无法将李婶与暗月联想在一起,而李婶她女儿李芸琪还曾公然让她离林宸封远些呢,不仅是个人,这整个村庄都将杀气掩饰得太好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蒙在鼓里,还天真地以为那是最安宁的日子。

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多少不为她所知的秘密呢?她在心中暗暗想着。

第四十一章 深谷涧泉幽(四)

林宸封见沉霖一脸的凝重,缓和了口气道:“这些人也并非全是针对你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还是幸运的。因为要完成这个仪式,必须是你自愿的,否则无法施行,因此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相对来说,你还是安全的。”

她不由得苦笑道:“若是以前,我倒还无需担心,可是现在,暗月掌握着我养父母的生死,我便无法坐视不理了。”所以,感情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要,只是这半句话,她并未说出口。她想了想,又说道:“莫说是暗月了,即便是他们寻不着我了,你也会将我带走,无论是哪一边,皆是与我为敌的。”

“你是这么想的吗?”他失落地问道,“我若是真的有心加害于你,又岂会舍身相救?”

她笑道:“我若是死了,谁去救你娘?你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让我自愿献出鲜血救活某个人吗?”尽管她完全不相信这种毫无科学根据之说,只怕这背后真正的缘故更为荒唐。

他显得有些激动,苍白的脸上涨出了微红:“我并无此意,只是因为……因为……”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了,激动过后的他显得有些黯然。

她冷冷地笑道:“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我不会因为你们的苦情戏而傻傻地去送死的。”显然她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只是这些话她是不会轻信的。

她冷淡的话语将他卡在喉咙里的话打回了肚中,他知道她是不会信的,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只能沉默,闭上眼,不去看她冷淡中夹杂着厌恶的脸,不去想她对他那些糟糕的看法。

见他不出声了,也不知是默认还是愧疚,她也不予理会,只是静静地回味着他那番话的意思。倏地,她似是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你是皇子,而我是先帝的公主,那么,我们俩的关系是……”

“表兄妹。”他说得很平淡,但是她的内心却波涛汹涌了,古人并不介意近亲联姻,甚至是鼓励近亲联姻,但是作为一个深谙近亲联姻弊端的现代人,她怎能平静?

旋即,她也平静下来了,这样的安排本来就没有问题,本来的公主无论是否会爱上林宸封,都是不介意近亲联姻的,更何况他们也不会让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她根本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又何来的介意不介意之说?只是真正令她在意的是,他们和她是亲人,却是在互相利用,尽管除了林宸封之外,她对整个皇室并没有太多接触,体内流淌的血液却会感应到悲哀,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逃不过与亲人明争暗斗的命运,她只觉得这一切何其可悲,却也无形中锻炼着她的心智。

见她问得很激动,之后却又低头不语,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这很重要吗?”他还无法体会她的感受。

她学着他的语调,问道:“这很重要吗?”不知为何,在知道了这么多沉重的事实之后,她反而感到释怀了,倍感轻松之后,她来了兴致。

他却很认真地答道:“我希望能了解你的感受。”

她嬉笑着接道:“为了能进一步掌握我,给我进行洗脑,好让我乖乖跟你去送死?”

他有些气结,气她不解他的情意,也气自己无奈的处境,闷气积郁在胸口,令他连连咳嗽,语句有些不连贯,但他还是执意要说:“既是如此,为何还要笑脸迎人,让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问这话时,其实他还是抱有一线期待的。

只是她的答案令他那一线期待也落了空:“仅凭我一人之力,怎能走出这深谷?我若是不对你好些,你一气之下弃我而去了,怎么办?”

他只得苦笑连连:“你已经气得我不轻了……”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果不其然,她惊呼道:“我自觉,以这种态度对待一个想自己去送死的人,已经是很好了,你还不满意?可真是难伺候……”

她边唠叨着,边摆出一副苦瓜脸,令他哭笑不得,又气又好笑,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很严重的信任危机,只能是慢慢化解。

“霖儿,你知道吗?你上一句话又气着我了,我说过了,我并没有想让你去送死,或许以前我曾经如此想过,可是后来却变了……”他极力解释着,却也知道这是白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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