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诡事守宅人全集.net》第8/20页
下人的住宿安排没有什么改变,只有夫人的丫鬟小翠间接地被此事牵连了。
当天晚上夫人便让丫鬟小翠住进了他们住的院子,因为有了昨天晚上的事,夫人觉得还是有个人能就近照应着比较好。于是,小翠就在他们院子左侧的耳房住着了,随时准备着应夫人的召唤。小翠也默默祈祷着千万别再发生什么事了,今天她一个人睡,虽然在来北京之前也是这么住的,可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还是有些害怕,再加上早上她看到的那件可怕的事情,她的胆子就更小了。昨天晚上王二在屋子里大叫的时候小翠还没有睡,她知道这座宅子里肯定有什么怪事发生了。
比恐怖更可怕的就是你可以感受到恐怖的存在,却不知道它到底躲在哪里。那提心吊胆的过程可能比恐怖现象出现的那一刻还要折磨人。人能幻想出的状况比现实能够出现的情况丰富得多。即使像小翠这样从乡下出来的女孩子,她的想象力尤其是对恐怖事情的想象力也是格外丰富的。
在乡下,大家无聊时也就是聊天,聊完家长里短之后,就喜欢讲些鬼故事。而且还都是女的在讲,男的或是出门打牌了,或是在屋子里瞎吹牛。而小孩一般都是女的带的,小翠也不例外,她每天晚上都跟妈妈在一起。她忘了那天到底是谁讲的一个什么故事,反正她是第一次听就真的听进去了,而且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开始了梦魇般的胆小之旅。现在想来,她宁可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看父亲打牌,也不想经历那么一个夜晚,宁可呛得满眼是泪,也不要经受这么一番精神折磨。有的时候,如果我们可以选择,那些看似对我们有害的事情或许才是我们应该选的。那是坏与更坏之间的选择。
从小就沉浸在鬼故事里,小翠的心底早就留下了“鬼影”。
十五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小翠来到了城里,被现在的夫人看中。那时夫人和吴炳湘刚结婚,需要一个丫鬟。那时也不是叫丫鬟,只是一个佣人,称谓上的改变可见主人家地位的变化。那时吴炳湘家里穷得很,夫人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但由于吴炳湘的老母亲有病在身,他们又时常不在家,不得不请一个佣人。钱倒是不多,但对于出身乡下的小翠来说,那也不少了。小翠发现吴炳湘和夫人非常恩爱,夫人的脾气也好得很,他们并不把她当下人看,而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的妹妹看待,逢年过节还请她一起吃饭。吴炳湘有钱之后,请了别的佣人,小翠的这种待遇也没变,只是现在的佣人多了,小翠怕有人会攀比,主动要求不再同桌吃饭的。
小翠来到这个家不过一个月,已经可以感到在这里干活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不久,小姐降生了,使这个家里的气氛格外活泼,调皮的小姐让屋子里时时充满笑声,即使有哭声,小翠也觉得那是属于生命的快乐,是新生的萌芽。那时的小翠已经忘却了在家乡时的恐怖故事,似乎完全摆脱了那些不良的影响。
在来京的前一个月,吴炳湘的老母亲去世了。这也是这十八年来最不幸的事件了。
踏上北上的路途,小翠是那么高兴,谁知道这次来京竟是一次恐怖之旅。
昨天,搬东西累了一天后,夫人好心让下人们早点休息,也不用小翠去照顾她了。这对小翠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她天生就有一种害怕与陌生人相处的病症,去夫人家当丫鬟时她还是适应了好久才不怕夫人他们的。现在与新的丫鬟在一起住,小翠又感到有些不自在了,所以睡得很晚。
小翠看着月亮有些想家了,她的思绪在过去的日子里左右游弋,想到了什么地方思绪突然断了线。明亮的月光也是在这时不见的,不是被云朵遮住,而是被一个人影挡住了!人影从她的门前悄悄滑过,静得连脚步声都没有。小翠屏息凝视,那个人影的任何一部分都不像是府里的人。他的动作虽然轻,但却僵直,从影子上看,他走路的姿势很不协调,有点一蹦一蹦的感觉,抬头的时候还有个东西从脸的下半部甩出来,不长不短,像是人的舌头。什么人走路会吐舌头呢?小翠发现,影子每收起一次舌头,就会发出嘶嘶的声响,这响声让小翠感到全身冰凉。在恐惧中时间往往过得很慢,似乎时间也被吓呆了。可实际上,不过两三秒钟的时间那个人影就不见了,月亮又出现在了天上,冰冷惨白。小翠出神地看着又恢复了平静的门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久,小翠就听到了王二的叫喊声,后来又平静了,她想王二一定也见到了那个人影。由于她住的屋子离王二的房间很近,她可以隐约听到老爷劝王二的声音。像王二一样,小翠知道刚才的影子绝对不是老爷的,因为老爷是从后院往这来的,而刚才那个影子是从大门的方向朝……朝后院去的。那么王二又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与自己看到的一样,还是别的更加恐怖的东西?或者,他们分别见到了两个不一样的恐怖人影!
这一夜,小翠也没有睡好。直到早上被太阳的微光照着,才有了点睡意。但她又不敢睡下,夫人一起来就会叫她的,她要赶在夫人起来之前到夫人的门口等候差遣。
小翠挣扎着从困意的魔爪中懒懒地睁开眼,在微弱的光线下,外面有了些白亮。小翠觉得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看花了眼,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恐怖的东西存在呢?就在她边穿衣服边安慰自己的时候,昨天夜里的那个黑影又出现了!举止、动作、不协调的姿势等,与她昨天夜里见到的丝毫不差,但今天早上不同的是,那个人影的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在弱光下,那样东西的颜色隐约地映在白色窗纸上,是红色,小翠猜想那是一块红丝绸。红丝绸在那个人影手中飘着,与人影一样飘忽。纸窗上,黑白两色绝妙地映衬着,黑影又减弱了红的鲜亮度,使它成为一种吓人的暗红色。
小翠的呼吸错乱了,急促了起来,刚刚还有的睡意完全被抛到了脑后,她告诉自己要去揭开那个人影之谜。现在是白天,如果那是鬼的话,自己阳气重,它应该怕自己才对,如果不是鬼,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错过了这个村,以后就很难再找这么个店了!于是,小翠壮了壮胆,快速披上衣服,手里拿了把短刀,这把刀是收拾家具时发现的,红木的,听说可以辟邪,小翠就把它留下了。小翠慢慢地下了床,轻轻地开了门。那个人影在光线下有些踉跄,他似乎不太喜欢光。小翠亦步亦趋地跟着,动作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但即使这样,似乎那个人影还是发现了小翠,他顿了顿,然后立刻加速,是的,是加速。他没有跑,只是加速走。他为什么不跑呢?不过他走起来也是挺快的。更加奇怪的是,他加了速,却仍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是为什么?小翠紧跟了上去,甚至开始跑着追赶,两人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小翠已经跑得没有力气了,她气馁地往地上看了一眼,这一眼使她顿时便吓呆了,那个人影的脚竟然根本没有碰着地!
见鬼了,真见鬼了!小翠伫立着,像根木头那样,根本动弹不得。只见那个人影在走廊转弯处一闪,不见了。小翠顾不得害怕,非要看看这个人影是何方神圣不可,她沉住气,快步跟了过去。走廊的拐角有一间屋子,从屋子旁再走十几米便是整座宅子的大门了。小翠转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影只剩下一条抬起的腿,那腿一收,进了一间屋子。小翠赶忙跑过去,屋子的门已经关上了。
小翠呆呆地看着那扇门,如果这是一间空屋子的话,那么小翠势必是要害怕的。可是,这间屋子里现在住着人,善良的小翠登时对屋子里的人担心起来,她刚要伸手敲门,门却忽然开了。王管家从里面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这是王管家的房间。
“跑什么跑!”王管家睡眼惺忪地出了门,睡衣还没有扣好,见到一旁站着的小翠,王管家愣了一下,慌忙别过身,尴尬地扣好衣服。
“大清早的你跑来跑去的干什么?”王管家回过身问道。
“不、不知道。我也是刚过来。”小翠还在愣着,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不知道是谁,跑到我门口就不见了。”王管家揉着眼睛抱怨道。小翠这才明白过来,不仅是自己,王管家也看到那个影子了,那刚才看到的就不算是自己的幻觉了。
“那影子是不是不像一般人?”小翠急急地问。王管家想了想,点了下头,他也是半梦半醒中看到的,不是很清楚。
小翠忍不住把刚才看到的一股脑告诉了王管家,王管家笑她看花了眼,或是被凶宅的说法吓着了。让她快去老爷那里,看看老爷起来没,今天的工作要开始了。小翠跟老爷这么久了,在场面上什么话是应付,什么话是安慰,她也看得出来,连忙否认了王管家的说法。王管家看自己一时也帮不了她,那副假装没事的样子也随之坍塌下来,有气无力地说:“要不先来我屋子里喝口茶,压压惊?谈谈吧,说不定咱们都出现幻觉了呢。”
小翠又慌忙拒绝了,她的心里乱极了。她想找王管家帮帮忙,说说话,可她知道谈不出什么结果,像这种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事情是越谈越离奇恐怖的,到最后双方都会肯定自己做了一个很傻的决定,那还不如现在就终止这个愚蠢的行为。何况她还要去伺候夫人。王管家也没多让,径自回了屋,看来他也吓得不轻呢。小翠疑惑着往回走,就在她刚走了几步没多远,还没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忽然听到王管家大叫一声。小翠急忙又折了回来,看到王管家煞白着脸站在门口,小翠忙问他怎么了,王管家呆若木鸡地指着一个地方,颤声问道:“是……你看到的,是不是……”
小翠没有等王管家把话说完,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屋子当中的桌子的一条腿上绑着一块红丝绸……
想到这里,小翠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今天早上夫人说她的屋子里也出了怪事,莫非夫人也看到了那块红丝绸?小翠不敢想下去了,匆匆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希望能尽快入睡,告别这充满诡秘的夜晚。
吃过饭后,王二拉着原本要出去买东西的张虎回了屋,张虎抱怨说他要买的东西很重要,不想回屋。王二附在张虎的耳边,笑嘻嘻地说:“有好东西给你。”张虎便半推半就地回了屋。
点上蜡烛,不必王二说,张虎就看到了两张精美的椅子。
“那圆木凳给你!那把椅子是我的。”王二骄傲而讨好地说。
“是吗?你哪里来的钱?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张虎惊喜地绕着凳子转,这看看那碰碰。多容易满足的人呀!王二似乎看到了希望,只要张虎也留下了那张凳子,那么即使有鬼来找,他也有个伴。实际上看似圆滑心眼多的人,在内心深处也有脆弱的地方。如果硬说王二有脆弱之处的话,那么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害怕孤单、无法一人承受压力,便是他的弱点了。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讨好别人的原因,他希望能多几个伴来使他离孤单远远的。在这么一个深夜,王二格外畏惧。老爷回来时说的那句话,他怎么回味怎么像是在说他。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间屋子里会有多害怕。
“这你就不要管了。”王二不耐烦地说。
“就这些?”
王二点了点头。
“好,那我先去买东西了。”张虎转身要走,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礼物。王二赶紧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别走,在这里陪我。这么晚了……”王二的语气软了下来,显然有点胆怯。王二脑子转得再快,掩饰得再快,也快不过展现胆怯的速度。
“这椅子是不是你私自留下来的?”张虎的脸色一变,看来他也不是个傻子。王二愣了一下,不得不点了点头。
“你就不怕鬼来找你?本来这就是座凶宅,你还凶上加凶,你不想活了!”
“别这么大声,别这么大声。”王二边拉张虎往屋里走,边合上了门,“明天夫人不是要叫道士来吗?道士作作法,什么鬼啊神的都没有了,你还怕什么?就今天一晚上,就一晚上。过了这一晚,这俩椅子不都是咱的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哟,兄弟!你这么老实会吃亏的。再说了,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啊,是吧,还不一定哩。”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再加上当时王二害怕的样子,如果说没鬼,这种说法在张虎面前肯定是站不住脚的。王二把语气一转,说道,“今天晚上我有些害怕,倒不是怕鬼,真的!可是,你没看老爷回来时那样子?像是中了什么邪。我想他一定又见到什么了。再加上那收旧家具的人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多瘆人啊!我就想你陪陪我,买什么明天买还不成吗?到时我陪你去买,我给你买还不成呀!”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跟你在一块儿住!”张虎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倒是想,像王二说的那样,不就是一晚上吗?晚上一过,自己就多了张好凳子。张虎在外面混了也不是一时半时的了,对好东西还是识货的,他一眼就知道那张凳子是个好东西,虽然不及王二留的那张,但也是值一些钱的。即使将来主人不要他了,他把这凳子卖了也可以多得点钱,这也算是一个家当不是吗?
王二见张虎愿意留下陪他了,脸上出现了释然的笑容。此时,天已暗了下来,沉了下去。俩人围在桌子旁聊天,坐的当然就是王二留下的那两把椅子。坐上去也就那样,不是格外的舒服,但他们却格外欢喜。就像人追求名牌一样,是一种虚荣。
蜡烛已经燃得接近末尾了,王二问是否要续上一支,张虎则摇头拒绝了,这一聊又是大半天,两个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地就往这几天发生的事上靠了。当王二把昨天晚上他看到的情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的时候,眼前蜡烛的火舌随着人呼出的气息颤巍巍地抖得不行。张虎也觉得恐怖之极。张虎就觉得自己的屁股底下有丝丝的凉气往上冒,冒着冒着,这凉气就没有了原本的那种单纯的凉,而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人们常说的阴气。这凉气直达头顶,竟然顶出一头汗来。
“咱睡吧。”张虎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凳子在地上移动时发出的声音更让他觉得是一种折磨。
“你怕了?”王二四处看看,也跟着站了起来,“噗——”
“你干什么?”张虎还没到床前,听到背后的吹气声,眼前的景儿忽闪忽闪的,他像被针刺了一般紧张地转过身。
“熄了它,多浪费。”王二自觉委屈,又很迷惑地看着张虎。蜡烛顽强地挺着身子,因为王二刚才吹气的原因,瘦瘦的火苗几乎要散架了。
“别啊,还是燃着吧,我有点害怕。不差那么一点儿了。”张虎上了床,盖好被子,他倒不像小翠那样把自己蒙住,因为他是男的,那样做会被笑话的。不过他当时可真希望自己是女的,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因为那露出的头似乎随时会有人来拿。张虎是老实人,性子直得很,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这两天恐怖事件的接连发生,使他有些惊恐。
王二嘴上嘲笑着张虎,心里却是直打鼓,最终还是没熄蜡烛,径直上了床。他其实比张虎还怕。毕竟那东西他是亲眼看到的,那恐怖的印象留在脑海里怎么也摆脱不了。
“哎,你听。”张虎小声唤了唤王二,“有人在说话。”
“那有什么?像咱一样害怕的人多的是,你今天看到没,早上王管家的脸色就没好过。”王二已经开始试图睡觉了,但那双眼却在眼皮底下精神着呢。张虎一叫他,他的眼就用力紧闭起来,眼珠子都被压疼了。
“不是,是一男一女。”
“什么?”王二跟触了电一般,身子直直地弹了起来。这院子是下人住的,都是男的与男的一间,女的与女的一间。怎么会深更半夜的有男的与女的一起说话?莫非是偷情不成?如果是的话,那倒有得消遣了。
王二把耳朵立起来,仔细听着。果然有声音。缥缈得很,不确定是在哪儿,像是在他的隔壁又像是在张虎的隔壁,又像在后院,后院那么远他怎么会听到?又像是在……就在那两张凳子上!
只听一个女的说:“小声点儿,吵着别人睡觉了。”
张虎和王二全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了起来,他们同时看向那两张凳子,可那里什么都没有。蜡烛还在燃着,直直的,火苗也直直地往上蹿。张虎和王二彼此看看,两张苍白的脸把彼此都吓得够戗。
然后就是低声的说话声,嘤嘤地听不清。那男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很老了,女的却很年轻。
“他们在看咱们呢,把蜡烛灭了吧。”女的又说。男的含糊地“嗯”了一声。只听外面风起,门一动,蜡烛瞬时就灭了。
张虎和王二赶忙把头歪过去,外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了,他们又彼此看看,屋子里被浓重的黑色所充斥。他们都闭上了眼,呼吸急促,眼泪在紧闭的眼缝儿间想要逃走。
“活着真好,我怎么从来没有体会到呢?如果能活着的话……”女人哀伤地说。
“死人都会说这样的话。”男人不无惋惜地说。
本来就阴虚虚的说话声渐渐远去,随着一阵微弱的单音节,声音彻底消失了,张虎和王二都听晕了,他们谁死了,谁没死?不过他们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声音不是从那凳子的地方传来的,而是从门外传来的。王二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情景,今天晚上就和无声电影加了声音一样,更让他不安了。而且那女的说灭蜡烛就灭蜡烛,那也太神了。可如果那男的没死,怎么会说出后来的话?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呢?是人是鬼,还是两者皆有?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眼睁睁地等待天亮,他们想此时全世界就属他们俩睡不着了,就属他们俩恐惧得要死了。他们宁愿再见到昨天晚上的那个黑影,这总比看不见、摸不到却能感知有鬼就在身边好得多。他们谁都不吭声,就那么躺着,谁稍微一有动静,另一个人肯定得吓一哆嗦。除了他们能看到的三维空间,他们现在相信还有另一个空间存在,两个空间彼此相融,可以穿梭。但是另一个空间,可是一个非人的空间呢!在夜里,任何一点看不到却听得到的声音都让他们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发出的。两个人惴惴不安,却不敢找对方相互鼓励。深夜里,看不到对方的脸,看不清对方的嘴在动,他们又如何确定那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呢?这事可能说出去听起来让人觉得可笑,但经历了这两夜发生的恐怖事情,他们再怎么警惕也是不为过的。
其实,范围不用扩大到全世界,就在这座宅子里,这时还有人没睡。比如小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了,却没有一点睡意,她感到今晚一定会有事发生,而且是很恐怖的事。她要睡觉,要避开那件事,但这么想着,脑子就更来精神了。想法激烈得让她觉得自己在跟自己进行辩论赛一样,无论她怎么劝自己睡觉,可那脑子就是清醒得很。由于她是在耳房,她没看到正屋的吴炳湘夫妇还在亮着油灯呢。
吴炳湘把今天老巡警告诉他的事跟夫人说了一遍。原本他是以为多一人听,这恐怖的感觉就少一分,他的心里实在是藏不下这些事了。吴炳湘顺带着也把自己头一次路过棺材铺和今天下午误进棺材铺的事也说了一遍。以此证明,死亡真的要光临他们家了。他进屋后说的那句话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世上的事总是事与愿违。吴炳湘发现,随着故事的展开,他的恐惧感更强了,像是一种强大的心理暗示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同时,夫人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成了菜青色。吴炳湘后悔了,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把事情全讲出来。他怎么忘了起初他为什么不把那些恐怖的事告诉夫人,那是怕夫人害怕呀,现在他怎么就忘了这一点了呢!恐惧击垮了他原有的理智,所有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像一个逃亡的士兵一样慌乱。为此他又有了种对夫人的负罪感。
当初,也就是刚结婚不久的事。吴炳湘在一次行动中被匪徒用刀刺中了右腿。在结婚前,吴炳湘可是不会这么玩命的,人虽然忠于职守,可也只是比那些流氓巡警多了几分做人的正气而已。但结了婚,男人的责任感和对夫人的爱,使他每次行动时都冲在最前面,为的就是立功。他不是为了那几个立功所得的钱或是奖状,他用命换来荣誉是为了向他的夫人证明自己的勇敢,给夫人一种男人应给予女人的安全感。钱和功名都不是人人想要就能得到的,吴炳湘也不奢望得到那些,而他能给的,就是作为男人的安全感。
那次负伤后,吴炳湘只在医院里做了简单的包扎便赶了回去。因为当天是夫人的生日,他忍着剧烈的疼痛向家赶去。一路上,由于赶路太急,刚刚包扎好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不断地出血,他不断地撕里面的衣服来包好它,汗水早就浸湿了他的全身。汗水弄得伤口更加疼了,他脸色发白,头脑眩晕,有几次还差点失去了方向感,但他还是坚持回到了家。在进门前,他来到一个水龙头前把全身冲了一遍,血早就凝在了伤口处,不再往外冒了。这也是他不坐人力车回去的原因,他怕时间短了,血凝不住。于是他宁愿忍受着钻心的痛苦,也要走回家。
一进门,吴炳湘就挂上了灿烂的微笑,说工作紧,所以才回来晚了。夫人也没责怪他,把给他留的蛋糕拿了出来,还有一碗面、一瓶白酒,像是他过生日一般。吴炳湘高兴地坐在桌前,夫人幸福地坐在他的一旁,听他说破案的事,看他吃饭,有时还会给他倒酒。医生说过让他忌酒的,但为了不让夫人担心,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大口大口地喝酒,胃里是舒坦了,可伤口却火辣辣地疼,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改变。爱真的可以克服一切,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老母亲和小翠已经睡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俩。蜡烛发出暧昧的光芒,照在两张幸福的脸上。虽然吴炳湘脸上幸福的内涵比夫人的稍微复杂一点,可那幸福却是如此的相通。在这昏黄的烛光下,夫人把手轻轻地抚在吴炳湘的手背上,她的手是那么的柔滑,那么的细腻,吴炳湘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心跳得厉害,血自然也流得旺盛了,那红色的液体又开始汩汩地往外涌。
吴炳湘感到血已经湿了裤子,不久就会滴下来了。他不情愿地、狠狠地推开了情欲中的夫人。用尽所有的力气控制着体内的欲火和伤口的疼痛,低头冷语道:“我明天一早要出去,有任务。早点休息吧。”
说完这话,吴炳湘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重了,又换了一种语气,可那伤口的疼痛和有口难言的心理交杂在一起,使他的心一紧一紧地疼。当他满脸是汗地抬起头时,夫人已经在收拾碗筷了,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刚才他的举动一定是伤着她的自尊心了。见她这样,他的心更疼了。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