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墓三分》第24/30页


  葬了妻子以后,陈修平又回到了明彩儿所在的城镇。
  陈修平的到来,与她的再一次邂逅,重新点燃少女久以未释的情怀。
  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傍晚,陈修平结束完所有一天的活计,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了明彩儿的小屋。
  她穿着碎花衣杉,披着罩衣,为陈修平打开家门。
  房间里,锅里热气腾腾的饺子驱散了夜的寒,桌上可口的小菜像母亲温暖的手等待着陈修平,为他驱散一天的疲惫和窗外的萧瑟。门后挂着熨烫好的衣服,窗台上一株洁白的小花在午夜绽放着,雪白的窗帘随风扬起。
  陈修平的开心、郁躁、悲愤、无奈都宣泄了给明彩儿,面对陈修平的,依然是那张温柔清秀的脸。
  这是陈修平一生中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的美好时光。
  “谢谢你,陪伴我走了这么长时间的美好时光,我会永远记着你的。”
  傻彩儿,彩儿呀,陈修平沧然泪下。
  红尘中,晚风轻抚飘散的长发,她朦朦在夕阳下,冲陈修平凄美一笑。
  “你考虑好了,到底接不接这个杯子。”嘶哑的声音冲淡了陈修平的回忆。
  陈修平看着杯子,仔细端详了良久,终于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我接。”
  老太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头一歪,就倒下了。
  陈兴全急忙上前想搀扶起她,可是入手处却觉得冰冷异常,他伸手一摸老太婆的鼻息,才发现她已经气绝身亡。
  陈修平默默的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陈兴全急忙跑到隔壁,找人抬来一副棺材,又请人过来做法事,把她的尸身隆重下葬,出葬的时候,陈修平执子之礼,送老太婆入土。等到一切都做完,已是第二天深夜,陈兴全这才发现师傅脸如死灰,没有一点生气,他小心翼翼的扶师傅上了床,正要转身离开,本来一直沉默不语的的陈修平一把拉住他,说:兴全,师傅身上所学你只继承了十之二三,但是师傅已经没有机会教你了,只能靠你自己了,以后凡事要三思而行,你去吧。”
  这陈兴全从小父母双亡,一直以来,就把师傅当作自己亲人一样,眼下见师傅的言语之中透露着要和自己分手的意思,忍不住泪如雨下。陈修平也双目含泪,拉住陈兴全的手半天不松开
  “师傅,天下如此之大,究竟到哪里才能找到她的尸海我和师傅一起去。” 陈兴全哭着问道。
  “不,你不能去。” 陈修平摇摇头,说道。
  “为什么?尸骸在哪里?” 陈兴全问道。
  “就在------在,“宫人泺”” 陈修平痛苦的闭上眼睛说道。
  第七节 密林探幽
  “什么,尸骸在“宫人泺””想起那次的经历,陈兴全身上就不寒而粟。不过仔细想想,当初师娘是被选进宫,才和师傅分开的,确实应该在“宫人泺”。
  师傅全然未理会他的反应,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第二天一早,天未明,陈修平悄悄的起床,收拾停当,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陈兴全,转身出门而去,走出门后叫了一辆车,急匆匆的往“宫人泺”驶去。
  到了密林口的时候,他下了车,这时的密林呈现出一片灰茫茫的景象,里面不时飘现几点忽明忽暗的鬼火,看上去阴森诡异。
  在林口,陈修平取出用鸡血混拌的小米,然后焚香祭天,一切完毕后,一个人穿进茂密的树林,边走边把小米撒到路上,忽然他听见身后林间有“扑簌”的声音,叹了一口气,说道:出来吧。”从后面的草丛中冒出一个人,正是陈兴全。
  师徒二人没有多语,彼此都明白心意,当下陈修平让陈兴全在身后按着自己的步子撒下小米,自己在前面开路。雾气越来越浓,不时幻化出混混沌沌的影子,密林并不长,俩人走了一会儿就要走到林边的时候,师傅又折了回来,从另一边拐进密林,继续走着,陈兴全有点不解,说道:师傅,不是要到“宫人泺”里面去找回师娘的尸体吗?怎么在这林子里面走来走去呀?”
  “要是我们到到土丘上面去找,里面的尸气和怨气冲也把我们冲死了,更不要说找骸骨了,就连当初镇压怨灵的老法师我估计也不敢直冲井顶。我估计这些宫人当初都是从密道里运进的,你看这四周寸草不生,唯有这片林子茂密郁葱,我怀疑从宫里通往“宫人泺”的秘道途经这片林子,当初老法师建造这片林子除了掩人耳目,想必也另有深意。” 陈修平说道。
  师徒二人继续在林间寻找,走到一片灌木杂草丛生的地方,陈兴全刚撒下鸡血小米,瞬间就被地面吸干了,他慌忙喊师傅过来看,陈修平走前一看,果然地面上除了一些灌木杂草以外,没有一粒米粒。
  “就是这里了,这里的亡灵百年来无人祭祀,所以稍有香火引诱,就会吸食。” 陈修平说道。
  师徒二人拿出准备好的锄头,动手开挖起来,锄头刚一下地,一阵凄惨淋沥的惨叫声响起!
  一股腥臭的气味迎面扑来,陈兴全吓的手一软,锄头差点离手,抬眼一看师傅,见正圆睁着双眼瞪着自己,当下不敢怠慢,壮着胆子继续挖下去,挖了半米多深,土都变成了黑色,继续挖下去 ,只听“扑”的一声,锄头击在一个硬实的物体上,他蹲下去,用手把浮土拨开,下面露出一个棺材,他顺着棺材把四周的土挖出,下面显现出一个六尺见方的石壁,上面乌血斑斑,长满了青苔。
  “小心点,别撞破石壁。里面有“尸髑”” 陈兴全听了师傅的话,更加小心起来,轻轻的用锄头扒拉着土,费了好大工夫,才把棺材周围的土清扫干净。
  只见陈修平小心翼翼的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白布,含了一口酒喷上去,然后咬破中指,在上面用血在四角各画了一个符,然后向上扬起,嘴里默默念着咒语,只见白布下落时恰恰盖在棺材上,紧紧的像缠绕的蟒蛇一样,裹在上面,随着师傅嘴里频率越来越快,上面的布也越绷越紧,“喀嚓”一声,只见白布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随之棺材也按着布裂开的印记出现了一道口子,四周的石墙上慢慢的渗出黑红的血水,都往白布上聚集。
  “这石壁如果被打破,四周的“尸髑”化成的血气就会渗入人体,人的大脑遭到侵蚀,就会逐渐变成一个非鬼非人的怪物,现在“尸髑”都被吸附在“赶灵衫”上,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下去了。” 陈修平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
  只见棺材上的“赶灵衫”在四周不断涌出的“尸髑”血水的侵蚀下,逐渐变的焦黄,裂开的缝隙也越来越大,陈兴全往下面看了看,随着棺材缝隙的扩大,他看见里面空无一物,只有黑黝黝的通往下方的阶梯。师傅等了一会儿,见血水不再渗出,就拿起铁钎顺着缝隙用力一掀,只见棺盖应力而起,师徒二人小心翼翼的沿着阶梯下去,师徒二人有所不知的是,就在距离密林四十里外的一个叫“胡家坊”的小村落,在他们锄头砸向地面的第一下时,村子里发生了一次地震。据当时现场活下来的人说,那次地震发生的时候,原本对震息敏感的牲畜事先没有任何先兆,地面上裂开了无数条深深的裂纹。不断有黑气涌现出来,地面上鬼哭狼嚎,可是在笼罩着的黑气内却时不时可以听见女人的凄厉尖笑。
  师徒二人拾阶而下,“氨的一声惨叫从陈兴全嘴里发出,原来两边的墙壁上爬满了肤色乌青的手,紧紧的扒在墙上,像是在摸索着什么。还有一些半个身躯披散着长发的脸,也从石墙上凸显出来,似乎在冲着他阴冷的笑。陈兴全惊骇的浑身直颤抖。 陈修平拉了一下他,不经意的边走边对跟在后面的徒弟说道:“上面的这些都是当年还未死绝的宫人殉葬时想出去,留在上面的影象,在这条秘道里。就像达摩祖师面壁十年留下的影子一样,只是由于怨气多,所以才看上去那么逼真。不过这都是后来他们死时最后的尊容。这里是通往“宫人泺”的气眼,有多少气眼,就有多少历代法师在这里封箍禁印,气眼越多,说明内里的煞脉冲气就越大,但是这是靠近“宫人泺”最近的一个,所以当年建造这个气眼的老法师也不敢多布禁印,说白了,就是“宫人泺”里面都是冤死的,老法师也怕遭报应,所以从这里走,看似简单,其实也是最危险的。等会儿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看来这密林是一个藏风穴,就是把煞脉冲气缓冲一下,不让它进入阳间。” 陈兴全似懂非懂的听着,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尽头,是一面虚掩没锁的破烂不堪的木门,两人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屋子,呈现出一片灰蒙蒙,地下混杂着比尘土要粗的灰白色颗粒,陈兴全以前在棺材店干过,有时候经常往化人场去,所以认出这是还没有完全烧烬的骨灰,雾气里不时传来几声阴森森的怪叫,透过雾气,看见里面布满了精致的的白玉冢。大致一数,有七八个之多,每个冢上面都用一块块的玉石砖头堆砌而成,每个砖头上面都用小篆刻着几个文字。陈兴全念书不多,上面的字一个也不认得,陈修平走上前,看着玉砖,仔细辨认着,突然神情大变,抚摩在砖头上的手抖动起来。
  “师傅,这是什么?”一直以来陈兴全从没见过师傅有这样激动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问起来。
  “这是“盘葬”,这么狠呀,没想到这么狠呀。真没想到这些人连死人也不放过。” 陈修平老泪纵横的说道。
  第八节 阴煞魁门
  “什么是盘葬?” 陈兴全不解的问道。
  “你逮过螃蟹吗?”师傅紧锁着眉头问道。
  江南多水乡,水边人家多以鱼米之丰著称,因此在河边长大的孩子多以嬉虾捕蟹为趣,平时在岸边捉螃蟹,只需翻动石块,看见下面的水洼有气泡冒出,十之八九就会挖到螃蟹,把挖到的螃蟹囤积在桶里,然后用草绳系住,拿到集市上卖出,对于这些,从小在河边长大的陈兴全自然不陌生,但是不明白的是怎么师傅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来。
  “你要是把螃蟹抓到了,怎么能叫它不跑?” 师傅问道。
  “把它们用绳子系住呀。” 陈兴全愈发糊涂了。
  “这些玉砖你看它一层压一层,每一层玉砖事实上存放的就是一个冤魂,上面刻的就是她们的名字,每个葬在玉砖里的灵魂,被称为“盘葬”,这些凝聚了大量的“盘葬”的玉冢摆成的是一个墓阵,叫做阴煞魁门,是滇藏蛊族秘传到中原的一种歹毒之极的墓阵。人男有五阳,女有五阴,阳之贵贱,得位失位,阴之吉凶。进祥退煞。女之五阴遇明玉则阴升,鸟兔太阴到山,才可以化解五黄,这就是古代殉葬时为什么要在女性死者口中含宝玉的缘由。但是反之遇群玉成局则三才阴虚游于外,这阴煞魁门布法,便是利用这一点,在玉冢刻上死者真名,让其魂魄游离阴躯外,易被阴世迷惑。(在农村,往往大人怕初生的孩子被鬼魂叫名,勾走魂魄,常为小孩起个小名,越贱越好,就是由此而来。)被布了阴煞魁门的墓局,原有的灵魂 就像放在桶里的螃蟹一样,这些亡灵互相积压着,永世承受煞气,这个墓局就像拴着她们的绳子一样,把她们牢牢的系在了里面,这些亡灵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玉冢里互相扎压,就像桶底的螃蟹一样,都想出去,可是又找不到出口,当年的法师就是利用这个墓局让这些放在玉冢里的冤魂在里面互相侵蚀,自相残杀,即使有侥幸逃脱出去的,遇到外面的“迷魂梯”,进入轮回迷道,同样转了一大圈,还要回来。本来这些人生前都已经够苦了,可是死后还要欺骗她们,让她们互相残杀,做的真是绝呀。” 陈修平叹了一口气说道。
  陈兴全看着眼前几堆玉冢,一时举手无措,忽然他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件事。
  “咦,既然这些玉石砖头上都刻有死者的名字,那这样不是更方便找师娘的尸骸了吗?” 陈兴全说道。
  “不用找了,用这个试试吧?”说着陈修平拿出“诅咒之杯”,放在一个玉冢上面,然后在玉冢四角挖上小坑,埋上了羊髌骨。
  “在天地万物生灵中,羊随非至阳之物,但却是最抗寒的,尤其是髌骨,最足以抵御阴灵之气,所以埋下羊髌骨,可阻止冢内阴气外泄时损伤人的正阳精髓。” 陈修平说完又在冢顶上杯子下面压上一道符纸,刚贴上去,还未来的及做法,符纸居然自己冒起烟来,随后就燃烧起来,伴随着越来越旺的火苗,从冢内传出来此起彼伏的凄厉恐怖的惨叫,犹如万鬼齐嚎。
  陈兴全本以为是师傅没来得及做法,才让里面的怨灵有机可乘,急忙从包袱里掏出法器,想递给师傅,没想到师傅一把推开了他。
  “不好,这杯子是假的。” 陈修平突然面色大惊,慌忙想把杯子取下来,可是已经晚了,四周冢内也传出凄惨的哭声,声音震耳欲聋,充斥着整个屋子,陈兴全感觉头像炸了一样,从四周的冢堆上升起无数股黑烟,地下的骨灰也无风自扬,弥漫着整个屋子。
  “快跑,我们被那老太婆骗了,这是殍煞,被它们迷惑了,我们这辈子都要困死这里了。灵魂和这些冤魂一样,快跑。” 陈修平着急的说道,说着把陈兴全用力推出门去。
  陈兴全一个趔趄栽倒在门口,抬起头,觉得脑子全懵了,看见四周墙壁上肤色乌青的手,都扬了起来,在通道里挥舞着,那些半个身躯披散着长发的脸,也冲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有的苍白如雪,几乎可以感觉到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的凸显,有的阴寒似冰,脸上皱纹迭起,如干裂的枯树那样纠结。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附近响起:“孩子,赶紧离开这里,闭上眼睛,快走,快离开这里,快呀。” 陈兴全循声往去,四周除了阴容可怖的幽魂,没有一个人,当下他不及多想,闭上眼睛,像前冲去。
  “嘎嘎-------哈哈”一阵凄厉的冷笑伴随着尖叫着迫使陈兴全不由得睁开了双眼。随即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身子扑倒在地。
  他正待起身,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一个东西重重的压在了自己身上,在他身上慢慢的摩挲着。触手处像冰一样的冷,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半截身子的尸骸披散着头发坐在他的身上,见他扭头,冲他嘿嘿一笑,顺着敞开的嘴角露出一大滩黑血,陈兴全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残骸好象越来越重,自己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刚开始他以为是汗水,可是当他奋力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粘着的居然全是血,还有脓黄的液体,像是人的脑浆,他挥手击向那具残骸,可是那具残骸也不躲闪,受了他一击后,似乎没有感觉,依然坐在他的身上,冲着他傻笑,而且压在身上的分量越来越重,没办法,他只有一只手用力撑起,用另外一只手狠命的击打着那具残海
  “傻孩子,快走吧,不然你会打死你自己的,咯咯------”突然间,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伴随着一阵冷笑声。
  “明彩儿,快带走那个人,不要管我。”身后屋子里传来师傅的声音。
  “哈哈,我要是能走,早就走了,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修行之士,害的我们姐妹们无法轮回转世,谁要管你,哈哈-------”那个声音发出凄惨的笑声。
  片刻的停顿让陈兴全头脑清醒了一会儿。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令他感到恐惧的是,身上的残骸消失了,他手刚才击向的地方正是自己的腰间,腰部已经让自己给打的红肿起来,有些地方已经出血了, 他趁着头脑还有几分清醒,慌忙站起来,顾不得腰间的剧痛,快步向洞口跑了过去。
  第九节 师傅之死
  通道内阴雾弥漫,寒气森森。陈兴全脑子里晕乎乎的,全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眼前是一具具支离破碎,血肉横流的残尸断躯,血腥的断臂惨肢在面前的道路上微微蠕动着,慢慢的爬向自己,迷雾中发出凄厉的惨呼声,面对这些,陈兴全乱了方寸,没办法一咬牙,正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正准备迈步,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在地上遇到的幻象,不禁犹豫起来,他屏定心神,闭上眼睛,按照平时师傅所教的修身平息心法,心神抱一,过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排列在墙壁上凸起的残躯大多是短臂在上,人面断躯在下,任何一个残躯和上面的断臂都错开一定的距离,并非杂乱无章,两者中间隐隐露显出一片突起,显得石墙凹凸不平,但是因为突起的太多,视觉上成为一个整体,所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心中一动,仔细看去,原来在每个残躯和断肢之间都有一块很小的石牌镶嵌在石壁上, 这些小石牌样子非常古怪,形状姿态各异,上面隐隐约约刻着曲齿形图案,如果说这些石牌是墙面上的装饰,但是没有一个残躯和断肢是从石牌里生出的,都是从旁边没有石牌的墙壁上生出的,而且石牌整体磨损得非常厉害。
  陈兴全不禁心中动疑,这里是气眼,除了历代送宫人进葬的差役和法师们,是不会有人进来的,而且是竖立的墙壁,不像是道路可以任人践踏,怎么会有这么多磨损呢。
  这些石牌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儿,他慢慢的靠近墙壁,想看的更详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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