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一叹全集.com》第69/123页


平心而论,元始谋略深远,却过于刚硬严厉;通天温和诚恳,却拘泥于君子之道。准提能兼两人所长,既谦和礼让,亦深富谋略,更兼英武果决,乃是三界之中,古往今来第一等的奇才,较之当年的轩辕黄帝只怕都不逊色分毫。但也正是天赋过高,智谋过深,心机太重,反碍修为。正如接引所说:“机心起于魔道。”准提虽然不曾入魔,但距离那混元无极太上大道,总是远了一层。

“师弟,消息盈虚,事理之常,不必这等介怀。”接引低声道。

准提随即也发觉自己失态,笑了一笑,缓缓坐下道:“师兄说得是,只是不曾想女娲如此狠辣,彩凤是追随她数千年的亲信心腹,居然也下得去手。”接引淡淡道:“若不如此,纵然有伏羲八卦相助,又焉能一直瞒过你我和三清教主。”准提默想了一想,笑道:“正是呢。看来师兄所言不虚,天下气运流转,坤道大兴,人皇果然当为女身――不过倒也罢了,女娲虽然棋高一着,我却也早有伏子,未见得就满盘皆输了。只是……”眉头微皱,叹道:“眼看灭世大劫将至,坤道气运又有大兴之象,却于承乾大有妨碍。若不早早脱身,只怕有杀身之祸。说不得,师兄,我须得去救他一救。”接引道:“教中之事,例来皆由你做主,你知我不擅此道。你自定夺便是。”准提起身,提七宝妙树,大袖飘飘,出西方极乐世界,自朝长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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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太子东宫中,玉藻正在调羹。她早已与李承乾成婚,原本这等庖厨之事,自然有人去做,无需她这个太子妃亲自下厨。但玉藻在宫中闲来无事,便学学烹饪之技。她是做妖怪出身,以前哪里学过这个,但仿佛天赋生来一般,一学就会。她又仿佛能与李承乾心意相通,不问便知他喜欢哪些菜肴,什么口味,每每做出菜来,都让李承乾赞不绝口。到如今已经弄到若不是她亲手下厨,纵然是请皇宫御厨来做,李承乾也觉得索然无味了。

正调羹间,陡然心神一震,万千思绪莫明涌来。“哐啷”一声脆响,手中的羹碗掉落在地,洒得到处都是。宫女听到响动,慌忙赶进来看,见是太子妃失手把碗摔了,总算松了口气,连忙打扫,又来扶玉藻,却见太子妃呆呆怔怔,眼中缓缓流下泪来。宫女大惊,不知什么事情惹太子妃如此伤心,齐齐跪倒在地请罪。却见玉藻勉强一笑,拭去眼角泪痕,叹道:“命中注定,终究逃脱不掉。”转眼看见地上齐刷刷跪倒的一群人,笑了一笑,道:“这是做什么?又没什么事,都下去罢。”另取了个碗盛羹,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众人见太子妃神色有异,心下忐忑,又不敢多问,只得退出,连忙要派人去宫中通知太子,正忙乱间,门外马蹄声声,李承乾已然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数语道破水中天

李承乾回到东宫,众人接着,尚还来不及禀报方才太子妃之事,玉藻已经迎了出来,笑道:“回来了。”李承乾心中有事,既头疼父皇一意要开科举,又疑惑自己方才和太平是怎么回事,神思不属,玉藻也不多问。

晚膳毕,李承乾自在书房中思索,桌上放着李世民写的那张纸,玉藻进来为他燃了支龙脑香,柔声道:“晚了,歇息罢,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想也不迟。”李承乾叹了口气,道:“好。”心想还是等明日,和长孙无忌等几个大臣商议了再说,自己也想不出什么。

将玉藻拦腰抱起,走入内室,放到床上,俯身去亲吻她。玉藻闭目,长长睫毛轻轻颤动,随着唇舌绞缠呼吸渐渐变重。他们成婚多年,对彼此的身体反应熟悉无比,李承乾知道玉藻动情,一边吻她,一边去解她的衣扣。刚解了两颗,门外突然有内侍禀报道:“殿下,有一个道人求见。”

李承乾有些恼怒。“道人?叫什么?”

“他自称准提道人……”

“快请。”李承乾赶忙说,抢步出迎。自从幽冥一别,他已经十几年未曾见过准提了。此去西牛贺州十分遥远,他又没有孙悟空筋斗云的本事,来回往返至少十几天。他为太子,秉国政,自然无此闲暇。

内侍见太子反应,自然知道这准提道人来头不小,慌忙出去,恭恭敬敬地将准提请了进来。李承乾和玉藻行礼,道:“师父。”心下却也不禁有些疑惑,师父今日怎么突然前来,难道有什么要紧事情么。

准提微微点头,随李承乾进了书房。玉藻知道他们师徒必有要事相商,屏退左右,亲手端上茶来。准提朝她微微一笑,道:“多谢。玉藻姑娘这些年来越发漂亮了,承乾,你好福气。”

玉藻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李承乾并未在意,准提却看得分明,道:“玉藻,所谓姻缘,本就不是什么先天注定的东西。就算注定,也不过一世。上一世,便有上一世的姻缘;这一世,便有这一世的姻缘。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先天注定的东西,除非自己认定了。”玉藻低声道:“是,多谢师父,玉藻明白。”她既为李承乾妻子,自然也随丈夫一样称呼准提师父。

李承乾不明准提所言何意,有些奇怪,准提却不再多说。玉藻悄悄退下,将书房门掩上。李承乾道:“师父深夜前来,必有见教。”准提不答,一瞥看见书桌上李世民写的那张纸,笑道:“你父皇意欲广开科举?”

李承乾微微叹息道:“正是呢。父皇心意似乎十分坚决,弟子正自头疼。”

准提道:“广开科举,兼收人才,亦是美事,何须头疼。世家大族把持职要,于国家并无什么益处。”他昔日为凡人,也曾是西牛贺州净饭国王子,于政务并不陌生。

李承乾摇头,准提说的道理他如何不知道。即便以他并不出色的见识,都能列举出科举的条条好处来。一来,科举既开,全国官吏的选用大权便皆由中央朝廷统一行使,自然越发强化“大一统”帝国,防止地方割据;二来,开科举,统一选拔人才,则任免官吏有统一标准,亦使天下读书人思想划一,邪说不起;三来,科举一开,给了天下平民百姓晋身之机,则天下自然安定。用李世民当年的话来说:“天下英雄,自此尽入我彀中矣。”

只是话虽如此,如今朝野大权,却都是执掌在世家大族手中。难道他们肯甘心退避,拱手让位?李承乾苦笑,知道这绝无可能。

准提见他神色,微微笑道:“你不明你父皇心思么。”

李承乾微怔,道:“请师父指教。”

准提道:“自古到今,世间从无千年王气,无论初始时如何兴旺,终结时依旧衰颓。商有六百年国祚,周也不过八百年兴亡,后世王朝,多则三四百年,少则数十年。大唐虽有轩辕剑镇压气运,也未必就能真的高枕无忧了。科举若开,则大唐基业越发稳固,仅此一举,少说也可延三百年国运。”

“人寿有尽,你父皇龙归碧海之时,已经不远矣。他是要最后为你做成这桩事情,若成,则你安享成功;即便失败,待你登基后,只需拨乱反正,再复旧政,自然也能招揽人心,群臣拥戴。”

见李承乾倾听,准提道:“还有一层意思:此事不宜拖延,亦不能留给子孙后世来做。若是以你父皇的声望威势,尚且都作不成此事,那后世子孙,也就不必指望了。成与不成,只得一搏。”

李承乾默然,道:“原来如此,父皇可谓用心良苦矣。”

准提笑道:“可惜通天道兄隐居灵宝天不出,否则必然欣喜。”

李承乾愣了一下,道:“师父这是何意?弟子不明白。”

准提道:“科举既开,自然便是儒学大兴。儒学是通天道兄所创,他如何不喜。”

李承乾大惊道:“师父差了,儒学乃是孔子......师父难不成是说孔子便是上清教主。”

准提道:“自然。周室覆灭,三清尽皆下世为人,各传教法。老君化为李耳,通天道兄便是孔丘了。”

李承乾默想片刻,叹道:“原来如此。”准提既然说通天教主就是孔丘,李承乾自然绝不会不信,只是骤然听闻,十分惊诧罢了。但仔细一想,孔丘一本论语,讲谦谦君子之道,广收门人,不论出身,倡有教无类,确实与传说中的上清通天教主十分近似。

“只可惜通天道兄虽然殚精竭虑,教授出三千弟子,终究也未能大兴儒学。秦灭六合,推崇商韩法家;汉虽崇儒,其实依然是外儒内法。须知儒学一脉,其实还是在天下士子之中;科举不开,士子不能凭才学晋身,儒学就永无真正的出头之日。”

李承乾想了一想,道:“方才师父说,三清道尊都曾下世为人。太清教主自然便是老聃;上清教主是孔丘;那玉清教主却又下世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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