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请自重全集Zei8.net》第104/157页


行旅出身的人没有哪一个是不会处理伤口的,即便一介女流,做起这样的事来仍旧得心应手。
林君含清灵若水的眸子低垂,做起事来沉默而专注。
气息若有似无喷薄在他的额发上,馨香的体味直达肺腑,就似一株姿态曼妙的兰花。华铮忍不住掀起眼来打量她,映着灯光看到她的眼睛微微肿着,眼角亦泛着一抹嫣红,明显是哭过的……他清冷如玉的脸颊上神色骤然变得复杂。
林君含对上他澄亮逼人的眼光看了须臾,淡淡道:“华先生这个样子只怕一时半会儿出不了我绥军的大营。”
华铮微微明白什么,桃花眸子轻轻眯起来,一语道破:“四小姐是想囚禁我?”
“华先生私闯我绥军的军事重地,难道不应该么?”看了他一眼,忽然淡淡的笑开来,那样清汤寡水的一抹笑,却仿佛杜鹃花姹紫嫣红开遍。继而道:“同华先生说笑罢,来者是客,岂会将华先生看作阶下囚。只是华先生这伤口极深,又离心脏很近,想将子弹取出来,要有专业的医生才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肖我细说,华先生也该懂得。西医要明日一早派人去请,且要华先生忍耐几个时辰了。”
林君含将伤口消毒处理之后,用纱布一层层的裹起来。
边收拾东西边道:“这房间今晚就供华先生休息。”
她脸色发白,没看他一眼,合上箱子走出去了。子弹打进身体里有怎样的痛触她是知晓的,漫漫长夜他必要咬牙切齿的捱过去。但即便如此,她亦不打算现在就帮他将子弹取出来。绥军的武器就要用完了,物资短缺,她需要时间。此刻再开战,就如同扶桑人的手直掐到绥军的脖子大动脉上……他疼,她如何不疼。可是即便米分身碎骨,撕心裂肺,她仍要咬紧牙关撑到王思敬回来。等他带着一丝微茫站到她的面前来,否则她没办法同浴血拼杀的将士们交代。
门板一关合,林君含靠到墙壁上急促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又急又重,而她只是微微扬起下颌,那样倔强的一种姿态,还是免不了眼泪直流,眼睛火辣辣的,紧紧吸着鼻子仍是不管用,便不得咬紧唇齿,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眨眼间泪如雨下。
这世上多少人步履维艰,无时无刻不想停下来喘息,却被命运的手无形操纵,又哪里停得下。
指掌用力,干瘦的手指将胸口的衣料揉成一团褶皱。脊背沿着冰冷的墙面一点一点的滑下去,最后缩到墙角抱紧自己,像易碎的软体动物,无助的寻求外壳包裹,却被人一下一下的戳着,那样疼。这一刻林君含只是想不明白,心口为什么那样疼。
痛苦的时间一分一秒,总是缓慢。
林君含躺在另一间睡房的床上睁眼到天明。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苍白的晨光困奄的投射进窗棱,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衣服完好的套在身上,穿上鞋去另外一个房间。厚重的窗帘是浓重如墨的黑色,拉紧之后整个房间一丝微光都没有,暗黑如九重地狱。床上的人气息混乱,也如含冤的鬼魂,呼呼的喘着粗气。林君含走过去试探他的温度,那手背贴到他的额头上,不由得吸了口气,滚烫,像午时被日光烤熟的石板路。
“你发烧了?”
华铮尚有一丝理智,气弱游丝道:“这样四小姐……便不会担心……华某逃掉了吧……”
只是如何怨得了别人,是他自投罗网,而且堪称没头没脑。
林君含叫来秘书,不管他惊诧的目光,吩咐道:“去将军医叫过来。”
秘书甚是眼色,只道:“是,四小姐。”
西医过来的很快,给华铮打上麻药之后,即刻帮他将子弹取出来。
林君含站在门外的长廊里,很长的一段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秘书忍不住问她:“四小姐是想将人怎么样?若是扶桑人知道他们的一员猛将如今在我们绥军的大营里,怕要招来极大的患祸。”
秋天来了,那一簇红花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可是能想象花开正盛时的模样,定然如火如荼。瞧那花柄粗大,每一个棱角都有力的向外伸展着。林君含盯得时间久了,目光影绰。听到秘书的问话,调整集距后,淡然道:“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人突然失踪,定然会引发扶桑人的恐慌。而且一直都是他在同我们交战,他的战略刁钻,别人不见得就可以参悟。扶桑人短时间内必将精力放到找人上,倒是给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
她一伸手,花茎折断,名副其实的香消玉损。
运城的战事付东倾听说了,隔着幽远的天地,纵横的河流,想靠近是不可能的。有心再帮一帮她,心有余却力不足。
心事重重,没能照顾好自己,奔赴战场的路上感染了风寒。咳了几日之后,终于发起高烧。
段芳华一路跟随,本来并不允进他的身,如今他那个神智不清的模样,她才央求的秘书得以近身来照顾他。
料峭的身躯缩在被子里,瞌着眼,嘴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线。
段芳华拿沾了水的毛巾走过来,他将打了针睡去,这会儿满头都是汗。走近两步,只听他轻轻的念出一个人的名字,也如梦呓一般。
她整个人便如同被雷劈了一下,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手中的毛巾被拧成麻花的形状却不自知,如同自己的心。她如何不知他的心里装着一个人,根深蒂固,任她再怎么没脸没皮,死缠烂打,都不能将那个女人取而代之。她想跟那个女人一较高下,或是干脆打一架,可是无从谈起。多么可怕,那就像个影子,摸不着看不到,可是缠绕在他的周身鬼魅一般,如何驱除得了?
今日从他的口中得知,那个女人名唤林君含。他情深意重,喃喃自语,唤她一声“君含……”
那个绥军的四小姐,她如何不知。
段芳华只在心里讷讷道:“原来如此……”

☆、(034)性命不保

她神色怔愣地盯紧他,如同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大脑渐渐一片空白,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思考。整个人一阵一阵的发着晕,到最后竟呼吸困难起来,全身出了层虚汗。马上转身走出来,有些东西萦绕心头,却怎么挥都挥不去。
秘书撞见她,只见脸色苍白得厉害,不由得问:“段小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段芳华胡乱的点头又摇头,意思含糊不清,跄跄跟跟的走开了。
她没有不舒服,倒像是心口满满的,有个千金重的坠子一下子压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想一个人静静的想清楚。
西医走出来,用英语道:“四小姐放心吧,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等人醒过来就没事了。”
林君含耳朵嗡嗡的响着,她不是听不懂英文,到了现在只像是听不明白。神色怔忡的看着那西医,喉咙微微发紧,半晌,只问他:“没事了对不对……”
西医点点头:“醒过来就没事了,离心脏的为位置颇远,很是庆幸。”
林君含心口的气息一松,整个人虚软无力,就要向后仰去,最后一手扶到窗台上,指腹用力,总算站得稳当。
医生和秘书忙及的伸出手来:“你没事吧四小姐?”
林君含摆了摆手,接着让秘书将人送出去。她推开那扇门走进去,这个男人一直不羁,一直乖张,此刻却如斯安静。静静的喘着气,睡着了一般。林君含走近了听他沉稳的呼吸,一下一下,吵闹又平和,她蹲下身来,伏在床前缓缓的执起他一只手来。这个男人是这世上同她最为亲近的人,她为他孕育了两个孩子,经过了那样多的怨憎与猜疑,嫌恶与报复,只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这样心平气和的望着他,他的生死一线竟紧紧牵制她的心……原来缘分一旦注定,就已千丝万缕,无论你怎样反抗,通通于事无补。
林君含用他的手掌轻轻磨蹭自己的脸颊,她是个擅于铤而走险的人。哪怕会有性命之忧,也毫不含糊。可是,却不能因此说她铁石心肠。每一次是怎样剜心刺骨的疼意只有她自己知晓,但是家国天下,纵有柔情万众,也只是不允。
一米阳光洒下来,将华铮难得的俊逸脸庞渡染成璀璨的金黄色。三分妖娆,七分清峻……清州付三少,冠盖满京华。命运辗转来去,戏耍人于鼓掌之间,一朝醒来,皆已不复当初。
林君含想,他何时会完完整整的忆起她?
如林君含所料,华铮再次失踪,无疑在扶桑人那里掀起轩然大波,在得知他的消息之前,哪里敢轻举枉动?
香会会长发了一通脾气,操着一口地道的扶桑语说到愤慨处,将手中的茶杯扬手掼了出去,撞到屏风上,滚烫的茶珠子溅得满处都是。
林君梦本能侧首,还是有两滴溅到了她的皮肤上,那样滚烫,犹如蒸煮,却是隐忍得一声不吭。
她是怕的,却不是自己老师的这一场脾气。而是她那个四姐,不知道这一回是否又跟她扯得上关系。华铮从山上回来,整个人就开始变得反常,即便他刻意收敛,小心避及,还是被她看出来了。她知道华铮不见得就是真的想起了林君含,可是离合悲欢,起承转合,林君含在他的生命里,就像一个躲也躲不掉的劫数,总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到他。
会长暴躁的火气渐渐平息之后,亦觉得自己话讲重了。神色渐生和绚,比先前温和少许道:“你先出去吧,我也只是焦灼,不是单单冲着你……”
林君梦道:“是君梦办事不利,令老师忧心了。我会极力扭转这样的局面,将华铮和我四姐控制起来,不会再生其他事端,请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会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出去吧。”
林君梦推门走出来,指腹微微攥紧,痛触自掌心蔓延开来,也只是不自知。
她知道林君含要跟她展开对决了,不晓得她会使出什么手段。但是林君梦知道林君含是个颇重情义的人,绝非面上那样铁石心肠。如果将林家一大家子人控制起来,相信林君含的手脚便被束缚起来了,断不敢再轻举枉动。
炎炎烈日下想了一会儿,头皮被晒出清油。抬起手臂抹了一把,回住处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林君含自然将家里人谨慎的看护起来,要想将人控制起来,免不了一番较量。这事交给苏扬来办最妥帖,林君梦一回住处,便命人将苏扬叫了过来。
这个扶桑男人一身笔挺西装,里外透着股斯文劲,远远看到林君梦,眼底若有似无迸发出的笑意。
林君梦抬眸与他目光交错,他的情愫都写在眼中,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只是她的一颗心早已有了归属,所以他们注定是不可能的。
没有笑,一脸的冷淡表情,周整的说着话:“华铮不见了,老师很生气,刚刚才大发雷霆。我想为老师解一些烦忧,需要你帮我个忙……”
苏扬不说对这个女人有求必应,这些年来但凡她提出的请求,也都是尽力而为。哪怕知道她的用心,亦是心甘情愿。
有的时候爱一个人,就是傻了。
苏扬走近来,坐到沙发上十指自然交握,淡淡道:“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我要将我的家人带到这里保护起来,可是,我四姐不会轻易让我得逞,她的实力你是知道的,所以我需要你派兵力支援我才可以办到。”
苏扬定定的看了她须臾,唇齿开合,轻微的吐出一个字来:“好。”
方才搏得美人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倾国倾城。
晌午将过,华铮悠悠转醒。看护靠在椅子上,犯起困来,趁着现下无人,眯起眼打瞌睡。听到被褥翻动的声音,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见到华铮已经醒了,连忙走过来道:“华先生好些了没有?可是想要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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