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先生全集.net》第22/133页
第七章 在门诊部
流年不利的华夏先生这当儿正在凄然的、痛苦的呻吟哩。他好容易将一个姿色一绝的女子劝住了，眼看快成功了，却莫名其妙被赶出了门，并且又挨了一次打。这教华夏先生无论如何想不通。一个晚上，前后不到数小时，他已挨了三次女人的打了，并且出自三个不同女人之手，也真是奇了。华夏先生这时只感遍体浮肿，他想他无论如何得去治治了，因为健康第一。他就抚抚腰、摸摸脸，轻轻踢了踢腿，然后开始在长廊上走着了，脚下踩出一连串的一起一落的清脆的回响。
他是个方向感极差的人，而硕鼠大酒店内部又四通八达，所以他很是摸索了一阵子才找着出口。一出酒店他便一径往街西行走。他是要到“郭敏门诊部”去。郭敏是华夏先生的一个同性朋友。他早年有志于妇产学，上大学也报的??医科大学的妇产专业，录取后进校一看，发现他竟是个男的，而且健壮高大，而妇产专业明文规定不招男生的，学校便把他划到了外科，郭敏先生立马对医学失去了兴趣，混到毕业，自己就开了个小诊所，日子倒也过得自在。他常常叹息说他在妇产学上其实是一个被埋没了的天才。郭敏先生的这一个遗憾一度成为五礼市人民的趣谈之一，早已是广为流传、人尽皆知了。
在华夏先生遍体浮肿而正需治疗的时候，能有这样一位医学朋友，他甭提多欣慰了。医学朋友的价值，只在这种关键时刻，你才能充分感受到。在平时你也许会忘了他（她），但关键时刻你一准能记起，而且记忆要多清晰有多清晰。
华夏先生来到“郭敏门诊部”门口，门诊部的两扇拨动式玻璃门合拢着，只中间微露一条细缝。从诊所射出的白光穿过不透明的玻璃门照出了外面的一片狭长区域。从门外看，依稀能见到一些影点在移动――那是人！有人在，华夏先生不致白跑一趟了。
华夏先生刚刚接近门口，左边这扇门竟被呼地拨开了三寸三，伴着“咔吧”一声来自喉咙的响便从敞开的门洞里飞出了一口带痰的唾沫，接着门便咝地合拢，在整个过程中华夏先生单是见着了一个脑袋伸出伸进，仿佛一个断头鬼。几乎就在门合拢之时，他又被咝地拨开了，不过拨开的幅度发生了变化――由先前的三寸三变成了六寸六，而吐痰人的露出部分也由脑袋扩至上半截身子，华夏先生这会儿正看着他哩，他也看着华夏先生，看了不到1.5秒钟他就把门彻底拨开了，人就冲了出去，于是两个久违的朋友――华夏先生和郭敏先生――先是热烈地握了一阵手，继而热烈地拥抱起来了，这个拥抱导致华夏先生不得已“哎呦”了一声。
“这是什么声音，老朋友？”郭敏先生说，“它不该在这种快乐的场合发出吧。”
华夏先生说他非常抱歉，他全身浮肿了，他感到刚才疼得厉害，一时没忍住就叫了。郭敏先生说从友谊的角度讲这个消息对他是个不幸的消息，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却想从医生的角度讲这个消息对他倒是个好消息。郭敏先生说他保证能替华夏先生消除浮肿，并且当晚见效。他们入门后，郭敏先生把门再次合拢，华夏先生便给关进诊所了。
“啊哈，您好。”四张陌生的嘴巴同时说，对华夏先生的到来表示欢迎。
“啊哈，各位同好。”通晓礼仪的华夏先生回敬说，一面紧张的来回快视四个陌生人。四个陌生人出于极大的好奇也在看他。是四个一齐看！这教华夏先生颇有点心慌意乱、神色不安了，以致他险些坐空了靠墙的一条长凳，一跤跌到水泥地上，肿上加肿，伤上加伤。
“哎，您这里是挨揍揍的吗？”有一人指了指华夏先生的胖脸――它已肿的像个大馒头了――问。他是个背有点驼、个子瘦长的男人。他问的正正经经、一丝不苟，仿佛他的提问内容有多严肃似的。
“别傻里傻气得了，我的爱，那是明摆着的。”一个矮女人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泼辣的、放肆的笑；她这时的表现使女人的优雅文静荡然无存。
“我问你了吗，嗯？”高个子丈夫十分恼火地瞪着他的妻子。“我最讨厌你插嘴啦！”
“我最讨厌你这副尊容了，”矮小的妻子道，被激怒了，“你以为你腰杆挺直了，你的背就不驼了？”她一发急就把丈夫的这个缺点列出来，往往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
“哈！哈！哈哈！”这么哈了几下之后，高个子丈夫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带着狂躁与气恼的情绪来回急走，一边喃喃自语：“我驼吗？谁说我驼？”随后他一个急步奔到妻子面前：“嗳，你个矮女人！你不觉得你很矮吗？”她也真是矮，站在沙发上才齐到丈夫的腰，因而当她被丈夫的言辞激怒到忍无可忍，很想给他一个嘴巴的时候，却在么也够不着。
这一对唇枪舌剑的夫妇就这样公然的互揭伤疤、大打嘴仗，在一旁的人们则冷静地欣赏着这一幕，其乐无穷。华夏先生独自张开了嘴，在惊诧中大长见识，在大长见识中惊诧，他感到自己两难：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因为这终究是夫妻的事，夫妻的事华夏先生向来摸不透。
“呃，别介意，老朋友。”郭敏先生把注射器针尖扎进了一个小瓶，“他们老这么吵，都吵成习惯了，不吵不安逸。”这话显然是对华夏先生说的。
“是谁老吵？”矮女人严厉地问。
“是谁老吵？”高个子丈夫立刻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