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先生全集.net》第23/133页





四只怒眼于是瞄向了郭敏先生――那一对夫妇的怒火全转移到他身上了。



“我的饱尝浮肿之苦的朋友,”郭敏先生不去搭理那对夫妇,只对华夏先生说,“请脱下你的西装,卷起你的袖子吧。”他要替华夏先生扎针输液了。



华夏先生眼光一扫,就看见了长长的输液管,医用托盘,湿漉漉的酒精棉球,白色医用粘胶,和一小堆或横或立的圆柱形小药瓶,以及一大瓶悬在空中的葡萄糖液,华夏先生最后把目光停在输液针上。



“啊,”华夏先生一面说,一面心怀恐惧地盯着斜倚在托盘边缘的尖尖的输液针,“它一下扎进去,不会很疼吧?”他经常看到小孩子们扎针,而他们总是鬼哭狼嚎的,喊爹爹叫奶奶,他因此很怕扎针。



“疼不疼只是个技术问题,而我的技术――”



“怎么样啊?”华夏先生真担心他朋友的技术不到家。



“当心吧,这位先生,”那矮女人插嘴道,“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小心他一针下去扎错了经脉。”“别捣蛋了,柳婷婷小姐,”郭敏先生面带嗔怒的横了矮女人一眼,“魏壮壮先生,你该管管你老婆。”



“管好你的针吧,可别扎错了。”魏壮壮先生――亦即那个高个子男人――说,看来他是完全同意他老婆的说法。



“等一等,”在郭敏先生正要扎针的时候,华夏先生声音颤抖地说,并拉住了医生的袖口,“等一会儿行吗?”



华夏先生做了几次深呼吸,闭了几回眼,神情庄重,仿佛扎针是一件天大的事似的。及至他气定神闲了,他方让那一位医学朋友下针。他生怕一针下去,他会疼得大叫大嚷,那样的话,君子之态就丢尽了,所以华夏先生痛下决心,宁死也不叫。他现在可以说是咬紧了牙关。



“还没开始吗?”双眼紧闭的华夏先生战兢兢地问,接着他战兢兢地睁眼瞟了一瞟,意外地发现郭敏先生己在松卸绑在他小臂上的橡皮管了,而针己然针了进去。“扎得多深啦!”华夏先生心想,他有一点点后怕。“幸好不怎么疼,”华夏先生又想,感到如释重负了。



“行啦,万事OK,我的朋友,”郭敏先生快活地说,很忙碌地清理他的行医工具了,“我包你明天就好。”



“明天!明天!又是明天!”听得出来,那是个满含愤怒的声音,“别蒙人了,白衣包身的家伙!每次你都说明天――每次!可是不出两天,病人多半又回来了。”那人以愤激之情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就直呼呼地喘气了。他是个病人,身弱体虚,两眼凹进去很深,仿佛给人钉过一锤子似的。他面色苍白,似乎刚给人粉刷过。他一说话,喉咙就隆隆作响,因为这里淤积了大量污痰,人一说话它们就沿着喉管攀缘而上,可是病人提不高嗓门,使得它们不能上至口腔而排出,它们便又滑下去了。他靠在长条凳的一头,点滴液快过一半了。他个人因生病而清癯多了。



“康健先生,你在说你自己吧,”白衣包身的郭敏先生说,“你得个小感冒要来这里三次,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够壮,不像公牛那么壮。”



“放屁!简直是胡扯!照你所说,我该去找兽医了。”康健先生激昂地说,“甭再遮遮掩掩了,白衣包身的家伙,分明是你用药不足。”病人又喘上了。喘声那么大,喘得那么剧烈,华夏先生真怕他丢了命,就赶忙示意那人抚摸自己的胸口,那人就恍然大悟地抚摸了起来。



“用药不足嗬!我用药从来都足!”郭敏先生磕磕巴巴地说,显得没什么底气,所以他把临末一句狠狠地说了出来。



“我发誓――我以性命发誓,你用药从来不足。”病人毫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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