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拾朝花全集.net》第11/13页


卖冰棍的从箱子里拿了三棵冰棍儿,还没等卖冰棍儿地把冰棍儿递过来,鼻澄罐儿已经窜上前去,迫不及待地上前先拿了一棵,然后急不可耐的剥开裹冰棍儿的纸便吃了起来。铁老头儿接过另外两棵,递给我一棵,慢条斯理悠然自得地剥开纸,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卖冰棍儿的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们仨人,等鼻澄罐儿快吃完的时候,也不见我们给钱。他有些沉不住气了,便催促着说道“给钱!”铁老头儿见要钱,便走到卖冰棍儿的跟前,然后扭过身来弯下腰,把屁股对着卖冰棍儿的。他的举动不仅把卖冰棍儿的人给搞糊涂了,把我和鼻澄罐儿也给弄懵了。“你、这是……”卖冰棍的不解地问道。“踢腚儿胍子!”铁老头儿弯着腰一本正经的说道。“踢、什么、这……”卖冰棍儿地嗑吧了半天也没说出幺二三来。
“买东西时没钱,不都叫人家踢腚儿胍子嘛!”铁老头儿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地说。卖冰棍儿的一听铁老头儿的话,真是有点哭笑不得,冲着铁老头儿一个劲儿的苦笑,可我看那笑真的是比哭还难看。“你这……不、胡闹吗……”“老人们都这么说……”铁老头儿还是一本正经。“老、老人们……”“对啊!”铁老头儿扭过头来“不光老人们,连你们大人也这么说——我宁可叫你踢三下——今儿个我也认了—— 一棵一下,可不许多踢,踢多了还得给冰棍儿。”
卖冰棍儿得要命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小子会来这一招,他可是真后悔,不该那么轻易地把冰棍儿拿给他。再看卖冰棍儿的脸,真有点青了。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别说这句话本来就是一句笑话,就是真的也没有那个卖东西的愿意,照此下去,别说赚不到钱,不赔个精光就算不错啦。可他见铁老头儿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再看看另外两个人还真是有点无计可施的架势。他琢磨了半天说到“把你们家大人找来。”“别说找大人,你就是找老人也没用,这都是他们教给我们的。”铁老头儿还是一本正经。卖冰棍儿的无奈的看着我们仨人,一跺脚,咬咬牙说“算啦,我认倒霉,你们走吧。”铁老头儿听卖冰棍儿如此一说,站直了腰说“真的,那我们可就走啦!”卖冰棍儿的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铁老头儿扭头就走,我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嘛药,只可跟在他后面离开。刚走了没几步,铁老头儿便返回身来,走到卖冰棍儿的跟前,把一毛钱递给他,然后哈哈大笑着跑了。
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们儿时的真实写照,顽皮中带着憨厚,调侃伴着诚实,所做的一切令你忍俊不止,不知道是该表扬或是批评你,即让你哭笑不得,而又令你欣喜万分。

二零一零年五月二十六日




炒 面 噎 人

炒 面 噎 人

端午节在不知不觉中便过去了,不仅没有了儿时过端午的高兴劲儿,反使心中却无名的泛出了一种失落感。要说也是,这端午节吃了几个粽子,晚上喝了一顿酒,酒兴虽浓,仍有一丝的遗憾在心头回荡,却原来端午一过就是六月六了。六月六是什么节,小孩子们是不关心的,所关心的除了玩儿就是吃了,六月六可是有炒面吃,此时的我心中怀念那种香喷喷,甜丝丝的炒面。
有一种花叫大麦熟,学名叫蜀葵,花神是李夫人。现在种的人少了,偶然看到仍然会倍感亲切的在心中默念——大麦熟。如果遇到不认识此花的孩子们问起,张口便告诉他“大麦熟”,全然不会说起它的学名,习惯使然。
题目是《炒面噎人》,开头说的是端午,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地冒出个大麦熟的花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挨哪呀,驴唇不对马嘴的胡吹乱侃什么。并非如此,因为这些都是相互联系的:大麦熟的花开在大麦收割的时候,故而叫它“大麦熟”,而大麦收割就在端午节期间,过了端午就是六月六,要吃炒面,而这炒面的主要原料便是大麦,你说这其中谁跟谁的关系能撕搂得清吗!
在我们小的时候,天天盼着大麦熟花开,因为这花只要一开,马上就有炒面可吃了。说到炒面,可能现在的孩子们大都没吃过,现在的大麦太少了,这种粮食不好吃,比玉米面还难吃,而且产量也低,所以现在种的人就少了。大麦面不好吃,可大麦穗好吃,尤其是在机米的时候参一些大麦,叫做大麦仁子,那才叫好吃。用大麦粒做的炒面就更好吃了。
在麦收时的“三夏”季节里,大人们没黑带白地在地里忙,除了忙生产队里的活,还要在下了班儿以后忙自己家里的自留地里的活,一天到晚累得要死,所以这段时间没工夫管我们。由于学校里放了夏忙假,我们又小地里的活还干不了,这个季节里的孩子们是很快乐的,不仅可玩儿的方式很多,而且还会有好吃的时不时地出现,你说能不高兴吗。 麦子收完就要耕地,耕完地就要栽秧,一刻不能耽误。人人知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的厉害。大人们干活累,体力消耗比平时大,就要补充营养,家里便会把平时舍不得吃的腌鸭蛋和腌鸡蛋从坛子里捞出来蒸着吃,在饭桌上的饭菜也比平时要好很多。我们这些孩子们虽然不能和大人们一同去地里干那体力活,但在吃上还是有份儿的,那种吃到好吃的东西的感觉溢于言表。不仅如此,在收割家里自留地大麦的时候,里面有没熟透的青麦穗,大人们便给我们派了活儿——我们便会把这些青麦穗拣出来,放在簸箕里集多了便倒在一块空地上,让那毒日头晒上一天半天的,等把青麦穗晒倒了,便放到锅里炒熟。
那泛着青的麦穗被热热的锅吵得泛着黄,锅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啪、啪”的炸响。我们则围在锅边,看着奶奶(妈妈没功夫炒,地理的活忙,也和男的们一起下地抢收抢种)挥舞着铁铲子炒麦穗。锅里那由青变黄的麦穗对我们的吸引力是相当大的,我们往往经不住那香喷喷的麦穗的诱惑,在肚里馋虫的驱使下,趁着奶奶不注意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伸手去抓锅里正炒的麦穗,抓到手后便快速离开,以免身上挨一铁铲。麦穗抓到手了,刚跑没几步手便会被烫得坚持不住,赶紧将麦穗倒在另一只手里,而另一只手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便又会被倒过来,如此往复的在两只手里倒着,嘴里还会使劲儿地冲着滚烫的麦穗吹气儿,以达到快速降温的目的。等到手里的麦穗不烫了,手里的麦穗也被折腾得没有几颗了。我们则把掉在地上的麦穗捡起来,放在手心里,两只手合掌使劲儿地揉搓。被炒过的麦穗已经没了水分,麻酥酥的在手心里来回的滚动,痒痒的很是舒服。而这种痒痒的感觉会把我们肚子里的馋虫勾得更加厉害。吹掉手中揉碎的麦糠,一粒粒青绿色的,鼓胀的麦粒便会在手心里乱蹦。此时你顾不得许多,张开嘴巴便将手里的麦粒倒进嘴里,还没等你嚼,便有一股清香钻进你的鼻腔,霎时浸入你的肺腑,肚中的馋虫得到了满足,变得更加活跃,使你浑身感到无比的舒畅。麦粒在口中稍含一会儿,便开始咀嚼,香喷喷的咽到肚中,那种感觉莫可名状,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意犹未尽。
也不知道现在的食品添加剂中,是哪一种误放了能够杀死馋虫的成分,使现在的人们,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们的肚子里的馋虫含量大大地减少,无论多好的东西都吊不起胃口来。不像我们小的时候,同样是一种食品,比如玉米面,做成尜尜便胃口大开,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没饥没饱的。现在想想,那都是因为我们当初肚子里的馋虫太多的毛病,一看到吃的馋虫在肚子里便蠢蠢欲动,嘴里便流出口水来。再看看现在,谁的家里还在餐桌上摆大鱼大肉,不是像过去我们小的时候吃不起,而是不爱吃或不敢吃。由此我想起小的时候鼻澄罐儿说的一句话“要是天天都有肥肉吃该多好,那样多解馋!”可是他这句话被现在的小孩们听到后会觉得好笑,觉得没道理——吃肥肉,开什么傻冒玩笑,减肥还来不及了!
大麦收到家了,便急着摞麦穗,翻晒槌打,把麦粒晒干了装到麻袋里放在不住人的空房子里,算麦收的结束。也就到了吃炒面的时候了。六月初六这一天的早晨,妈妈会起得很早,在院中的风锅面前和烧火的姐姐相互配合,将大麦、蚕豆、红豆、豇豆、花生、黄豆、玉米等分别在大锅里炒熟,装在面袋子里。姐姐便会扛着朝大队的磨房走去。妈妈便会从箱子里拿出红糖倒在一个小盆里,放在柜子上便急急忙忙地去生产队上班儿了。
睡足觉的我起床后看到柜子上的红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就要往嘴里掖。“少吃点,别齁着你的嗓子。”奶奶便迈着小脚过来拦阻。而我却管不得这些,边躲开奶奶的追赶,边赶紧将手里的红糖掖在嘴里。闭上嘴便贪婪地大嚼起来。不幸的是被奶奶言中,这糖一下子吃得太多,到了嘴里还真跟咸盐的味道差不多,齁得我直流眼泪,但我仍顾不上嗓子的难受,还是贪婪地往肚里咽,那种没出息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可是我却顾不上自己的丑态百出,赶紧来到水缸跟前,舀了瓢凉水便往嘴里倒。凉水倒在嘴里含着,闭上嘴咕噜咕噜几下,把嘴里的糖冲淡了才咽下去。毫不接受教训的我又奔放红糖的小盆而去,然而已经吃不到了,放红糖的小盆已经端在奶奶的手里。而我也只能是吧唧吧唧嘴,剩下的也只有尥着蹶子跑出去玩儿的份儿了。在外面和铁老头儿、鼻澄罐儿玩儿了一会儿,由于心里惦记着姐姐磨炒面回来好吃炒面,所以时不时地朝通往磨房的路看上一眼。其实不光我,他俩也是一样,心里只想着快些吃上炒面,无心恋玩儿。
尽管我们无心玩儿,但时间还是要耗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老远的就看见姐姐扛着面袋子朝家里走来,我便一跳老高地连跑带颠地迎着姐姐跑去,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则跟在我后面。我们跟在姐姐的身后一同回家。一进家门,我便急不可耐的从碗架子里拿出小盆,而后便饥饥渴渴地把小盆伸到面袋子里,舀出大半盆炒面,又从奶奶端着的红糖盆儿里抓了一大把红糖,和炒面搅和在一起,这时的鼻澄罐儿会很及时地将凉水倒在盆里,我双手一起上,在面盆里乱抓着,把炒面和成半湿状,双手捧起,用力一攥,炒面变成了尜尜状,放到嘴里便是一大口。“开吃吧,还愣着干嘛——今个儿怎么长规矩啦。”奶奶微笑的看着他俩说。他俩便如同得到大赦一样,挥舞着双手开始朝面盆进攻。“慢点吃瘪噎着——又没人跟你们抢。”对奶奶的警告没人理会,一口吃到嘴里的炒面太多,一嚼便开始膨胀,嘴里竟然着不开,可又舍不得吐出来,只可用手捂着嘴地往下咽。偷眼看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都是这个模样儿。三个人互看着,却不敢笑出声来,怕把嘴里的炒面喷出来,那种狼狈相也真够可爱的。
这样吃的结果是放慢了速度,等到姐姐已经吃下去两个炒面尜尜了,我这一个才吃完。本来是想吃得快一点,没想到贪多嚼不烂,反倒适得其反,不如当初咬一小口吃得快。可是儿时的我们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不懂得什么欲速则不达,任何事都由着性子来。
这件事儿过了很多年以后,才想起当初老人们对我们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那都是他们的经验之谈。可那时还小,这些话不但听不进去反倒会嫌他们罗嗦,因而吃亏上当的事儿是经常遇到的,苦头也没少吃。现在明白了,即便是甜的东西吃多了也会适得其反,变益为害——什么事都要讲究个适度,过犹不及。
二零零九年六月十一日




吃黄豆喝凉水——

吃黄豆喝凉水——

在春末夏初的时候,天气并不是很热,早晚还得穿两件衣服,而中午的时候穿一件衬衣也不觉得热。
铁老头儿的二爷给了他五分钱,他舍不得花,便存了起来,说是等到过年的时候买小炮放。为了使自己的零钱能存得住,避免犯每年同样的错误,还专门找了一个小铁罐儿,叫他二爷用薄铁片砸了一个盖,中间开了一个长条的孔,说是留着往里塞钢板儿(硬币)用,然后铆死在小铁罐儿上。铁老头儿像是得到宝贝一样,抱回家,小心翼翼地放在他们家的大油箱的上面。
当时我看着他的那架势很好笑,心想就凭你铁老头儿能把零钱存的住,你就是说下大天来我也不信。不仅我这么想,就连遇事决不动脑子的鼻澄罐儿也觉得铁老头的举动十分滑稽和好笑,偷偷地用手捂着嘴笑,贴着我的耳朵,小声地扒扯铁老头儿,说是要是他要能把钱存住了,也就用不着为没钱买小炮犯愁了。铁老头儿好像听到了鼻澄罐儿的话,用眼睙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说你小子别不相信,我这次非地把钱存到过年的时候再花不可,并且要和鼻澄罐儿打赌。说句实在话,别看平时鼻澄罐儿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和铁老头儿瞎吵吵地抬杠拌嘴,可一较起真儿来,鼻澄罐儿还真有点怵铁老头儿,他一听铁老头儿要和他打赌,便不再言语了。
我要和他打赌,铁老头儿却绷起脸来叫我一边呆着去,我一看他那架势,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提这事儿。我嘴上虽然不说,但我还是非常赞同鼻澄罐儿的看法的,可心里真的是盼着他真能坚持住,把零钱都存起来。连鼻澄罐儿都看在打击他的积极性,我能不支持他吗,更何况,这事儿对我也有好处。“我绝对相信你!”我拍了拍铁老头儿的肩膀,并且用头轻轻的撞了他一下。
夏天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街上卖冰棍的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一中午就来三四拨卖冰棍的。铁老头儿一看见卖冰棍的就躲,不是急着回家,就是催促着我和鼻澄罐儿到别处玩儿去。我心里一多半是愿意快点走的,尽快地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可鼻澄罐儿却不干,偏要放慢了脚步,尤其是要到他们家去玩儿的时候,不仅不愿意快走,有的时候还表示不愿意我们俩到他们家去玩儿。每每这个时候,铁老头儿便一脸的严肃,极不高兴地加快脚步回自己家去,使我们不欢而散,而我和鼻澄罐儿也只可再到铁老头儿家去找他。
你干嘛非得这样,不就是一棵冰棍吗,吃不到嘴里至于把你的牙馋掉了?我不止一次的对鼻澄罐儿说。而他却振振有词地说是吃冰棍不只是为了解馋,主要是……下面的话他却不说。这天我们三个从学校放学回来,刚一拐弯还没到我们家的胡同口,就看到两个卖冰棍的把自行车立在大树的两边,嘴里大声的吆喝着:冰棍败火,三分钱一棵。鼻澄罐儿一听不由自主地便加快了脚步,我和铁老头也觉得奇怪,紧跟着鼻澄罐儿奔了过去。在以前卖冰棍的都是四分钱一棵,你买一毛钱的才便宜地卖给你三棵,买两棵最少的七分钱,怎么今天三分钱一棵就卖了。鼻澄罐儿问他们为嘛平时四分钱一棵,今儿个三分钱一棵?卖冰棍的说是趸得多,便宜卖得快。鼻澄罐儿又问以后都是三分钱一棵了吗?他们则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要买趁着便宜赶紧买!其实是不是这样,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咱们赶紧买吧。鼻澄罐儿窜嗒着铁老头儿:买三棵可就省二分钱呐——也不知他怎么算的账。
不知是铁老头儿觉得冰棍真的便宜,还是忘了他当初说的话了,撒腿就往家跑。鼻澄罐儿见此冲我一叽咕眼儿,那表情,并不是因为马上就可以吃上冰棍,更不是可以败火解馋似的,就像获得了很大的胜利一样的洋洋得意,对我咧着嘴说:你就等着吃冰棍吧!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和鼻澄罐儿站在那里看着铁老头儿往家跑,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我的眼里充满了怀疑和不解,而鼻澄罐儿则更多的是得意。尽管铁老头儿家离买冰棍的地方很近,满打满算的也就是六磴房子的距离,别说是跑着,就是走也用不了三四分钟,可我俩都觉得时间过得很长似的,让人着急,眼瞪得都有些疼了。终于看到铁老头儿出了他们家的大门口,而且还是跑着往这边来。鼻澄罐儿一看高兴得一下子蹦了起来,而后便给了我肩膀一拳。也就是在鼻澄罐儿那一拳打在我身上的时候,就见铁老头儿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不走了,而后便转身慢吞吞的朝回走。我这提楼起来的心终于松了口气,而鼻澄罐儿则张着大嘴呆呆的看着铁老头而走回了他们家的大门,一直到看不见铁老头儿的影子那嘴也没闭上。
鼻澄罐儿并没有因为铁老头儿不买冰棍而死心,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管铁老头儿身上有没有钱,鼻澄罐儿都会嚷嚷着:冰棍败火——真带劲儿!我和铁老头儿都装作没听见一样的不理他。这天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连一刻都不愿意消停的狗都趴在阴凉地上吐舌头。卖冰棍得比以前又见多了,他们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统统都是一毛钱三棵。中午放学回家,我妈妈竟然给了我一毛钱,叫我去卖冰棍吃,我一看就明白是我们三个人每人一棵。我问卖冰棍的三分钱一棵卖不卖,要卖就买三棵。卖冰棍的看了看我,好像有点不大愿意,我扭头便走,他叫住我,我花了九分钱买了三棵。来到鼻澄罐儿家给了他一棵,而后便朝外走,鼻澄罐儿也跟着我一起来到铁老头儿家,给了他一棵,并把剩下的一份钱塞进了他的盛钱的罐儿里。
毒日头一天连这一天,鼻澄罐儿的妈妈也给了他一毛钱,同样三人每人一棵冰棍,把找了一分钱又塞进了铁老头儿的储钱罐儿中。吃完冰棍,鼻澄罐儿歪着脑袋问铁老头儿,他妈妈为嘛不给钱买冰棍吃。我本想拦着鼻澄罐儿不让他说,可已经晚了。铁老头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睙了他一眼。转天放学的时候,鼻澄罐儿看到卖冰棍的,便不咸不淡地说道:今天不会有冰棍败火了!铁老头儿又睙了他一眼,又是一句话没说,但脚底下却加快了脚步,走到卖冰棍的大树底下对我俩说:你们在这等会儿!我一听赶紧想拦他,可张开嘴后我却没说出来,我知道即便是我说了也没用,他铁老头儿是绝对不会永远受鼻澄罐儿这种窝囊气的!
事情果如我预料的那样,一连几天,我们三个人每天放学回家后都吃铁老头儿买的冰棍,一直到铁老头儿的那个储钱罐被彻底的砸烂才算完事儿。得了便宜的鼻澄罐儿还卖乖,对铁老头儿说,我就知道你是:吃黄豆喝凉水——攒屁!铁老头儿一听狠狠的照着鼻澄罐儿的前胸就是一拳,打得鼻澄罐儿嗷嗷直叫,可脸上却还带着嘎笑。
“吃黄豆喝凉水——”我想起了去年腊月的一件事儿:快过年的时候,鼻澄罐儿的舅舅到他们家来。鼻澄罐儿的爸爸便留他的舅舅在家吃饭。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鼻澄罐儿的妈妈为了解闷儿消磨时间,便炒了一些瓜子(我们管葵花子叫瓜子)和黄豆。这些东西对大人们来说主要是为了消磨时间,吃倒是次要的。而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则吃是主要的。这瓜子和黄豆来说,当然是黄豆吃着痛快。鼻澄罐儿把自己的口袋装得满满的就往外跑,他爸爸妈妈并不拦阻。我找铁老头儿到鼻澄罐儿家去玩儿,刚进门儿他却来了,便一同在铁老头儿家玩儿。我们三个人吃着黄豆,他们两个人还学着大人的样子,将黄豆扔老高,然后张着嘴去接。可是接到的极少,扔十次也就是接到两三次。但掉在地上的决不会浪费,他们会捡起来,用手搓干净了照样吃。我说他们不会扔,他们不服气。我叫他们接我扔的,他们便张着嘴等着,结果差不多个个能接到。我就这样左边扔一个,右边扔一个,他俩接的很高兴。时间长了,他们便渴了,到水缸里舀凉水喝(我们小的时候一年四季喝的都是凉水,不像现在这样时时都喝热水)。
凉水喝完了接着吃黄豆,渴了再喝凉水。时间不长,肚子里便开始咕噜,但谁都没在意。一会儿的工夫便开始放屁,而且是你的刚放完他便接着放,三个人接二连三的连绵不断,放屁之声不绝于耳。我们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大笑,说是等到过年的时候要这么放屁就好了,那样就省的买小炮了。
从此我们记住了一句歇后语:吃黄豆喝凉水——攒屁。而如今用到了铁老头儿的身上——造成这种原因的祸头应该是鼻澄罐儿!
我看着铁老头那一脸的极不情愿,再看看鼻澄罐儿一脸的得意状,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转而一丝的担忧泛上心头,我不知道等到过年的时候,会到那里去琢磨那买小炮的钱……
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日




得了“02”

得了“02”


记得那一年的夏天,正是我们这帮皮小子们在河里洗澡最欢实的日子,只要是一放学,把书包往家里一扔,几个或是一邦调皮捣蛋的家伙们便起着哄的往大河边跑,也不管什么晴天阴天,只要是天上不下雨,天天如此,如果哪一天没到河里洗澡,那绝对是浑身不舒服。我们到河里洗澡的目的就是玩儿,只要开心,玩儿得痛快,绝对不管什么消暑解热,在河里胡打乱闹儿一通,玩儿痛快了算完事儿,而后从河里爬上来,一哄而散,各自回家,该干什么再去干什么。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对我们这帮流球蛋子们来说是一个绝对不好的消息,正在流行一种传染病,具体是什么病我们也搞不明白,反正是得上这种病先是上吐下泻,而后便是高烧不退,并且无药可治,只能活活地干瞪着眼等死。人们都管这种病叫“02”,可这种“02”病到底是一种什么病,村里几乎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反正听起来怪吓人的,几乎到了谈“02”人人色变的程度。并说这种病主要是从水里传染的,只要是沾上一点水,绝对跑不了,想躲都躲不开,只有等死的命啦。当时大人们说这是一种传染速度极快的病,甚至快到只要一个村有一人得了,一夜之间全村的人几乎都会得上。并且传说有一个村里发现了有人得了这种“02”病,上面派了好多人把全村都给*了,村里人一个都不许出去,外面的人一个都不许进村,不管你是到这个村里是来串亲戚的还是探友的,一律如此概莫能外(这便是被世界上列为2号病的一种传染病,当时的科学技术和医疗条件差,现在这种病很好控制)。听说我们村里一个人正好到那个发现“02”病的村里去走亲戚,结果被困在了那了,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把家里人急得,两家人在两个家庭里猴蹦,但也无济于事。尤其是把那家亲戚害得不轻,因为当时的粮食是供应的,有数量限制,这无形中家里增加了一个白吃饭的大肚汉,谁家里受得了,可又没别的办法,只可忍着,这家的人每天从嘴里省,吃不饱,串亲戚的也不敢多吃,只可饿着半个肚子,没办法,忍着吧。等到*解除了,他回到家里给那个亲戚家送去半袋棒子面和半袋稻米,权作补偿,可一家人陪着他饿肚子的情景,想想也够人难受的。
为了控制这种病大面积的蔓延,保证人们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上面下来指示,不许人们下水。别说是下河洗澡啦,就是下地挠秧都停了,不管稻地里的稗子怎么样的疯长,杂草如何挤喽秧苗,也要等到传染病过去再说。大人们知道这种传染病的厉害,当然不会轻易下河啦,最令人憷头的就是我们这些四六不懂,不知道头青蛋肿的胡臭小子们。为了防止我们这帮半大小子们下河洗澡,村里派了好几拨人到河边看着,每天在河边或是坑塘边上转悠,不给我们下水洗澡的机会,目的就是为了控制这种狗屁“02”病的传播。
自从上级来了通知,本来热热闹闹的村子一下突然静了下来,大人没事儿轻易不出门,孩子们被大人管着也不敢出门,就连狗叫猫闹的声音似乎都听不到了。大人们说这狗通人性,知道人们的心情,所以便不再叫了,怕是人们心烦的时候挨打,可见这狗也有他害怕的时候,那时候我想,狗也是怕得上“02”的,要是狗传染上“02”病也一定会上吐下泻发高烧死的。
村里是安静了,可我们的心里却难受得不得了。这学校放假了,这难得不去上课的机会,我们本想没了约束,有了时间,可以痛痛快快地玩儿上几天了,没想到的是我们被大人们都关在了家中,不让出屋,这不得活活得把人憋死吗。这成天地被闷在屋里还不如到学校去上学的好呢,那样还可以在下课的时候胡闹疯玩儿呢。你说这人怎么会这样,上学的时候每天被困在教室里心烦,尤其是还要被老师管着,弄不好还要挨罚,甚至挨打。铁老头儿就被老师打过,因为他在上课的时候不好好听老师讲课,玩儿前桌的女同学的小辫儿,被告诉了老师。鼻澄罐儿因为三道算术题做错了两道。所以他俩都讨厌上学,但不去上学又怕他爸爸打他,也不敢逃学,每天盼着星期日,“要是天天都是礼拜日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天天放假”他俩不止一次地发过这样的感慨。平时盼着放假,而如今却又盼着去上学,这人什么时候才能拾举呢!都是狗屁“02”闹得,真烦人!
虽然下水的活干不了,但对于不用下水的菜地里,还是有很多活要干的,大人们每天还是要下地干活的,要不然怎么生活。尽管大人们不让我们出去玩,但在家里呆得太寂寞的时候,我们还有很多办法来对付大人的。当爸爸妈妈们下地干活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哥们会偷偷得跑出来凑到一起,铁老头儿、鼻澄罐儿共同商量我们怎么玩儿,玩什么。可不知怎么的,不管玩儿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没被“02”传染上,但却想得了鸡瘟一样的无精打采。我们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经不住洗澡的诱惑,决定到河里去洗澡。当然啦,我们不会去有大人们看着地方去洗澡的,那样不是自找挨骂而没趣吗,所以我们会去一个没有大人看着的地方洗澡。
村里所有的河边沟塘的情况我们烂熟于心,知道在什么地方没有大人看着。在村后的大河里,有一段长着很密的芦苇的地方,平时是不会有人到这个地方来洗澡的,因为那样会很麻烦,可是现在这里却成了我们的首选,在这里洗澡可以避开大人们的看管,而且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便会很快的钻进芦苇中,藏起来大人们是看不见的。
商量好了便立即行动。我们来到河边,见没有人,便脱掉身上的背心裤衩,并且藏在芦苇丛中,以便被大人们看到衣服而被发现。我们拔开芦苇悄悄的下到河里,为了不被发现,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只在靠近芦苇的边上游,可是玩儿到开心的时候便都忘乎所以,肆无忌惮的游到了大河的中间,撒着欢地大游特游了。
我们尽情地玩儿着,河里顺流漂过来一个菜瓜,正被鼻澄罐儿看到,一把抓到手里,在河水中洗了洗,见是一个好的菜瓜,塞进嘴里便吃。铁老头儿看到鼻澄罐儿吃菜瓜便问“那弄的菜瓜?”“河里漂过来的。”“肯定在河里泡了好长时间了,”我对鼻澄罐儿说“别闹肚子。”“就你娇气,”铁老头儿不满的说“给我来一块。”“吃完了。”鼻澄罐儿把最后一点掖进嘴里,拍了拍手说“早不说。”
正在我们洗澡洗得高兴,游兴正浓的时候,就听岸上大人喊道“小土蛋,躲到这里来洗澡,你们不要命啦!”就这一声喊把我们吓了一大跳,一个个纷纷往边上凫,以最快的速度藏到芦苇丛中。“那里能藏得住你们吗,赶紧上来回家呆着,要不然我可告诉你们的爸爸揍你们。”我们一听被人家揭了底儿,便知再也藏不住了,一个个蔫头耷脑的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你们的胆子也忒大啦,”他用手指着我们“我就知道是你们三个人——小土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人家见到水都害怕,你们可倒好,”他轻轻地拍了铁老头儿的脑袋一下“快走吧。”我们从芦苇里拿出背心裤衩便跑。“站住。”就这一句话,把我们三个人都吓得呆呆的站在了那里,大气都不敢出,真的怕告诉我们的爸爸挨一顿打。“回去之后千万别告诉别人你们洗澡了,要不然大队知道了非把你们叫到大队去整治你们不可,明白吗。”我们哪里还敢跟别人说,你不说我们就烧高香啦,一个个点头如捣蒜,那劲头就跟鸡鵮碎米一样的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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