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第2/49页


  「我要左转了,扶紧。」
  夜深了,那个姓刘的生意人在旅馆酒吧喝闷酒。
  半晌,他的助手来了,面如死灰。
  刘氏无比恼怒说:「我真不明白,一切条件已经谈妥,就待签宇,怎么会在最后关头悔约,越南人太不可测。」
  那助手轻轻说:「有人出的条件比我们更好。」
  「人家不可能知道我们出价高低。」
  「我刚才打听到,有人在我们签约前半小时提出更佳条款作为比较,对我方秘密了如指掌,终于得到了那笔生意。」
  刘氏像遭雷劈中似张大了嘴,「黎胖子!」
  「对,是那个扒手。」
  「你完全不懂,那扒手要我的合的何用?」
  「卖钱。」
  「幕后主使绝对是黎胖子,我同这个人势不两立,回去我要叫他好看。」
  「刘先生,我真不明白,你千年道行,怎么会叫一个扒手得手?」
  他不出声。
  「听说是美人计?」
  他仍然紧闭双唇。
  「刘先生,你身边全是拔尖美女,照说,这一招对你来说,最是无效。」
  老刘仍然沉默。
  这是他的奇耻大辱,他以后都不会再提这件事。
  他正在沉思,回去,怎样向老父交待签约失败这件事。
  那边,机车在一幢老式公寓房子停住。
  铁闸内是一座天井,有一株老橙树,正开花,尚未到结果季节,独有香味,甜彻心扉。
  金瓶走上楼去淋浴更衣。
  她一贯用极烫的热水,双肩淋得通红才肯罢手,像是想洗掉极难除脱的污垢一样。
  披着浴袍,她喝下大瓶冰冻啤酒。
  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讥笑,「一点仪态也没有。」
  金瓶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谁。
  「你几时回来的?」
  「法语老师说我仍有右岸口音,全得改过来。」
  金瓶也承认:「是,我俩的法语确实不及英语好。」
  「师兄呢?」
  「出去了。」
  「连你都留不住他?」玉露的语气十分讽刺。
  金瓶到底大几岁,微笑地答:「我算老几,不过同门学艺,他干什么要听我的。」
  这时,女佣敲门进来,「师傅叫你们。」
  金瓶答:「马上来。」
  她立刻更衣,玉露亦不敢怠慢,马上收敛笑脸。
  师傅就住在她们楼上。
  她俩走出公寓门,自公众楼梯走上去。
  佣人斟出咖啡。
  一座黑纱屏风后有张金黄色缎面的贵妃榻,师傅坐在那里给人做按摩,她用手招她们过去,她手上不分季节,不管室内室外都戴看手套。
  「章阿姨称赞你们呢。」
  「是长辈过奖。」
  金瓶把那只装有酬劳的信封轻轻放在茶几上。
  师傅嗯了一声。
  金瓶走近一点。
  黑纱屏风是古董,上面绣看栩栩如生的昆虫,一只青绿色的螳螂正欲捕蝉,一只黄雀全神贯注在后边瞪着它。
  只听得师傅说:「金瓶,你有黑眼圈,可是疲倦,抑或心中渴望什么?」
  「我是有点焦虑。」
  「可要度假?」
  「我有话想说。」
  「好,你说。」
  金瓶像是考虑怎样开口。
  玉露诧异:师姐想说什么呢?她何来胆子,居然与师傅对话。
  师傅转了一个姿势,好让按摩师捏她腰部。
  黄色缎子上织出一只只小小精致的蜜蜂,那是拿破仑的皇室标志。
  终于金瓶这样说:「一向以来,我们都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
  师傅语气一点也没有变,她这样答:「你想知道?那不过是一张银票本票,用来支付灯油火蜡,你们的学费及生活费,病了看医生,近视配眼镜,牙齿不齐配牙箍,还有,订购时装,缴付房租。」
  真的,这笔开销,长年累月,非同小可。
  师傅感喟,「把你们三个带得这么大了,不惜功本,乘飞机从来不搭经济舱,暑假送到瑞士学烹饪,冬季在阿士本滑雪,春假到罗华谷看酿酒,感恩节往黄石公园露营,请问,有何不妥?」
  「我们――」
  「你只是代表你自己,别用我们这两个宇,你师弟师妹不一定有什么不满。」
  金瓶终于说:「外边都采用经纪人制度了。」
  师傅在屏风后坐直了,声音仍然不愠不火,「你想怎样?」
  「师傅,得来的酬劳,你不如抽百分之三十或四十佣金,余者让我们平分吧。」
  「你可与师弟谈过这个问题?」
  「有,他知道赵氏门生都采取这种合作方式,他们管理方式十分现代,收入都摊开来分配。」
  「你对我这种家长式经营表示不满?」
  金瓶轻轻说:「这行渐渐式微,很难有新人入行,玉露也许是最后一个,我不打算收徒,无人养老,总得为自己打算。」
  玉露屏息,说得虽然是事实,但是语气不甚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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