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第44/49页


  走进酒吧,他四处张望。
  「这里。」有人举手招呼。
  他一看,见是岑宝生,过去紧紧握手。
  「你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女伴有无同行?」
  一个少年转过头来微笑,罗林吓一跳,以为有人交友条件已变,可是稍一留神,便发觉那双眼睛属于金瓶,他朝她点头。
  这时,岑宝生轻轻说:「罗林,你看这是什么。」
  他取出图样交给他。
  那坏小子当然认得,忽然泪盈于睫。
  「罗林,她把画还给你,只想听你一声道歉。」
  他忽然融解,官司的劳累,恩怨的包袱,都叫他不胜负荷。
  他也想结束此事。
  他点点头。
  「去,去说声对不起,她在华道夫酒店为共和党筹款,人多,不会叫你难看,去邀她跳舞,道完歉就可以走。」
  他哽咽,「谢谢。」
  他把图样抱在怀中,离开酒吧。
  岑宝生说:「金瓶,我们喝一杯。」
  金瓶干杯,「凡是与知己一起享用的皆是好酒。」
  「说得好,金瓶,你怎样得手?」
  金瓶微笑,「人们对时间观念根深蒂固……吃顿饭的一小时左右,更衣约二十分钟,做得太慢,旁人会不耐烦,开锁,的莫需要三十秒,手快是秘诀,若在五秒内完成,一般人的感觉是没有可能,便会疏忽。」
  「呵,秘诀是快。」
  「做生意也要快,这叫看先机,拔头筹;领导,莫跟风。」
  岑宝生点点头。
  「我们走吧。」
  那一边,换上礼服的罗林出现在舞会里,他在人群中找到穿金黄缎子大蓬裙的收女士。
  他看到他,一呆,身不由主,被他带到舞池。
  「你来做什么﹖」
  「我特地来道歉。」
  「什么?」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对我的恣意放肆,我深感歉意,我衷心赔罪。」
  想到他自己的出身,多年艰苦挣扎,这个女子给他的帮助,今日,她又愿意让步,他双目通红。
  她楞住半晌,没有流泪,但是舞步踉跄,她点点头。
  「我原宥你。」
  这时,宴会嘉宾鼓起掌来,「致辞,致辞。」
  他们把波宝拥上台去,她在台上往下看,那金发美少年已经离去。
  不愧是老手,她抑扬顿挫地把一早准备好的讲词读一遍,忽然,她开始饮泣。
  众人大声鼓掌。

(九)

  这时,金瓶已在岑宝生的私人飞机上休息。
  她忽然说:「宝生,你不怕?」
  岑抬起头,「怕什么?」
  「怕我偷你的财物。」
  他大声笑,「我的即是你的,我不会偷我自己的东西,你也不会。」
  金瓶知道她找对了人。
  她闭上双目假寐。
  岑宝生轻轻说:「能够原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金瓶不出声。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型十二座位飞机在太平洋上空飞过,漆黑一片,金瓶却不觉惊惶。
  她握住岑宝生的手。
  「金瓶,我们结婚吧。」
  金瓶点点头。
  他与她都没有亲人,都不打算邀请朋友。
  相识遍天下,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万一挂漏,反而不美。
  他们只打算在当地报上刊登小小一段结婚启事。
  金瓶决定送自己一件大礼。
  她把沈镜华给她的头发样版拿到化验室去。
  她很坦白:「我想看看,这绺头发的主人与我有否血缘关系。」
  化验人员答:「那很简单,请你也留下一绺头发。」
  金瓶回家等待消息。
  举行婚礼那日上午,她接到化验报告。
  「两个样版绝不相同,你与那人毫无关系。」
  金瓶只啊了一声,挂上电话。
  沈镜华找错人了,她与齐教授并非父女。
  主婚人催她,金瓶套上当地人叫嫫嫫的宽身花裙走到花园。
  岑宝生替她套上一枚简单金指环。
  孩子们一字排开,载歌载舞,园子里酒香花更香,金瓶微微笑。
  她有心事,岑宝生何尝不是。
  他一早已把头发样版换过,何必节外生枝,失去的早已失去,存活的也已侥幸活下来,世上只有她与他岂非更好,要一大堆亲人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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