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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邪 / 犀利歌 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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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卷 北海流宫
更新时间:2011-02-14 10:12:23 本章字数:0



正文 第01章 和尚老道和尼姑
更新时间:2011-02-14 10:13:51 本章字数:3287

正家祖上原本是燕京一带的富农,家里颇有几分田地,说不上锦衣玉食吧,始终算是衣食无忧。明朝末年,关外的满洲清兵隔三差五的袭扰京畿,持续数年的战争害苦了北京城附近的汉族百姓,没多久,正家所在的村落就几乎已经变成了人烟稀少的荒村,侥幸在官兵铁蹄下幸存的人们只好携妻带子地逃往了内地。世道不好,人人自危,当时人们普遍的观念是,即使选择面对关内同样凶恶的农民起义军的烧杀抢掠,也总归好过被外侵的蛮族掳掠而去,在白山黑水的环境中备受奴役苟活一生。然而,正家却在当时毅然选择了坚守——现在想来,或许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对归属于自己的土地的眷恋在做怪吧,却没想到无形当中成就了一个之后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出来。没过几年,大明王朝在农民义军的打击下分崩离析,关外的清军审时度势,摄政王多尔衮最终决定放手一搏,只带领数万八旗兵急速南下,几番激战终于突破了山海关,随即向京城挺进。这一路八旗兵所到之处,较之之前的烧杀抢掠收敛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清朝的统治阶级自知要入主中原,从此以后不必再靠起家的抢掠为生了。并且他们一路上不断地收编汉族百姓,充实到刚刚建立不久的汉族八旗当中,借此最大限度的扩充军队。正家的几个男人就是因此全部受征而去,本以为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难以保全尸骨回归故里了。没想到的是,清军不费吹灰之力攻进了京城,随即挥军南下,只数年就重新统一了江山。正家的男人们除了一两个战死的之外,全部因战功而被提进了正白旗之内,成为享受特权的统治阶级。当他们荣归故里的时候,远近上千亩良田被作为奖赏直接划归到了家族的名下,自此,正家也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名门望族。一晃三百多年过去了,大清的八旗换成了民国的青天白日,正家在当地的势力却始终有增无减,甚至与割据的军阀称兄道弟,呼风唤雨,好不荣耀。然而物极必反,权势钱财上的得意却无法掩盖即将到来的危机,那就是正家人丁越来越稀少,传至这时,年近半百的正老太爷却是膝下无子,眼看着就要断了香火。正老太爷急在心理,眼看着外戚们虎视眈眈于自己的产业,却除了不断地娶妻纳妾之外别无它法,老婆的数量倒是与日俱增,始终都不见哪个瓜熟蒂落,暗地里不禁概叹,正家的气数将近了。人过三十日过午,更何况正老太爷早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想到正家从此就要改弦更张,归于别姓名下,索性还不如自己将所有财产布施周济出去,倒会落了个善人的名分,来世说不定还可再享荣华。计议已定,正老太爷便力排众议,很快将大部分田产分与周边的百姓,所有的金银细软则是均分成三份,在外地分别捐修了一座道观、一座寺庙和一座庵堂。这一切功成之日,也是这个家族分崩之时。本来嘛,夫妻本是同林鸟,唯一能够把数十个年轻貌美的夫人聚拢在老爷子周围的钱财已经散尽,谁还会死守在这个固执己见的老东西身边,好在正老太爷还给她们每人预留了一份不薄的遣散费用,这些年来被金屋藏娇的的日子总算没有白过。没多久,偌大了正家宅院里就只剩下正老太爷和他的原配妻子正佟氏两人以及若干下人了。正佟氏是正老太爷的童养媳,算起来比他还要大上几岁,好在一直养尊处优,保养的像个中年的妇女一般,丝毫看不出已近年近60的样子。要说她与正老太爷也没什么感情,之所以没有像其她人那样树倒猢狲散,主要是因为她根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娘家是怎么也回不去了。这一日,正老太爷正在自家的庭院里纳凉,扇着蒲扇,摇着摇椅,一时间困乏袭来,不觉得进入了似睡非醒的状态。“老爷!”朦胧之中仆人俯身在正老太爷的耳边轻声唤了一声,“有客人上门!”正老太爷一下子从摇椅上坐直了身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兀自问了句:“谁啊?”自从自己散尽了家财,登门的访客便与日剧减,平日里与其酒肉的贵族阔佬们自不必说,就连远亲近邻也鲜有露面了,正所谓门庭冷落车马稀,正老太爷在官商两场混迹多年早就对此谙熟于心,此时竟还有人不图名利地登门造访,在他看来反倒是天大的奇事了。就在正老太爷满心狐疑,仆人也未及答话的空当,自府院大开的正门忽然飘然走进三个人来。为首一人乃是个白须道者,身着暗黄的道服,右手挥动拂尘之间尽显神韵仙骨。他一见正老太爷便单手作揖,口中念念有词:“道可道,非常道,道友乐善而好施,此乃容天之道,吾等闻此善举冒昧来访,望请恕罪!”正老太爷不明所以,偏头去看时才发现跟在道士身后的原来是一僧一尼两人。那僧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右眼偶尔不受控制地跳动一下,带动起半边脸都一起抖动上好一阵,如果不是身着僧服并且一直默然地双手合十,简直与街口凶恶的张屠夫别无两样。而那尼姑长得娇小,眉清目秀,看上去不过二八年纪,正是青春年华,然而一双丹凤眼吊在眉下,反倒增添了几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妖艳之气,再配上一身灰布麻衣的尼姑服饰,形成了十分怪异的反差……正老太爷赶紧把三人让进了正堂,分清主客依次落座,仆人则将上好的龙井茶送到每个人的身边。正老太爷一直心下疑惑,来者一僧一道一师太,非但是男女有别,更是教派大异,自己平日里的确喜好结交一些空门中人,像如今与此三人的会面却是平生头一遭,但碍于访者是客的道理,也不好先于他们开口询问,只好耐着性子,赔出笑脸,等待对方说明来意了。白须道者似乎看穿了正老太爷的心思,将杯盏一放,三两句话便令正老太爷释疑了。原来三人皆是自南边而来,年前正老太爷捐修的庵寺观已经完工,三人被分别推举出来,碰巧在北上的路上偶遇,便结伴同来,只为当面表示谢意。正老太爷哈哈一笑,连忙摆手道:“老夫本是一介平民,岂敢妄受仙道之谢,更何况捐修一事本非自愿而为,说来已是惭愧,哪敢美其名曰‘善举’啊!”三人闻言相视一笑,还是由白须道者开口道:“道友过谦了,不过贫道察言观色之下,的确看出道友似有难言之隐,如果您不嫌我等三人道行浅薄,可对吾等倾而诉之,说不定吾等还可一尽绵薄之力,为道友您排忧解困呢!”正老太爷听到这里早已是泪眼连连,原本自家后院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但眼前三人系属空门,一个个又生的如此仙骨嶙峋,如果得到他们的帮助说不定也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令得自己老来有所依靠,不至于孤零一生。于是,他便把自己的困扰倾囊相告,言语之中恳请在座的仙人诵经讲道时捎带着帮他祈福。“哼——”胖头僧人骤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声响,令得正老太爷不禁浑身一颤,“区区小事,哪里需要求神拜佛,我等虽然道行浅薄,不足以万事许诺,却惟独可以帮你一忙,你所要的不过是老来求子,又有何难?”正老太爷闻言大喜,噗通一声跪倒在三人的面前:“大师如若真能帮老夫完成夙愿,在下愿意皈依空门,常伴青灯佛前,终此一生地侍奉大师,绝无反悔……”吊眼师太轻身而至,将正老太爷扶起,自袖管中取出一物交到他的手上:“你也无须许下如此重誓,不过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常理所依,为你求来一子容易,却难免折损了我等的若干修为,只盼望你能时刻怀揣感恩之心,有朝一日如若我等寻求你的帮助,万没有推辞的道理……”正老太爷自然是唯唯诺诺,满口答应。白须道者和胖头僧人此时也都站立起来,连同着吊眼师太相视尖声笑了起来,忽然自他们身上腾起一股灰烟,只一瞬间偌大个厅堂就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正老太爷了。过了好半天,正老太爷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伸开五指,低下头去看,只见掌心中刚才吊眼师太交给自己冰凉之物原来是块暗黑色的玉石,他眨了眨眼睛,费力的盯着玉石的正面仔细查看,却是怎么也看不出上面的图案究竟是什么了……“老爷,老爷……”仆人的唤声由远及近。正老太爷忽地从摇椅上站立起来,弄得面前的仆人大惊失色:“老爷,该用膳了!”“我的玉呢?”正老太爷遍身搜罗着,“你看到我的玉了吗?”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爷,您刚才在这里纳凉的时候没拿什么玉啊!”正老太爷好像明白了什么,无力地瘫坐回摇椅。原来这不过是黄粱一梦啊!



正文 第02章 孕妇
更新时间:2011-02-14 10:29:38 本章字数:3209

转眼间春去秋来,当初做的那个怪异的梦却从来没有被正老太爷所忘记。那个梦如此真实,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令他汗毛直立、如坐针毡,他甚至命令所有仆人们把自己宅院的每个角落都搜罗一遍,最终也没有发现梦中那块玉的下落之后,却还是依然固执的派出三波人马前去南方,对自己所捐修的庵寺观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调查。调查的结果是,和尚、老道和尼姑原本就并不存在——或者说对方全都不曾知道他们的存在——正老太爷听闻下人的汇报后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则是无尽的失落。原本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局面,却没想到是黄粱梦一场,到头来空欢喜而已。事后想那梦中的僧道尼三人举止怪异,行为乖张,似仙非仙,似妖非妖的,也许真的是自己得子心切,凭空生出的空幻梦境罢了,现在既然查无实据,不如索性安下心来,继续如往常一样的度日……然而世道越发艰难了,大清的江山崩塌,革命党们却没办法一下子完成统一,军阀割据导致派系之间不断爆发出大大小小的战争,甚至北京城的统治权在数年之内就几易其主,足可见局势之动荡了。正家当初仗着有财有势,倒也能够勉强立于危墙之下,正是不管谁当权,无非是为了一个“利”字而来,大家各取所取,心照不宣罢了。而今时则不同往日了,贪得无厌的军阀们恨不得从枯骨上刮出三分油来,又哪里肯放过正家这个传闻中的财神爷。虽然他们也听说过正老太爷早就把家财散尽,此时不说是孑然一身吧,大抵是与平头百姓无异,但私下里断定那不过是正家使出的障眼之法而已——退一万步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正家真的没钱了,那座传了四代的正家老宅少说也值个几千大洋吧。接下来的工作就顺理成章了,正老太爷先是被安上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在大牢里着实受了些皮肉之苦,最后因为一句“查无实据”被释放出来,老宅和里面的一切却早就被充公,成为了大帅手下一个将军的私人府院。正老太爷现在是感受到了世态炎凉,先前满心以为可以成为自己老来所依的房产被人抢占而去,浑身上下只剩下两个包裹的冬装,以及少的可怜的几块大洋了。夫妻两个人先是投奔正佟氏的娘家而去,没想到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转而又求助了几个临近的远亲们,结果也都大同小异。无奈之下,两个念过半百的人相携着,在一天天转凉的天气下,徒步向南方漫无目的地迁徙着。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能受得如此辛苦,两个人还没走出河北地界早已经是口干舌燥,脚掌生疼,眼看着前路不着村店,天色又渐渐昏暗了下来,不禁叫苦连连,耐着性子加快脚步,只盼着能够在天黑之前找个落脚的去处,哪怕是个黄村野店也总好过天寒地冻的露宿野外。然而好运气似乎不再光顾穷途末路的正家了,两人直走到月上三竿,布谷鸟尖厉的鸣叫声四起的时候,别说是人家,就连间破庙都没看到。更要命的是原本循迹而至的大路越走越窄,到最后终于被枯草完全覆盖,只能依稀从草的颜色上判断这里曾经有人走过的痕迹,却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正老太爷自知走错了路,现在立刻折返回去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只不过那要花上一夜的时间,如果继续向前走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转到大路,权衡了一番之后还是拿不定主意。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夫人正佟氏忽然靠了过来,两只手仅仅抓住了他的衣袖。正老太爷被正佟氏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责备她几句,却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转而立刻明白了是什么让她如此紧张了——就在他们前面的山坳处,有一丝暗绿色光亮不停的抖动着,就像暗夜中的独眼狼王正在窥视着自己的猎物,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一口咬断他们的喉咙;更瘆人的是,在绿光的方向,同时还传来了女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抽泣之声,配合周围偶尔吹过的阴风,直教人寒彻入骨……正老太爷读过私塾,考过前朝的秀才,对鬼神之事历来不太相信,不过在这荒郊野外遇此怪事,在最初的一瞬间着实把他吓的不轻,好在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拍了拍正佟氏冰凉的手,示意她待在原地,自己则是鼓足了勇气,慢慢地,轻轻地走上前去。眼看着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对正老太爷来说却是如此的漫长,啜泣之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绿光却没有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更加明亮,反倒不如半月的照耀来的有效。正前方是个隆起的小土坡,土坡的正面较为平坦,只是在绿光所在的地方是一大块深邃的阴影区域,正老太爷刚才以为那是个天然的山坳或者土坑,不过走近才发现并非如此,原来是有块巨大的石碑立在地面之上,倾斜的月光在它的后面照来,刚好在前方投射下了块阴影罢了。正老太爷停住了脚步,心下犯起了嘀咕: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怎么会忽然冒出个巨大的石碑来,难不成自己时运不济到了如此地步,真的撞鬼了不成?正老太爷这一停本是下意识的举动,却没想到此时哭泣之声戛然而止,现在满耳朵里充斥的尽是风声,与先前那令人窒息的情形对比,令得他骤然泄了口气,紧接着胸口不断起伏着,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缓过神来……“什么人?”一个女人压低了的呵斥声忽然响起,正老太爷双脚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如此恐怖的情形反复挑战者他的心理底线,想来此时无论如何胆大的人也不敢再做逗留了,他旋即扭过身,便打算飞奔回正佟氏的身边,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块是非之地。“等等……”还没等他迈开脚步,身后的女声再次响起,“大哥,别怕,我不是鬼!”好在正老太爷还没有丧失理智,他在逃掉的最后时刻分明听到后面的声音说她“不是鬼”,在他看来,既然对方明言如此,那想来自己先前的确是有所误会了吧。他再次转过身,偏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朝前又走了几步,这才总算看了个清楚。巨大石碑阴影下半卧着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她身着一身紧身黑衣,腰间松垮垮地扎了根大红的带子,隆起的腹部伸缩有致,额头上则是布满了汗珠——这分明是个快要临产的孕妇。孕妇半倚在石碑之上,一只手托着摇摇欲坠的肚皮,另一只手拈着根细细长长的蜡烛,烛光散发出微弱的绿光,在野风的拨弄下竟然一直没有熄灭——看得出孕妇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想不通她为何会流落至此。正老太爷使劲地朝正佟氏摆了摆手,把她叫到了跟前,让她略微检查一下孕妇的情形。正佟氏从来没有生育过,又哪里知道如何着手,两个人手足无措,只能绕着孕妇团团转,好在没过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如期而至,让正老太爷夫妇以及早就精疲力尽的孕妇同时松了口气。正佟氏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检出两件长褂秋装,撕扯开来将新生的婴儿擦拭干净并小心包裹起来。对她来说,这时生平第一次见到刚刚出生的婴儿,难免满心的欢喜之情夹杂着少许的失落。她把婴儿送到少妇的面前:“是个男娃……”少妇笑了,想伸手将孩子接过来,却因为手上还有只燃烧中的蜡烛而最终选择了放弃,只好勉强支撑起身体,对正佟氏和正老爷子感激的点点头。“妹子,你孤身一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挺着个大肚子,万一遇见个豺狼虎豹的,那可如何是好?”少妇似有满肚子的委屈,只不过有所顾忌欲言又止。正老太爷四处望了望,觉得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转而对正佟氏交代了几句,让她扶起少妇继续朝前赶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到个遮风挡雨的去处,总好过在这里孩子大人一起忍饥挨冻。没想到的是,少妇立时挣开了正佟氏的搀扶,翻身跪倒在了他们的面前,未及开口便已泪流满面:“大哥大嫂,小女子落难至此,幸得两位相助,小儿才得以存活于世,大恩大德难以为报,原本不该得寸进尺,再提过分的要求,无奈处境艰难,无所依靠,只望您二位能够悲天悯人,再施援手救我夫君一命,我夫妻来生定当做牛做马,以报大恩……”正佟氏赶忙将少妇扶起:“妹子休要再说感恩的话,你夫君现在何处?我们可一同前往,我们定当尽力相助……”少妇抹了把眼泪,指了指墓碑抽噎着说到:“他现在就在下面,你能帮我把蜡烛带给他吗?”



正文 第03章 鬼吹耳边风
更新时间:2011-02-14 10:32:04 本章字数:3237

正老太爷和他的结发妻子正佟氏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虽然谈不上有何爱情可言,但总算是志趣相投,再加上正家虽历来以巨富闻名,却鲜有为富不仁的恶名,更多的是行周济四邻的善举为人称道,正因如此,在他们双双落难至此的时候,仍旧齐心协力的对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孕妇施以援手,丝毫不以为怪。好在孕妇既已产下婴儿,母子皆是平安,正氏夫妇不觉松了口气,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如何处置,他们一致认为还是应该继续赶路,只有这样才可以找个遮挡风雨的庇护之所,好让这对母子好好休息调养一下,毕竟生产之事非同小可,这里荒山野岭的,难以确保周全。然而少妇好像另有隐情,一见正氏夫妇上前搀扶立时跪倒在地,哭诉着道出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来。正老太爷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听到少妇说的最后一句话,立刻紧张起来——少妇说她的丈夫在墓碑之下?墓碑的下面除了墓室棺椁之外还能有什么?死人?鬼?正老太爷先前正是听到这边痛苦的神隐之声才壮着胆子过来查看的,那时满以为碰到了鬼怪,却不想原来是个待产的孕妇,自己和夫人大发善心的全力施救,其间竟然没有时间仔细想想其中不合常理的地方,直到对方提及了墓碑之下的言论,他才忽然觉察到或许事情并不如眼见得那么简单。以前读书的时候,偶然间翻阅过前朝无名氏写的志怪小说,记得里面曾有过这样的情节:女子怀胎十月难产而卒,当地民俗异之,以为不善,亲属不置棺椁草葬之,未及四七而尸骨亡,后近常闻女子夜泣之声,生人胆颤……现在想来,一个怀胎十月的女竟然孤身出现在这样一个不着村店的地方,本来就很是值得怀疑,即便她不是鬼怪那也必定别有隐情。重要的是她刚才那番话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如果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分明是让他下到墓穴中去,这样的要求莫说是现在月黑风高,就是青天白日又有几人肯为?难道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少妇真的是鬼?出现在这里只为取走他们夫妇二人的性命不成?正老太爷心生忌惮,毫无遮掩的表露在了脸上,少妇眼见,知道自己没有表述清楚,惹得对方胡乱猜疑了,连忙解释道:“大哥您不要误会,我和我的丈夫赶夜路至此,眼见着无处投宿,只好倚靠在这里休息。我家夫君怕我受冷,琢磨着四处找寻柴草生火取暖,不想走到墓碑后面的时候脚下一滑,掉下洞去。我急于施救,没想到动了胎气,幸好得到二位帮助,才能化险为夷。但我的夫君却还在洞中,就在刚才你们来之前我还听到他在洞中的劝慰之声,他大概是扭伤了手脚,行动不便,如果二位能够将他解救出来,我们夫妇二人必定感激之至……”少妇既是这样说了,倒也合得情理,正老太爷小心的挪步到石碑的后面,发现紧贴近石碑的地方的确有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大小刚好可以容得一人出入,刚才夫人接产的时候自己在这边上转悠了几圈,没有尾随少妇的丈夫掉下去也算是运气不错了,现在想来倒有些后怕。他俯下身趴在地上,脑袋探向洞口,只觉得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立时逼得他就差点呕吐出来,他只好尽力屏住气息,朝洞内细细看去。月光有限,只能照到不深的地方,正老太爷借此还是看出洞穴根本不是土地天然的裂缝,更像是有人用特殊的工具挖掘而成,洞口圆润光滑,并且是缓坡倾斜向下,似乎不多远的距离空间就开阔起来,只不过下面漆黑一片,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就不那么容易了。他试探性的朝洞口喊了几句,除了听到几声如有若无的回声之外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以此看来少妇的丈夫说不定是摔断了手脚,或者被洞中的恶臭之气熏晕了过去,如果再不下去营救的话,生还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正老太爷绕回到墓碑的前方,吩咐正佟氏吧所有的衣物撕扯成布条,头尾顺次接好,然后把布条的一端结实地捆绑在石碑之上,另一端在自己的腰间环绕了几圈,其余部分一股脑抛下洞去——待到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后,便欲下洞救人了。少妇赶忙唤住了正老太爷,把他叫回跟前,将手中的细烛交到了他的手上:“这不是一般的蜡烛,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救你们一命,你要记住的是,一旦找到了我的夫君,尽快将其交到他的手上,在那之前千万不要让它熄灭……”正老太爷救人心切,听得不慎仔细,最后只是应允了一声后接过蜡烛,借着洞口的斜坡,缓慢的放开手中的布条,一步一步的下到其中。也许是事先早有心理准备,或者渐渐适应了下面的气味,正老太爷没有感到特别憋闷,手上的蜡烛火焰正旺,足以证明这里空气充足,一时不会有窒息的危险。烛光虽弱,但在这个相对促狭的空间里反而显示出了特别的能力,直到他通过狭小的坑洞,终于感觉身体不再被四周的土墙所挤压之后,他悬停在半空中,尽量把蜡烛压低,借此观察一下下面的情形。下面的空间不大,差不多只有十几平米,周边尽是大块的切削平整的石块堆砌而成,正老太爷伸腿探了探,竟然脚尖点到硬硬的地面,索性单手一松布条,稳稳地落在了下面。蜡烛忽的一闪,好在并没有熄灭。算起来即使加上两三米的坑洞,正老太爷也不过在地下四五米的深度,先前少妇的丈夫掉下来应该不会伤到筋骨才对,可是此时巴掌大的石室几乎都被烛光所照亮,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不见一个。越是在狭小的空间,人越是不容易集中精力思考问题。正老太爷总感觉自己进入这样一个诡秘的石室的举动过于冒失,好像有些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视掉了,直到方才灵光一闪,却受困于促狭的空间而又一时抓不到头绪。他踮着脚,缓慢而又踌躇地朝石室的边沿走去,满怀希望能看到少妇的丈夫就躺倒在某个漆黑的角落里,等待他的救援——那样的话,虽然自己还要费力的把一个不能行动的人弄回地面上去,但至少先前的所有怀疑都会迎刃而解,孕妇变成厉鬼的画面也就只停留在那些志怪小说当中了。然而少妇的丈夫并没有被如期找到,只是在西北方向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拱门,拱门之内一节节石阶逐渐朝下伸展,隐匿在无尽的黑暗当中。如果少妇的丈夫真的掉了下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通过这个拱门下到下面去了——难怪少妇说后来他的丈夫就不再答话,或许是他上天无门,只好循着这条唯一的出路,找寻别的出口去了。这个墓碑下的空间如此怪异,想来应该是埋葬死人的墓穴吧,看样子年代较为古远,石壁和拱门之上布满了墨绿色的青苔,湿潮之气与门里不断冒出来的腥臭混合在一起,闻上去反倒令正老太爷清醒起来。他似乎猜出了少妇和他丈夫的来历——即便对于他们所干勾当不慎了解,但坊间的传闻也曾听了不少。他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自己的好心被别人利用,去帮助他们做这些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事情,成为名副其实的盗墓贼的帮凶。少妇的丈夫哪里是不慎跌下来的,上面的洞穴分明就是他挖掘直通到墓室的盗洞,原本少妇在外面就是起到策应的作用,不想临产破坏了先前的计划,好在碰到恰巧路过的他们,便将计就计的诱骗他下到墓穴当中。退一万步讲,即便少妇的丈夫真的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旁人的帮助才能够回到地面,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分毫。想到这里,正老太爷早就怒火中烧了。他已过了壮年,先前连续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从洞穴进入石室这番折腾,体力早已严重透支,现在怒气一冲到胸口,顿感憋闷得难以忍受,只想立刻转身回到地面上去,不再理会这些盗墓贼们的死活。然而转念一想,即便蝼蚁也是个生命,更何况这个盗墓贼刚刚做了父亲,外面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等待他的平安归来,而自己说不定就是他们一家团圆的唯一希望了……恻隐之心一动,正老太爷就把自己所受的蒙骗放到了次要位置上,只是呆立在原地,有些进退为难了。“噗——”耳边忽然吹过一阵阴风,凉飕飕的,立时令正老太爷打了个冷战。手上蜡烛的火苗骤然一矮,然后才勉勉强强的重新燃起。怪了,如此密闭的空间内,哪里来的妖风呢?正老太爷回过身去查看,举起的蜡烛刚好贴在了一张死灰一样丑陋的巨脸上,吓得他往后直退,一下子跌进了拱门里。“嘿嘿……嘿……嘿……”石室回荡起凄厉的奸笑。



正文 第04章 棺椁
更新时间:2011-02-14 10:33:03 本章字数:3228

正老太爷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逐渐清醒过来,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只感觉耳朵里依旧嗡嗡作响,大概是刚才从拱门跌落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伤了头部,好在他所在的地方和上层的落差不大,这把老骨头才能够缓过劲来,不至于交待在这个怪异的古墓里。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拱门所在的方向,正老太爷在周围摸索了几把,终于找到了那根少妇交给他的蜡烛,他依稀记得当时少妇似乎说过千万不能让蜡烛熄灭,不过刚才的事发突然,谁又能够顾及到它的熄灭与否呢,只是自己并没有火柴带在身上,看来只能凭借触觉一点一点摸索着找寻出路了。正老太爷从地上慢慢的爬起,两只手伸在前面,脚下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只盼望着早点找到墙壁,然后沿着墙壁一路摸索下去,总能找到刚才下来的阶梯或者别的什么出口吧。这个空间似乎比刚才的石室要大上很多,正老太爷虽然脚步细碎且缓慢,但算下来也走了不下二三十米的距离,手上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他想起刚才在石室时的情形,气愤之情就越发强烈了——少妇的丈夫十有八九是被困在了下面无法脱身,此时正是需要他施以援手的时候,但这个盗墓贼却不懂事理,非但没有表示出感激的诚意,反而骤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张鬼一样的灰脸在如此近距离简直与死人无异,直把他吓得跌落到了这里。现在好了,赖以求生的蜡烛已经熄灭,陷入困境的人则是多了一个。想到这里,正老太爷忍不住压低了嗓音低声唤到:“那个谁……你在哪里?我是来救你的,你老婆在外面替你生了个儿子……”没有回答,四周寂静如初。“砰——”正老太爷的小腹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他双手垂下,摸到了冰凉的石壁,不过仅有半人身高,双手再向上面游走,发现石壁仅有一指厚而已,里面则像是空荡荡的空无一物了。他蹲下身仔细摸索着石壁,发现上面凹凸不平,与刚才在上面的石室看到的墙壁绝对不同,似乎是有雕刻的纹路或图案。向左挪去没多远是个转角,朝前走了三五米又是转角……这个形状的东西应该是?正老太爷“腾”地站起身,不顾在黑暗中跌倒的危险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他忽然明白自己抚摸的并非是石壁或者别的什么,而是装殓死人的棺椁。正老太爷过往与很多巨富高官们打过交道,知道有钱人对于入殓很是讲究,棺木外面还要加上若干层棺椁来保障死后尸体的不腐。早年间棺椁的层数都是被严格限定的,不同等级的人使用不同的规格,这在封建社会中是个约定俗成的制度,极少有人突而破之,僭越妄为。不像现在时逢乱世,皇帝都被赶下了宝座,谁还会管你下葬时用什么规格,只要有权有钱即可。当年正老太爷就曾目睹过某个军阀死后规模巨大的葬礼,仅是棺木就是用一棵完整的红木掏空而成,其奢华程度即便像对他这样非一般富庶的人家看来可视不敢奢望的了,若放在在明清之时,恐怕是王公大臣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了。这样说来也是合情合理的,既然是被这对盗墓贼盯上的古墓,必然不会是一般穷苦人家的死后安息之所,正老太爷对于此道不甚精通,却也能看出这个墓穴的主人非富即贵,单凭墓室和棺椁的大小,说不定就是哪个朝代的大官或者王室呢。是墓穴就必然有棺椁,这是个简单的道理,不过正老太爷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触摸到了装殓死人的容器,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只想避而远之,不过他转念一想,刚才触摸到的这最外一层的石椁好像并没有盖子,难不成少妇的丈夫已经先于他将棺木打开了?他是仅仅打开了外面的石椁,还是连同棺木也一并开启了?充盈在墓穴里的臭气难不成是尸体所散发出来的尸臭?正老太爷干呕了几下,心下把盗墓贼的祖宗八代依次问候了一遍,才终于缓过劲来,他越发觉得自己好心办了错事,像这种让别人尸骨都不得安生的人就不应该顾及他们的死活,正是天理恢恢,报应不爽,如今对方受困于此,谁又能说不是上天对于他们所干的勾当的惩罚呢?只可怜自己满怀善心,如今被连累的进退维谷,反倒是有苦难言了!正老太爷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出口,逃出这里之后再做计议,届时等到天亮再找几个生人下到这里帮忙找寻,也算是自己尽了全力了。想来那个盗墓贼既然有力气打开如此巨大的棺椁,应该并没有受什么致命的伤害,让他在这里再待上几个小时,忍饥受冻之下也可以好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一番反省了。想到这里,他便准备照着老路继续摸索墙壁找寻出口,可正当准备转身迈步的一瞬间,忽然自前面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咚……咚咚……”敲击声一长两短,非常有规律,好像是金属敲打在石壁上发出来的,声源就在正老太爷正前方不远处,算下来应该不会超过几米的距离。正老太爷头皮发麻,双手捏成了拳头,把手心的冷汗攥成了几瓣——他分明记得刚才自己就是从那个方向后退至此,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这个声音应该是从棺椁里发出来的。“咚……咚咚……”声音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每一声都像穿透了正老太爷的耳膜,刺激着他一触即溃的神经。或许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不自觉的自己吓唬自己了?正老太爷如是自我安慰着,早些年在商场上经历过的那些大风大浪此时在脑中一晃而过,心下的紧张之情才算有所缓解了。他妈的,肯定又是那个天杀的盗墓贼在作怪了,盗了别人的棺木不说,还非要爬到里面去胡作非为,这下可好,肯定是卡在哪里出不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知道他就在棺椁里面,倒不如捎带着手把他解救出来,想那与死人尸骨为伴的感觉必定不很好受,反倒是两个人在一起才能更快的逃出生天,为今之计只能把前恩后怨暂时放到一边,待到出去再找他们夫妇算账了。既然拿定了主意,正老太爷又鼓足了勇气,努力挪动着脚步,趟着地朝前蹭去。敲击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正老太爷似乎可以同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胸口上下起伏的幅度越发剧烈了,紧张的精神在双手再次触摸到石椁的一瞬间差一点就全面爆发出来,好在四周一片漆黑,不然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逃也似的飞奔而去,绝不停留。然而,现在绝对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他左手扳住了石椁的上沿,半俯着身,对着下面轻声的唤了几声,却除了敲击声一如既往之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犹豫了片刻之后,只好极不情愿地伸出右手在里面摸索起来。正老太爷一边摸索,一边在脑海里根据刚才的记忆计算着棺椁的大小:如果他刚才首先触碰到的是石椁的短边的话,那也足有三四米的长度了;依此比例,现在所处的长边岂不是要有近十米了?如此大的石椁,仅是面积就已经超越了上面的石室两倍有余,单凭他这样摸索岂不是形同海中捞月一般困难,难怪那个盗墓贼要整个身体爬进去了——令人生气的是他既然还有力气敲击石椁,怎么就不答话呢?即使是发出几个简单的语音,也可以让他找到对方的位置所在,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满屋目的地在死人的棺材里乱摸了。虽然这样想,正老太爷的手却没有停止摸索,一方面是因为除了继续重复这个动作之外实在别无它法;另一方面从他内心深处在恐惧之下还有些许好奇——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总归对生与死有了或者想要拥有比照别人更多的认识,而现今,虽然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被陌生人和周遭的形势牵着鼻子乱走,但毕竟在一个古墓中查验死人的棺椁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的经历,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自己向别人炫耀生平的资本呢!想到这里,正老太爷的恐惧没有刚才那么厉害了,他把左手也腾出来伸进了石椁,双脚踮起,整个身体都靠小腹支撑在了石椁的上沿之上,象是秤砣和杠杆一样,勉强维持着平衡。“啪——”手臂忽然被一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啊——”正老太爷冷不丁地受此惊吓,失声喊了出来。抓住正老太爷手臂的双手忽一发力,他整个身体本就不很稳当,被这一拉只一骨碌便掉进了棺椁之内,身上好几个部位顿时传来了疼痛的感觉,就好像跌在了布满鹅卵石的河边一样,咯得他就想再次大喊大叫起来。“嘘——”耳根处传来了细小的人声,“别出声,他在外面呢……”



正文 第05章 驱鬼灯
更新时间:2011-02-14 10:34:04 本章字数:3185

正老太爷被一双手拉进了棺椁之中,这一突发的事件着实吓得他不轻,再加上好像落在了硬邦邦的石块之上,腰背和腿脚都被咯得疼痛难忍,一时间连痛带吓得就想大喊出来。然而嘴还未及张开,耳边的悄声细语的就令他把所有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四周再次回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正老太爷被夹在当中,右边是硬邦邦的石椁,左边倒是有些松软的东西贴近他的臂膀,刚才一时紧张,没有仔细考量,现在倒觉得身侧的好像是血肉之躯,只不过隔着厚厚的冬装,一时不敢确认罢了——刚才对他说话的就是那个天杀的盗墓贼吗?他竟然躲到了棺椁里,难怪自从进来就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呢!不过,他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外面?哪个外面?肯定不是墓穴之外,也不会是上面的石室吧?不然盗墓贼不会如此忌惮地不敢开口,也不让正老太爷再发出声音。这样说来,在这个墓室之中还有别人?该会是什么人呢?少妇只说他的丈夫只身掉进了墓室,并没有说还有其他同伴随行,更何况看得出盗墓贼自己对他口中的“他”很是忌惮,这就排出了他们是同党的可能。按理说,如果有什么人在盗墓贼之后进入了古墓,一直在外面放风的少妇应该会知晓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们到来之前,那个“他”便已经在这里了。正老太爷脑袋转的飞快,又把自己的推测细细想了几遍,觉得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盗墓贼和他的老婆两个人找到这座古墓,原本想在今夜挖掘开来盗取里面的财物,不想在石碑之后发现了个洞口,认为那是在他们之前来到的盗墓贼遗留下来的盗洞——墓既已被盗,他们二人不免满心失落,却又不忍走空,琢磨着既然来了干脆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捡到别人遗落的东西,也算没有白白来这一趟吧。于是女人放哨,男人下到了墓室当中。或许在之后的第一时间,他们两人同时知晓了先于他们进来的盗墓贼还在墓中,并且对方应该是个难缠的独行侠,对于与他“争食”的同行不很友好,亮相冲突之下,盗墓贼夫妇受困于此,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将正老太爷哄骗下来,希望借此能够伺机为自己解困……如此说来,刚才在石室出现在正老太爷身后的那张巨脸应该就是那个独行盗墓贼了。正老太爷对他的相貌记得不很清楚,只觉得那人脸色死灰,脑袋像是在水里泡了几天一样的臃肿不堪,五官扭曲在一起,乍看上去异常的狰狞恐怖。当时与他相隔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感觉不到对方的半点生气,只觉得面对的是面墙壁,散发出的寒气逼人,冰冷并且可怖。想到这里,正老太爷反倒心气平和了——“巨脸”或许只是针对盗墓贼夫妇这对冤家同行来的,自己原本跟他们就是两不相干,所以盗墓贼夫妇所惧怕的人未必就会对他自己构成危险,说不定对方并非完全不讲道理,待他把事情解释清楚之后就会放他出去呢。退一万步讲,即便“巨脸”不通情理,非要置他这个旁人于死地,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却是以二敌一,对方再怎么蛮横强硬,自己和盗墓贼两相联手,也没有理由要害怕什么吧。正老太爷右手扳住石椁的上沿,想试探着起身向外面望望,虽然自知漆黑之下什么也不会看到,总归比躺在这死人的棺材里毫无作为要强吧。在这里干耗了这么长时间,外面一直风平浪静寂静异常的,说不定“巨脸”早就独自离开了墓穴了。眼看着自己进入这里少说也有几个时辰了,正佟氏和少妇还在上面焦急的等待,两个妇道人家必定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巴眼望地等待着他们的归来呢!然而他只是刚刚后背用力,还没等起身的一瞬间,一只胳膊就挡在了他的胸口,把他硬生生的压回了原地。正老太爷气愤非常,扭过脸去,也不管面对着的黑暗当中盗墓贼究竟藏在何处,只轻声说了句:“你要一辈子在这里待着吗?你的老婆和孩子可还在外面忍饥受冻呢!”“噔——”棺材外面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双脚合拢地蹦了一下,听上去距离这里不过几米的距离,回声在空旷的墓室中打了几个来回,不断钻进正老太爷的耳朵里,沉闷异常。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一直寂静的墓穴忽然有了动静的关系,正老太爷能够感觉到旁边急促的喘息之声了,进而有个东西向他这边挪动了几下,和他的身体贴在了一起。看来盗墓贼终于沉不住气了,他靠近过来,嘴巴贴在正老太爷的耳朵边上,尽量用最最轻微的声音说道:“尽量别出声,一出声,外面的东西就会听到了——是我老婆让你进来的吧,她怎么没让你带着蜡烛来?”正老太爷想要答话,嘴巴却被盗墓贼的手掌按住了,口不能言,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衣服的前襟。他听到棺椁外面又是“噔,噔”两声,似乎比刚才那次又近切了不少。看来这个“巨脸”还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只能依靠蹦跳前进。盗墓贼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急切的在他身上摸索着,终于将蜡烛掏了出来。“祖师爷保佑!”盗墓贼念念有词,也不顾发出的声音又把“巨脸”向这边招来了两步,随后在自己的身上摸出了盒火柴,小心翼翼的的将里面推出一半,从中捏出根拇指食指夹紧,剩余三根指头擎住火柴盒,动作异常灵活,只用一只手便擦燃了火柴。“噗——”火苗骤然窜起,把正老太爷的眼睛刺得生疼。他先前一直侧偏着头,此时只觉得眼前一闪,立刻扭回过来,正面朝向了正上方。就在这时,他再次看到了那张怪脸,就在头顶不远处,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立时裂开大嘴,露出参差的黄牙呆笑起来,随即身子一翻,就想自上而下的压下来。情急之下,正老太爷一弯膝盖,双脚脚掌抵在了“巨脸”的胸口之上,暂时减缓了他向下的趋势,同时大叫着提醒盗墓贼赶快帮忙——都这个时候了,只顾着点灯还有啥用?“巨脸”似乎蠢笨异常,被正老太爷这一顶,并没有转身翻下,反而是直挺挺地横在半空中,双手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朝向正老太爷的脸部乱抓过来,同时口中的浓痰不住流下,滴洒得他满身都是,恶臭的气味直叫他喘不过起来。正老太爷勉强招架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借着火柴的光亮,他隐约看到“巨脸”一身满清的官服,领子袖口已经有些腐烂脱线了,这样剧烈的动作之下,衣服片片碎裂开来,露出了赤.裸的上身。令人惊诧的地方是,“巨脸”满身长满了黑毛,浓密得不见一分肉色,散乱如同猿猴一般,配合着狰狞的面目,哪里有半分像人?正老太爷脚下一软,险些抗顶不住了,他暗地里叫苦连连,自从进到这个墓室之后,接二连三的碰到怪异的事情,眼之所见都是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故弄玄虚的盗墓贼就不说了,单是眼前这个凶煞一般的怪胎就已经超越了他先前五十多年所见所闻的极限,要不是被求生的信念一直支撑的话,说不定早就精神崩溃,体力衰竭了。“巨脸”挣扎得越发强烈起来,指甲老长的双手眼看着就要刮到了他的脸上,正老太爷只觉得自己无力再支撑下去,双腿受力不住,慢慢弯曲下来,不消片刻,或许自己的老命就要葬送在此了……“噗——”一团火焰忽地扑向“巨脸”而去。“巨脸”胸前的黑毛一下子被燎去了大半,焦臭的气味顿时弥散进整个房间。“巨脸”似乎并不怕疼,但对火焰格外惧怕,火苗窜起的一瞬间偏头躲过,紧接着一下子凌空腾起,跳出了棺椁的范围。正老太爷舒了口气,心想盗墓贼终于点燃了蜡烛——原来这东西还有如此功用,不仅仅是照亮的蜡烛而已,难怪当初少妇一定让他把它交到盗墓贼的手上,并且一再提醒他不要让其熄灭。说起来都怪自己救人心切,没有把事情的原委细细打听清楚,这次平白捡回一条老命来,竟要反而感谢盗墓贼的处变不惊了,说不来不觉是个天大的笑话。经此一番缠斗,筋疲力尽的两个人几乎同时从棺椁中坐起身来,火烛的光亮这一提升,被照亮的范围一下子从棺材中扩展到了整个房间,先前一直处于黑暗当中的正老太爷这下可看清楚了自己的所在。不看倒不要紧,这一看,正老太爷立刻汗毛直立,心下里哀鸣道:难不成我进入了地狱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怪?



正文 第06章 以命换命
更新时间:2011-02-14 10:35:25 本章字数:3261

严格说来,正老太爷算不上是个无神论者,毕竟是个封建社会的遗老,平日里耳濡目染的听说了不少神鬼方面的故事,只不过书本和别人口中的那些故事大多只被他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消遣罢了,从来不会把它们和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至于像今天这样的亲身经历其中,则是想也不敢想了。盗墓贼手中的蜡烛虽然细小,发出的光亮倒不很弱,刚才喷射出火焰的情形被正老太爷看在眼里,心下已知道它肯定非同小可,说不定是盗墓贼们惯用的某种工具,除了起到照亮的作用外,还有驱鬼杀魔的作用。现在,他们两个人双双从棺椁中坐立起来,蜡烛的光随即照亮了整个墓室,正老太爷环顾之下,立刻肝胆乱颤起来,目之所及的地方,竟是如此的令人骇然。正老太爷所在的棺椁在墓室的正中央,体积巨大,差不多占据了三十个平方。他和盗墓贼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刚好在外面两层石椁的夹缝中,在向里侧则是一口同样巨大的木质棺材,棺材盖被掀开了一半,搭在另一边的石椁之上,里面似有布料或者绸缎垫在底部,只不过由于年代久远,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何材质来,布料之上零星散落着一些宝石美玉,在烛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或红或蓝的光亮……正老太爷很怕在其中看到腐烂的尸体,但出乎它意料的是里面别无它物。盗墓贼费力打开的是口空的棺材?还是他为了方便盗取陪葬植物而把里面的尸体挪出了棺外?说起来这些盗墓贼可真是胆大妄为,连已逝的死人都不放过。不过他转念一想,其中似有不对,一种可怕的念头袭上心头:先前袭击他们的“巨脸”模样怪异,该不会他就是先前躺在这口棺材里的死人吧?正老太爷忙转过头去,在房间里搜寻刚才被烛火烧伤的“巨脸”,却没想到他就在棺椁的尾部不远处,直挺挺地站立着,面无表情,赤.裸的上身黑毛遍体,好像比刚才还要长出了不少。直到此时,不消盗墓贼向他解释,正老太爷也能猜出个八九分了:“巨脸”并非是先于他们进到墓穴的盗墓贼,而是原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死尸啊!盗墓贼的举动一定是触怒了已逝的灵魂,惹得他死而复生——难怪他举止如此诡异,有异常人,原来是传说中比鬼怪还要可怕的僵尸啊!更糟糕的是,就在“巨脸”的身后,竟然赫然排列着四口较之他们所在的略小的棺木,被钢钉钉死的盖子不时传来“咚咚”巨响,似乎要不了多久里面的东西也要突而破之了。正老太爷头皮发麻,心想自己前生必定是坐下了什么孽障,惹得现在落入群魔乱舞的人间地狱,眼看着身形巨大的“巨脸”凶神恶煞,好像随时都会冲将上来把他撕个粉碎,如果再加上后面四个帮手,恐怕任凭他本事通天,也难以保得全尸了。“别怕,有驱鬼灯在这里,黑煞暂时不会袭击我们!”盗墓贼宽慰道,不过正老太爷看出他执灯的手也在微微发颤。正老太爷心想这个盗墓贼说的轻巧,谁会在面对僵尸的时候还能处之泰然吗?再说他口中所谓的驱鬼灯眼看着已经燃尽大半,不消一个时辰就会油尽灯枯,说到底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啊!“巨脸”似乎真的对蜡烛有所忌惮,没有像刚才那样不顾一切,不过与他的相对安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后的四口棺木越发吵闹起来,其中最右边的一口盖子已被推开一角,长长地钢钉根根突兀起来,随即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小半边棺材盖断裂开来,被一击之下直飞到半空中后掉落在地上。一双煞白纤细的手臂慢慢伸出来,扳住棺材盖剩余的部分,略一发力,半个身体直挺挺地立了起来。女僵尸满是长发的后脑勺对着盗墓贼和正老太爷,忽的扭过脸来,正脸就有些大煞风景了:但见她脸上黑白相间,似乎满是腐烂之肉,窸窸窣窣地掉落着大片皮肤;嘴唇早就不复存在,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上下颚一张之下,竟还能看出是个阴笑的表情……好在被她击飞的棺盖不大,加之她身体僵硬,一时之间卡在原地,左右扭动之下还不能从中脱身。正老太爷看得目瞪口呆,赶紧从棺椁的一端跳出来,身体贴在距离“巨脸”和女僵尸最远的墙壁上,瑟瑟发抖。盗墓贼紧随其后,和正老太爷并肩而立,哆嗦着扯过身后的一个包裹来,在里面不停的翻找着什么:“我记得在这里的,怎么找不到了……”盗墓贼只顾着翻找东西,一时间忽视了手中的驱鬼灯,火苗上蹿下跳了好一阵,几近熄灭。他们两人的这番行动都看在“巨脸”的眼中,只见他忽的跳前一步,与他们的距离立马缩短了一大半,眼看着只要再一跳就到跟前了。“小心小心,小心蜡烛……”正老太爷急在心理,不觉提醒盗墓贼道。现在驱鬼灯是他们的性命保障,万一熄灭了那可真是叫天天都不应了。盗墓贼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将驱鬼灯重新举在身前,待到火苗回复如初之后,巨脸便又不敢轻易向前了。盗墓贼一边斜眼盯着“巨脸”的行动,一边慢慢移动驱鬼灯,将其交到了正老太爷的手上,自己则是腾出两只手来,忙乱地继续在包裹中翻找着。“砰——”远处限制女僵尸出棺的木板碎裂了,她只一个转身腾空而起,三两跳之下便和“巨脸”汇合在了一处。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她并没有就此停住脚步,反而是毫不犹豫的继续朝向两人跳来。正老太爷慌了手脚,下意识的低下头,双手捧着驱鬼灯往前使劲一伸。“噗”,女僵尸身上顿时冒起了火焰,由她那并不健全的嘴里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随即火焰渐燃渐熄,与正老太爷他们近在咫尺的女僵尸终于逶迤在地上,烧的仅剩下一堆黑乎乎的烂肉了。尽管女僵尸送掉了性命,不过她这一翻急冲之下,带动起不小的阴风,驱鬼灯的火焰左右闪动了几下,正老太爷慌忙用手护住了火苗,才总算没有让其熄灭。正老太爷舒了口气,悬着的心却还没来得及放下,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巨脸”身后的另外三口棺木几乎同时被冲破,三个与先前的女僵尸形貌近似的东西转眼即至,从正前方的三个角度奇袭而来……正老太爷叫苦不迭,心想“巨脸”这四个小老婆还真是痴心不改,即使死后依旧听命于夫,甚至毫不畏惧“再死一次”的危险。看来这个“巨脸”也算是驭妻有术,若拿自己与之比较则不免相形见绌了,不然也不会落了个散尽家财后唯有一个正佟氏跟随左右,其余十数个妻妾如鸟兽散的结局了。正老太爷自知是没命回到地面之上,心里反倒平静了不少,仅在三个女僵尸袭来的一瞬间忽然想到等在外面的正佟氏,心下生出不少愧疚之情。当年巨富之时只晓得终日酒池肉林,身边的女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临近生命的尽头之时,竟然会对这个与他共同生活了三四十年的老妇有所牵挂,想来她在外面必定也是心急如焚了,只可惜自己时运不济,如今又要殒身在此,看样子不再能够给她以任何补偿了。三个女僵尸舍生忘死如期而至,身上同时燃起了火焰,不过她们丝毫不顾,目标直指正老太爷手中的驱鬼灯,看样子是知晓了厉害所在,一定要为“巨脸”扫清障碍了。纵使驱鬼灯如何了得,也终究不过是根蜡烛而已,女僵尸三面夹击,较之刚才卷起的阴风强劲了数倍之多。正老太爷骑虎难下,一方面如果自己用手护住火苗,驱鬼灯对僵尸的驱杀作用必定会大打折扣——这从刚才“巨脸”在火焰不稳时得势而进就足以看出来了;另一方面如果听之任之的话,它势必会被阴风熄灭,那样的话,纵使四个女僵尸悉数被灭,“巨脸”也会在漆黑一片的黑暗中如鱼得水,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了。形势哪里容得他的犹豫,转瞬间女僵尸们凄厉的哀号充盈进墓室的每个角落,三团火焰越烧越旺,直把近在咫尺的正老太爷炙烤得难以忍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好像半边脸皮被硬生生的揭了下来一样。火起风势,风借火威,区区一只蜡烛又怎能抵挡如此强劲的袭扰,“噗”地一下熄灭了,只在蜡心的顶端冒起一线黑烟,也被随即吹散开来,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女僵尸的尸体还未完全熄灭,墓穴里尚有足够的光亮,正老太爷透过眼前浓浓的黑烟看到“巨脸”似是笑了,神态有些狰狞,又有几分得意,在这场他一手导演的以命换命的把戏中,他成了最后的胜利者,而他们好像只是他所面对着的一盘美餐,虽然费了些周折,终于还是难逃魂归入腹的厄运了……



正文 第07章 黑驴蹄子
更新时间:2011-02-14 10:36:12 本章字数:3046

倚仗着精神上的支撑才挺到现在的正老太爷此时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只是徒劳地举着已经熄灭的蜡烛,僵立在原地,眼看着对面的“巨脸”得意的阴笑着,然后在女僵尸们还未完全熄灭的尸火上轻身越过,只一跳便已到了他们的跟前。对方身形高大宽阔,这一跳一跃势如压顶,再加上正老太爷和盗墓贼两个人背靠在墙壁之上,哪里还有别路可逃?盗墓贼刚才一直在自己的包裹里搜罗的东西终究就没有出现,此时他见大势已去也是眼前一黑,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巨脸”一到,伸出两只手臂分别扼住了两个人的脖颈,把他们死死顶在墙壁上,然后慢慢向上滑动,直到与他的眼线平行。两个人悬在半空中,双手用力掰扯着“巨脸”的手臂,却不过是徒劳地挣扎而已,没多一会儿就有了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眼前所见之物渐渐都模糊了。“巨脸”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他手上略一松劲,把脸凑上前去,兴趣盎然地看着这两个人稍得缓解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即再次骤然发力,扼得他们满脸通红,生不如死。正老太爷在意识还未丧失的一瞬间感到“巨脸”是不想让他们痛快的死去的,就像猫抓到老鼠后总要戏弄一番一样,他们都在自己与猎物的对决中处于绝对的强势地位,手中掌握着对猎物的生杀大权,因此,如果说在平等甚至实力差别不大的战斗中还能够有胜算的话,那自己显然只不过是身处一场屠杀的弱势一方而已,不仅生死已早由不得自己,甚至早死和晚死都无法决定了。正老太爷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如果刚才“巨脸”冲上来一瞬间就把他扼死的话或许真的别无它法,但眼看着他玩心颇重,三番两次的放松再扼紧,扼紧再放松,看来自己或许还有求生的可能。他在对方再次手上松力的空当使劲全身的力量支起双腿顶在了“巨脸”满是黑毛的胸口上,下身发力,试图把他硬生生的推来去。然而一方面自己体力有限,再加上“巨脸”下盘极稳,这一顶之下竟没有将对方推开分毫,反而是自己憋住了气息,一时间险些昏死过去。一旁的盗墓贼看在眼里,也知道这时他们唯一的机会了,立刻学着正老太爷的样子双腿抵在“巨脸”的胸口,跟随着他的节奏同时发力。盗墓贼正值壮年,自然比正老太爷后力强大,两个人两相协助,这一蹬一踹之下虽然依旧没有把“巨脸”踢开来,却分明感到后背的墙壁受力不住,哗啦一下向后塌陷了。两个人随着塌陷的石块落在了墙壁的后面,只觉得背后凉风阵阵,似乎是条隐秘的通道,转头去看时竟隐约中见到远处似有光亮。两个人见状哪里还敢多想,不约而同的爬起身掉头就跑,却不想漆黑之下没有看清所处的环境,原来,被他们挤破墙壁现出的通道宽窄只够容下一人通行,两个人并肩而立已显困难,再这么一跑之下,反而挤撞在一起,没跑两步就再次同时跌倒了。身后的“巨脸”此时已从这突然地变故中缓过神来,眼见到手的猎物想要逃脱哪里肯干,一下子分别抓住两个人的脚腕,便要把他们重新拖回到墓穴当中。两个人趴在乱石当中,双手乱抓,却始终没有攀附到倚靠之物,只觉脚腕一疼,身体已经开始不自主的向回滑动了。本以为时来运转,却还是未能得脱,两个人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了,盗墓贼此时反倒心下一狠,就地翻转过身体来,随手抓起散落在身下的石块,便朝“巨脸”劈头盖脸的砸去。正老太爷照猫画虎,也是拼尽了最后的气力。然而,巴掌大的石块砸在“巨脸”的身上似乎毫无效果,对方只当是隔靴搔痒一般丝毫不以为怪,眼看着咬不了多久两个人就要被重新拖回到墓室当中了。盗墓贼的包裹一直斜跨在身后,刚才找寻东西的时候被挪到身前,经过这番摔倒和拖拽竟然没有松脱掉落,现在依旧横在他的胸口上。盗墓贼见石块对“巨脸”毫无作用,又重新拾起了刚才的想法,转而一反手把包裹解开来,底朝上地抖落出若干件东西来。东西稀里哗啦的散落在了盗墓贼和正老太爷的身上,不用看就知道着实不少,墓道里只有背后的丁点光亮,勉强能够看到“巨脸”的所在而已,至于掉落出来的东西却是无法一一细看清楚了。盗墓贼手忙脚乱的摸索着,随手捡起一个东西来再扔掉,嘴里念念有词,正老太爷此时还在继续努力尝试着用石块袭扰“巨脸”,一时间也没有顾及他在说些什么,只恍惚听见“驴”、“蹄子”等词汇,却是不明白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转眼间两人已被“巨脸”拖回了墓穴当中,手边的石块已然不多了,正老太爷琢磨着眼前这个盗墓贼实在有些蹩脚,估计手艺在他们行内只算是初级的水平吧,不然怎么会临阵而乱,找个东西都要百般周折而不可得,反而比他这个外行还要外行呢!话虽如此,此时可不是互相埋怨的当口了,正老太爷随手抓起身边一切可以够到的东西投向“巨脸”,只盼望着能为盗墓贼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好的脱身之计了。他随手捡起个东西扔了出去,随即感觉有些不对——刚才那个东西毛茸茸的,手感异常奇怪,绝对不是石块。他忽然想起盗墓贼口中的“蹄子”,难道事情如此凑巧,竟把自己和盗墓贼赖以活命的东西扔掉了吗?正老太爷心下冰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手上却又摸到了跟刚才同样手感的东西。他转而一阵狂喜,看来自己是时来运转了,刚被他扔出的东西打在“巨脸”身上竟然又弹回到他的身边,或许是老天开眼,留给他们一条最后的活路呢。正老太爷不敢怠慢,赶紧把蹄子拾起,一把塞在盗墓贼的怀里。盗墓贼将其拿在手中,简直像是如获至宝一般。此时两个人不需言语上的交流,仅是求生的本能把不曾相识的人联系在了一起,同赴生死之时产生出了些许默契。又或许是上天注定亦或是有仙神从旁相助,总之这下总算是等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然而形势依旧紧急,“巨脸”既然已经将两人从墓道中拖回墓室,转而松开双手,身体直挺挺地朝他们压过来,正老太爷只看到一块黑影迎面倒下,房间内似乎也同时想起了刚才烧成枯骨的女僵尸们的奸笑声,吓得他立时闭上了眼睛,生死只听天命了。“巨脸”这一压犹如泰山之势,他身形宽阔,完全同时覆盖住了两个人仰躺的范围,正老太爷既然已经闭眼等死,只觉得身上忽然一重,知道已被“巨脸”压身,再无别的出路了,只是以往从来没有听闻过僵尸是如何杀人的,若是咬或啃的话可能身体难免还要经受一番疼痛,不如直接被吸走了七魂八魄,也落了个死的痛快……然而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动静,只感觉身侧的盗墓贼勉强从“巨脸”的身体下挤了出去,一时好奇心起,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倒不要紧,差点被眼之所见吓个半死,原来盗墓贼只身钻了出去此时已经重新点燃了驱鬼灯,墓室又重现光亮,正老太爷睁眼之际,只看到“巨脸”和他脸脸相对,嘴巴里塞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神情呆滞,僵躺着一动不动。正老太爷被厌恶和恐惧所环绕,赶紧从侧面钻出了“巨脸”的身下,从上到下仔细的摸索了一番,才算确认自己安然无恙,这番惊吓至此终于画上了句号了,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感谢盗墓贼的力挽狂澜还是佛祖的在天保佑了。“咚咚咚——”墓室正中央的棺木此时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正老太爷把地上的驱鬼灯拾起举过头顶,细看下来不免遍体生寒。只见先前他们躲避“巨脸”的那口巨大棺椁不知什么时候移动了位置,由垂直的方向转而打横过来,之前半搭在石椁的棺材的盖子被“唰”的一声推开,掉落在地上后发出声闷响,击起尘埃无数,还没等灰尘散尽的时候,自里面直挺挺地坐起个人来。正老太爷瘫坐在地上,心想自己真可谓是流年不利,怎么刚出虎穴紧接着又入狼窝呢,这个墓室中究竟还有多少僵尸鬼怪啊?



正文 第08章 逃出生天
更新时间:2011-02-14 10:38:27 本章字数:3512

盗墓贼带来的黑驴蹄子十分管用,只被塞进了“巨脸”口中便已令它动弹不得,刚才还抱定必死决心的正老太爷如释重负,满心想着终于可以逃出生天了,却没想到一转身的功夫盗墓贼竟不见了踪影,反倒是刚才他们躲避“巨脸”的那口巨大的棺椁不知什么时候扭转打横,忽然一声巨响之下,又自里面坐起一个人来。正老太爷心下一惊,瘫坐在地上,不过借着驱鬼灯的烛光细细辨认,才发觉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那个盗墓贼不知什么时候爬进了棺木。他松了口气,却开始有些气恼起来:盗墓贼真可谓是不知轻重,两个人刚从鬼门关里溜达了一趟,能够保全了性命已算是天大的造化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地面上去,却不想他竟然死性不改,还有闲情雅致去翻腾那个差点要了他们的命的僵尸的老巢,实在是胆大包天啊……他从地上拾起驱鬼灯,绕开“巨脸”的尸体,走到了棺椁的旁边,看到盗墓贼熟练地捡拾起散落在里面各个角落的珠宝美玉,一股脑地塞进了包裹,然后把包裹打了个死结,斜跨在背后,纵身一跃,跳出了棺椁,走到了正老太爷的跟前。“还未请教英雄高姓大名?”盗墓贼像模像样的对着正老太爷一拱手。正老太爷勉强回了个礼:“在下姓正,正廷玉!”“哦,原来是正兄,在下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古字……”盗墓贼略一屈身,“刚才多亏正兄帮助,在下才能制服了这个黑煞,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后怕啊,不过你我兄弟在此相见亦是缘分,你看这些古董应该如何分配呢?亦或是全部交与正兄之手,在下也决计别无二话……”正老太爷在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不屑地摆摆手:“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在下只是从此地偶然路过,被尊夫人哄骗下来的而已,先前若是知道你们二人的身份,是否还会出手相助亦是未知之数,现在既然转危为安,自然是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你那些拼了命才从死人身上搜罗来的东西,于我何用?”夏侯古听到正老太爷的这番冷嘲热讽,不免脸上燥热起来,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正兄高士,自然对我等点灯摸金的勾当不屑一顾了,然而救命之恩非同小可,在下纵使不才,却也通晓事理,今日之事暂且铭记于心,只望有朝一日能够加倍报还……”听得夏侯古这样说,正老太爷也无心再出言相讽了,只问他该如何离开。夏侯古略一沉吟:“古今墓穴皆有生门死门之说,大体上生于东南,死于西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也是顺着我挖的盗洞进入到上面的石室的,那个盗洞就是我按照生死法位推算而出,原本也应该是我们逃生的必有选择。然而说来惭愧,在下枉为发丘中郎将后人,学艺不精,差点害死自己不说,也险些连累的兄长——想来这墓穴的主人,也就是那个黑煞当初为自己筹建死后之所的时候着实费了些脑筋,说不定也请了我们行内的个中高手为其参详谋略,特意混淆古法,把死门设立在东南的方位上,一旦有人自此进入,便会激发尸变,好让盗墓者有来无回,用心着实险恶。现在我们用黑驴蹄子暂时将其克制住了,却绝对不能再从原路返回,如若不然,是否会引发别的恶果我就不敢妄下断言了……”听盗墓贼这样说,正老太爷心下纠结起来,心想琢磨着难道没有别的出路了吗?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对方从容收敛起了珠宝玉石,必然早已想好了退路,不然处在生死险境当中,哪个人还会惦记那些黄白之物呢。果然,夏侯古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这个黑煞也算是百密一疏了。想来他或许是前朝盛世时期的某个王爷贝子,大费周章的营造起了这个看似无法盗取的墓室,然后再把承建的术士和工人全部杀死在其中,自己的安身之所就会永世太平了。不想他机关算尽,反而深受其害,术士工人们早就提防着他这一手,承建过程当中暗留了密道,只为应急活命之用,却想不到他们此举却在无形当中暗助后来的我们,其中自是天理恢恢,我等凡人难窥一二是也!”正老太爷想到刚才受制于“巨脸”时不慎将墙壁撞破,后面好像出现了条暗道,遥遥通向光亮之处,盗墓贼所言的密道应该就是指的那里了,既然如此,自己自是命不该绝,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同时,夏侯古的一番看看而谈着实令正老太爷刮目相看,他虽然不懂他口中的“发丘中郎将”、“生门死门”之说所指何物,但看得出对方并非是单纯的挖人坟墓盗人尸骨的盗墓贼,仅是观他出口成章,便必定是读过诗书之人,至于因何沦落至此,想来大概别有一番故事吧!夏侯古引领着正老太爷向密道走去,路过“巨脸”的尸体时停下了脚步。他告诉正老太爷这个黑煞煞是凶恶,要不是用祖传的黑驴蹄子将其克制住了,任凭再多的人也无法活着出去,如今不如将其焚而毁之,免得让后来人再平白丢了性命。正老太爷深以为然,虽然对自己侵扰了的墓主饱有歉意,但想到刚才“巨脸”凶神恶煞,必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情形仍旧心有余悸。他帮着夏侯古把掉落在地上的棺材盖子抬了过来用石块砸碎成柴火,围在“巨脸”的周围,然后由夏侯古拿过驱鬼灯,对准火苗朝着“巨脸”的方向一吹,但见“忽”的一声,“巨脸”身上立刻燃起火焰来,随即木柴也被引燃,两相助势,没多一会儿就这具僵尸烧的粉碎,只留下黑漆漆的一团粉末了。僵尸既已焚毁,一直悬在正老太爷心头的石块也总算落了地,不过他依旧不想再这里逗留哪怕一刻钟的时间了,催促着夏侯古尽快离开。夏侯古也是思妻心切,更何况还从正老太爷口中得知自己新得一子,自然也是归心如箭,两个人扒开堆积在墓道口的碎石,然后由正老太爷执灯,夏侯古断后,慢慢的从中穿过,大概行进了半柱香的功夫,只见前面没了去路,一睹砖墙横在面前,不过其上缝隙颇多,自外斜射进不少的光线,看上去只是虚设的屏障而已,正老太爷三脚下去,已然把砖墙踹出了个大洞。两个人自洞中爬出,看到外面早已日上三竿,回头望时,才发现这个墓道的出口建在一颗老槐树的后面,乍看上去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坟包,也算是极致的伪装了。墓碑就在坡上不远处,远远望去两个女人倚靠在一起,焦急的等待着。还要算夏侯古的老婆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他们两人自坡下小跑上来,不免喜极而泣,不顾身体不便站起来疾跑几步,正佟氏抱着孩子尾随其后,四个大人加上新生的婴儿终于汇合到了一处。一夜未眠,两对夫妇自然有颇多话语要说。夏侯古从正佟氏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儿子,亲昵之情溢于言表,在他妻子的提醒下才才恋恋不舍的送还给她,笑着对正老太爷夫妇道:“干我们这行的身上难免沾染晦气,尤其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时候,原本自己喜得贵子应是尽兴亲昵,对于我们来说却只有在斋戒沐浴三日后方可实现了——不过说起来我夏侯古能够一家团聚多亏了兄嫂的帮助,大恩大德自是永生难报,在此请受小弟弟妹一拜……”说着夏侯夫妇两人便欲跪拜,正佟氏连忙上前扶起,对夏侯正说到:“我和弟妹共处一晚,已能看出你们夫妇二人皆是性情中人,又何必拘于常礼?如今天下大乱,纵使是你等所作的营生难以对外人启齿,也必定是身不由己,遇到的艰险岂是外人可以体会,家夫和我既是路过得见,便没有不帮衬的道理,至于感恩戴德之说,不过是市井俗套罢了,万勿再提……”正老太爷从夫人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大概是她与那夏侯富人共同熬过的一宿,夏侯夫人把她和她丈夫的营生都告诉了她吧,这样说来她们的所作所为也算光明磊落,对于先前被骗下古墓的事情也便释然了。夏侯古见正氏夫妇风尘仆仆的,听口音似乎也不是本地人士,问他们缘何在此路过。正佟氏便把家门遭遇的不幸对他们娓娓道来,说到后来不觉潸然泪下。夏侯古再问他们作何打算,正老太爷只说在南方还有几门多年不走动的亲戚,此去若能投奔最好,不行的话再另做打算。夏侯古沉吟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小弟我本是苏州人士,家里颇有些田产,如蒙兄嫂不弃,可相伴同往,虽无大富大贵可享,但至少可保衣食无忧……”正老太爷连忙摆手,出言回绝。夏侯古叹了口气:“我知兄长虽口不言,实为心下嫌弃我等满身的晦气,殊不知在下虽然不才,却满怀知恩图报之心,另观兄长为人仁厚,仗义疏财,必定是万里挑一的人品,只盼望能够与兄长多相处些时日,也好增进彼此的了解,届时是走是留全屏兄长一言,在下绝不阻拦……”正老太爷听闻夏侯古如此说也有些动心了,刚才说是投奔亲戚,其实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一时的托词,别说他在南方根本没有熟人,就算有又有谁会在他落难之时施以援手的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与这夏侯古夫妇也是萍水相逢,再加上他们所作的营生实在有些那个……夏侯古见正老太爷有些犹豫,连忙道:“哥哥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嫂子考虑啊,你看她已是身怀六甲,难道还要这样终日里奔波劳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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