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正传》第46/77页


  贺时琛自顾自地坐到了床边,他冒犯般的举动吓了黎远一跳,让他快速地往另一边挪去。贺时琛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不住退后的身体,十分自然地把手放在了对方的腰上,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悦。
  就在三天前,这里的线条还没有这么纤细,现在的感觉,简直就好像随时都会这段一样,是什么让黎远在短短时间内消瘦成了这样。
  “贺总,那边有椅子。”黎远并没有做出十分抗拒的样子,只是淡淡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他说。
  “嗯,”贺时琛根本没有理会他所说的话,反而拉进了两人的距离,让只穿着单薄病号服的黎远靠近了他的胸膛,“你的样子不太对镜,发生了什么?”
  黎远终于对他越过界的行为作出了反应,“贺总,这里是医院,您这样不太合适吧?”
  贺时琛挑挑眉,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不觉得。如果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
  黎远无力和他争辩什么,他早已习惯了贺时琛霸道的样子。在贴上对方胸膛的瞬间,他听到了贺时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似乎连锁反应一般,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就像元旦的晚上一样。
  没想到除了林家,唯一一个在乎他关心他的居然是曾经让他唯恐避之不及的贺时琛,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这是多么讽刺的事,真是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纵然他的怀抱温暖得让他不忍离开,纵然他关切的眼神让他感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孤单,但是时候做一个了解了。那个夜晚短暂的沉醉并不能改变什么,他只是贪恋对方的温度,那不是心跳,更谈不上爱。
  一个人孤独太久,总是希望有人能陪伴身侧,年轻的黎远更加逃不出这种诱惑。
  “贺总,林哥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
  “嗯?”话题转得太生硬,让贺时琛不禁皱起眉去猜测黎远的用意。
  “我觉得……还不错,这几天聊了聊,也蛮谈得来的,所以贺总,我可能……快要有个女朋友了。”
  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聊今晨的天气一样平和,完全没有遇到了意中人的激动之情,老道的贺时琛怎会听不出来。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只能说明一件事:黎远正式拒绝了他。
  “这是你给我的答案?”对于那个激狂的新年之夜。
  黎远看着他,郑重地说:“答案我其实早就给过你了,只是贺总你从来都不愿意听罢了。希望以后我们能够一直保持上司和员工的关系,如果我能有这个荣幸的话。”
  贺时琛端详在着眼前的青年,发现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从黎雪的背叛到突然卧病入院,他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清亮漆黑的神色不在,只剩下了死水般的平静。
  如果成熟意味着失去一些美好的东西,那他宁愿黎远稚嫩冲动的样子永远停留,他有足够的耐心和能力来包容他纵容他。
  他捏起黎远的下巴,用指腹摩挲着,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似乎看透了黎远的灵魂,让对方避之不及。
  剧烈的心跳究竟是由什么而引起他已经分辨不清,既然断绝一切可能性,那就没有拖泥带水的必要。
  他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父亲临终前希望我早日为黎家延续香火,我们家族人丁不旺,这一代又只有我一个男孩,虽然我还年轻,不过也到了该考虑成家的时候了。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这是一个比刚才更加拙劣的谎言,在摸清所有的真相前,贺时琛没有任何兴趣听这些借口。
  “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黎远。”
  他放开了黎远,站在床边略微整理了一下着装。今天的谈话没有任何结果,这让他感到不满。但他贺时琛一旦认定了什么就绝不会放手,对他来说,对方的意见并不重要,他容忍黎远的放肆只是因为在乎他。
  如果他真的打算切断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他不会再忍耐,洒下天罗地网也不会让对方逃出自己的手心,
  贺时琛就是这样自私的人,被这样的男人爱上,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黎远,我的耐心已经快到耗尽了,我最后再给你一些时间,如果你无法改变态度,那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黎远惊讶地望着贺时琛,从对方的脸上,他看到了志在必得的神色。
  他会做什么?
  和周建龙一样么?
  黎远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他摇着头冷冷地说:“贺总,我累了,谢谢您的探望,请回吧。”
  贺时琛没有再做停留,他的心中隐隐燃烧着一把怒火,明明已经感到了黎远的动摇,事情却突然降到了冰点,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既然黎远不愿意告诉他事情,那么就只能从他身边最近的人下手。
  但是林清越的嘴可不是那么好撬开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接通后,传来了对方惊讶的声音――
  “贺总?”
  “薛少,好久不见。”
  …………………………
  有时候,连黎远都佩服自己的粗神经和弹簧体质,当林清越来接他出院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神清气爽活蹦乱跳的黎远,而不是那个蔫头蔫脑的病号。
  如果不是他苍白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色,眼中的红血丝也还未散去,林清越几乎要怀疑这几天发生的事只不过是一场梦境了。
  “黎远?身体好了吗?”
  “身上没什么力气,不过好多了,再说了,我的病假明天就到头了,不回去上班会被扣工资的。”
  那就意味着黎远还要继续和贺时琛共处一室,对此,林清越十分担忧,因为贺时琛看上去可不是黎远这样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能对付得来的。
  看出了他的担忧,黎远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
  林清越宽慰地笑了笑,他一个快三十的男人,连薛言那个小混蛋都搞不定,不仅如此还让他对自己为所欲为,哪有资格为别人担心呢,也许黎远在这方面比自己强得多。


第58章
  出院的这一天,黎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坐着林叔林婶的车来到了墓园。
  他的手上捧着一束花,不是清明也不是过年过节,在这个时候很难买到专门给献给逝者的白菊,黎远找了不少花店才买到这么一束。
  从他出生开始,每一年他都会来到这个墓园,小时候,是被姐姐牵着手跟在父亲的后面,在清明节这一天来为“小叔”扫墓。后来他长大了,父亲却去世了,扫墓的次数变成了一年两次,一次清明,而另一次则是父亲的祭日。那段时间里,总是林哥陪着他们姐弟俩来的,虽然失去至亲的打击让黎远沉痛万分,但有他们的陪伴,来陵墓的这条路也不是那么难走。
  再后来,黎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五年里,他风雨无阻地来到这里,为他们灰白色的陵墓清理灰尘,送上白菊。
  他却从不知道,被他呼唤了二十三年的“小叔”竟是他的生母。
  所以父亲从不选择在母亲的祭日来扫墓,因为那也是他的生日。
  照片中的双亲看上去年纪相差不少,宁鹤的照片是他风华正茂时的样子,而黎巍然则因为过于思念爱人而两鬓早染风霜,任谁看到这样的照片都不会猜出他们曾经是多么恩爱的一对。
  黎远还记得父亲在日记中对母亲的痴爱癫狂,那种连整个世界都可以抛弃的爱恋却被残忍的上天硬生生切断,世上最让人唏嘘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得后痛失。
  也许死亡对父亲来说是一种解脱,他终于可以卸下抚养儿女的重担,去另一个世界寻找他灵魂的另一半。
  黎远把白菊放在灵台上,然后跪下给双亲磕个三个响头。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妈,请您原谅我,叫了您二十三年的小叔……
  也请您原谅我,夺走了您的生命……
  再次抬起头时,已泪湿满眶,盛载不下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到了青灰色的墓石上,绽放开了一朵朵深色的泪花。
  相见却不相识,这一声“妈妈”在他心里埋藏多年,如今终于能够说出口。
  看到这一幕,身后的林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见证了黎巍然和宁鹤的相爱,却不能看他们白头到老,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宁鹤走时的样子,当时黎巍然悲痛绝望的哀嚎言犹在耳,让人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不住落泪。
  黎雪虽然荒唐,但对黎远这个孩子,林家两口子是打从心眼里疼的。一是因为他和已故的宁鹤十分肖似,看到他的笑脸,总让人有一种对方还在世的错觉。二来是因为黎巍然太过偏心,哪怕他把对黎雪三分之一的父爱放在黎远身上,这孩子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患得患失,总是渴望得到什么却更害怕失去。
  黎远把头再次磕下,这一次,他的头没有再抬起来,而是伏在地上,任汹涌的泪水沾湿了地面。心中的悲苦无人可以倾诉,二十三岁的他还来不及好好享受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就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压得直不起腰来。
  林婶说万般皆是命,宁鹤的早逝是老天爷早早就订好的事,谁也救不得。那么活着的人呢?他所承受的是否也是命中注定,如果是的话,他想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算到头。
  双亲早逝,姐姐走上歧途,这仿佛是一个受到了诅咒的家庭。但黎远不信命,无论遭受多大的打击,他都坚信苦尽甘来四个字。他的人生不会一路灰暗,总有片刻光明在等着他。
  他把泪水尽情宣泄在父母的陵墓前,把懦弱和卑怯也埋葬进这座石墓里。母亲用生命换来了他的存在,如果他一蹶不振,从此混沌度日,百年之后有何脸面面对双亲?
  用衣袖擦去泪水,强忍住喉头的哽咽,黎远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最后望了一眼照片中的亲人,然后对身后的林家三口说:“走吧,等过年的时候我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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