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全集Zei8.com》第230/681页
常思豪道:“廖公子,你可受了伤么?”
水颜香笑道:“哟,瞧你这话说的,从来只见济世令用来救人,谁见它伤过人了?”说话之际向长孙笑迟抛了个媚眼,身子趔趄,手里拿得不稳,酒壶歪斜,甩出一道酒线弧圈。
朱情道:“水姑娘,你可醉得不轻。”
水颜香大笑:“是吗?醉了好,醉了好,醉看英雄眼生媚……”虽是回答朱情,眼睛看的却仍是长孙笑迟。
廖孤石将腕上那木牌拔下,说道:“原来尊驾便是聚豪阁主。”甩手将那木牌抛还。
长孙笑迟接过一笑:“正是。”
常思豪见那木牌约二指宽,食指长,呈拉长的五边形,底部窄平,顶为钝角,薄如普通方筷,上有龙纹浅刻,花雕古朴,四周圆润,在灯光照耀下酱色近枣,无论从做工还是外形来看,都更像是把件玩物,算不上是暗器。拿它伤人未免说不过去。想自己见长孙笑迟出手便冲了出来,情急间未考虑太多,其实以廖孤石的性子,怎会对女人动粗?不论如何,两下没起冲突就好。虽仍有疑惑难解,却一时大觉宽慰。
长孙笑迟瞧了眼地毯上的软剑,喃喃道:“剑中至毒,莫过莺怨。奇兵在手,羡艳嫉妒也便纷至沓来,纵使主人豪迈,也不免暗生防人之意,致令英雄孤独,寒侵虎胆,诚可一叹。”
一句话听得廖孤石懔然而惊,只觉遍体生凉。心知自己行事在世人看来大大偏激,却从未想过心性会在不知不觉间,受此剑影响。经他一说,数语廖廖,竟觉大有道理。一时思潮翻涌,两眼茫然,任莺怨毒在地上扔着,也不去拾。水颜香笑眼瞥着他,将壶嘴含在口中又是一扬。
朱情将荆零雨穴道解了,说道:“刚才情况未明,贸然截下小师父,多有得罪。”荆零雨泪眼婆娑望着廖孤石,向前迈出两步,叫了声:“哥!”身子一软,堆坐在地。
廖孤石见她如此,自是把事实真相都听了去了,一时心如刀绞,呆呆立于原地,竟不知上前安慰。水颜香斜他一眼,上前将荆零雨搀起,扶到里屋榻上,触手间觉她身子冰凉,又扯锦被替她围上。
常思豪虽不知他二人因何难过,但见他兄妹平安,和聚豪阁没起冲突,心中已然放下老大一块,胸中另有一桩事却跳将出来,鼓躁不已。
刚才在倚书楼中,听到曹向飞等人提到,说徐阶想让一人代替冯公公做司礼监秉笔太监,那冯公公既然是现任,又姓冯,那自然十有八九便是冯保了。
想这狗贼害死程大人,逼得他老母妻子自尽而死,又劫走小公子程连安,将程大小姐不知卖到何处,直是天良丧尽,这狗太监每日待在深宫里,自是够他不着,如今跑出宫来,岂非天赐良机?
一想到能替程大人一家报仇雪恨,他早已手心潮热,抑制不住激动振奋,然而喜中更有一忧。
忧的是冯保一行三人,里面还有个郭书荣华,此人身为东厂副督公,武功自必高绝,此次敢只身护驾,更显胆色过人,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只怕还对付不了他。
当下偷眼向长孙笑迟瞧去,心道:“本来曹向飞他们不敢冲进来,就是忌惮着他,怕露了馅,想要皇上平安而来平安而去,一切无声无息,便是皆大欢喜。我现在若是把这事说了,又会怎样?”
回想那天在口福居楼上,朱情和江晚话只说到一半,对皇上和朝廷已经表现出大大不满,手底下人都是如此,长孙笑迟更难保没有造反的心。
要想造反,当然是天下大乱才好动手,皇上出事,就是最好的引头。
他若知道皇上微服出宫,眼下就在这颜香馆里,岂能不动手行刺?而要杀皇上,又必须先杀郭书荣华,就算他不是人家对手,加上江晚和朱情,三人合击,总有胜算。就算打不赢,只要将姓郭的缠住一时,我去杀另外两人也毫无问题,到时候他也遂心,我也如意,各取所需,岂不正好?
他眼睛再次偷扫去,见长孙笑迟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仿佛看透自己所思所想一般,心头不由一跳,忖道:“此人眼睛里带着锥子,绝非省油的灯。这种老江湖心里倒底想的是什么,谁又拿捏得准?也许他只是徐家走狗,虽与东厂不睦,却又心向皇上,毕竟造反一事原出自于朝廷的顾虑,只是一种推测,尚无真凭实据,我贸然出口,只怕自取其祸。现在能确认的,只是他们对东厂和朝政的不满,而这种不满,能让他们冒着冲撞皇上的危险,出手厮杀么?”想来想去,胸中交战,一时难决。
长孙笑迟闲闲小踱两步,将身子侧过,淡然一笑:“屋中都是自己人,常义士有话大可直言不忌,无须顾虑太多。”
常思豪忖道:“我过来的时候,东厂的人应该只看到我的背影,多半以为是自己人,要糊涂一阵,查问情况,一时还不敢轻动。要想杀冯保,必须在颜香馆内,一旦出去,有了东厂的人保护,想杀他可就难了,时不我待,无论如何,也要试它一试。”当下把心一横,压低声音道:“长孙阁主,有一桩大祸就在眼前,你可知道?”
长孙笑迟点头一笑:“知道。”
第四章 同盟
这话一出口,倒把常思豪听得愣住:“你知道?知道什么?”
长孙笑迟笑道:“东厂已然派人将本馆四面围定,今夜我这觉是睡不好的了,明天和郑盟主会谈之时,多半精神欠佳,哈欠连天,若惹得盟主不悦,岂非大祸不小?”
常思豪怫然若失:“在这般情势之下您还有心说笑,常思豪真该道声佩服。”
长孙笑迟道:“呵呵,他们若是为我而来,便用不着这般阵仗,也不会迟迟不动手,既非为我而来,我又何必坐立不安?所以这桩事情对我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大祸。”
常思豪道:“东厂围馆,确非为您而来,可是与您也有莫大关系。您让我直言不忌,自己却话不着边,只怕不合适吧?”
朱情在旁道:“不谈正题,先引以祸事,也算是直言么?”说得常思豪脸上一红。他继续道:“我辈在江湖所行之事,朝廷无有不知,早有相图之意。然东厂此来又围而不攻,自非忌惮我等。徐阁老的面子再大,只有各部官员在意,东厂何尝真的放在过眼里,三公子便更不须提。既与我们都无关联,那么今日到场宾客之中,必有一些是对他们而言极其重要的人物,才会致令东厂有此投鼠忌器的表现。”
常思豪道:“先生料事如神,想必也能猜到这些人物是谁?”
朱情道:“能让东厂这般兴师动众的,除了宫里的太监,再就是当今皇上,余者何足道哉?”
常思豪讶然:“先生不愧‘了数君’之号,果真一切了然在胸。”朱情道:“此事易于分析,可也用不着数术。常兄弟既然穿着这身干事行头,想必是和东厂人物打了些交道,所得消息,自比我这分析准确得多了。不知这伙重要宾客,共有几人?”常思豪暗道惭愧,回答道:“他们应是一行三人,郭书荣华护驾,还有个冯公公。”
朱情目光亮起,立时转向长孙笑迟,语声振奋:“没想到咱们筹划数月,今日得来,全然不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