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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瞳孔收缩,刚才经过一系列的事情,话也说了不少,常思豪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姓氏,现在来问,显然别有意图,心里加了小心,躬身道:“奴才贱姓冯。”

常思豪道:“哎,公公太客气了,你这姓怎么是贱姓?明明贵得很呐!”冯保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常思豪道:“你看你姓冯,那不就是二马吗?至少比姓马的多一匹马,加一起两匹马,那就值钱得多了。”

冯保满面堆笑:“是,是,谢千岁夸奖。”

常思豪点头继续道:“哎,不客气。我才发现,你这姓也真是好,你看骡子的骡,一个马,一个累,说明一匹马干活比较累,你却有两匹马,那岂不是干什么都轻松自在吗?”冯保点头:“是是,奴才在皇上身边伺候,虽然事情繁多,总是忙不胜忙,不过心里想着皇上的巍巍圣德,天恩眷顾,自然精神百倍,干什么都轻松不少。”

隆庆笑道:“兄弟,你这字解得有趣极了!仔细一想,还当真是大有道理。”常思豪笑道:“我也没怎么读过书,认识的字少得可怜,不过既然是乡下人一个,对驴马骡子这些牲口总还算是熟悉。”

冯保眼睛转转,似乎感觉到他这话里,像在骂自己是牲口。

隆庆问道:“听说现在民间生活大多贫苦,不知兄弟家乡过得怎样?”

常思豪叹道:“那就得看年景喽,闹干旱之前倒还有过两年不错的时候,有的人家还能养些鸡鸭猪狗,不过这些家畜都是小牲口,马呀牛啊的才算是大牲口,我们村子穷,每五家有一个大牲口就了不得了,一家有两个大牲口的,便算是富贵得很啦!”每说到一次“大牲口”的时候,便含笑向冯保瞧一眼。

隆庆嗯了一声,道:“边境被鞑靼、土蛮的番兵连年骚扰,人丁不旺,一个大牲口可顶好几个壮劳力。”

常思豪道:“可不是么,他们破城关过来,主要就是杀男人,奸女人,摔小孩子抢牲口,而且抢的都是好牲口,那些阉过的、老弱病残干不了活儿的,他们却一个也不要。”

冯保站在旁边陪笑,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

隆庆道:“永亭。”冯保躬身:“皇上。”隆庆道:“从明天起,朕不吃驴板肠了,告诉御膳房,把驴都放出去,送往边境,分发给农家。”

冯保深知皇上不喜山珍海味,专好这一口,忙道:“皇上,咱们大明幅员辽阔,几头驴子可也算不得什么,您也不能过于节省了。”

常思豪道:“咦?我听说皇上是金口玉言,说什么便是什么,原来也是可以随意顶撞抬杠的吗?”

第三章 让龙冠

冯保忙道:“奴才哪敢顶撞皇上?只是小小劝言罢了。”

隆庆一笑:“兄弟,你不知道,永亭办事得力,这宫里宫外的穿梭往来,少不了他。我也没拿他当外人。宫廷之中,规矩条框甚多,是以我登上皇位之后,反而觉得不如以前做裕王自在。跟随在身边的这些人里,也还就是和永亭相处得宜,在一起聊天玩乐,都很开心,所以很多时候,也就不拘小节了,你别小看他,他这书没少读,文 采不错,对丹青鉴赏也有心得,偶尔提些建议,都很有道理,比一些糊涂的大臣还明白得多。”

冯保跪地叩首:“皇上赞誉太过了,奴才实不敢当。皇上宽仁亲和,向来雅纳善言,兼听百家,古之明君亦有不如,且待奴才天高地厚之恩,奴才敢不鞠躬尽瘁?”

隆庆挥手道:“起来吧。父皇修炼这些年,朕也看明白了,人活百岁终是死,成佛成仙,都是飘渺虚妄,人便是人,不能事事看得清楚明白,听听劝还是有好处的。”

冯保道:“皇上圣明,那这驴……”

隆庆道:“驴还是放了吧,朕不差那一口,百姓可需要它种地啊。”

常思豪心想:“他这皇帝当得不也挺明白吗?倒不像刀切豆腐两面光。看来真和小雨说海瑞是一样的,多少人连皇上都没见过,就坐在家里骂,同样没见过海瑞,嘴里却喊着海青天。郑盟主说朝中官员应该核名实,可这皇上的名实,却又该由谁来核呢?”对这位文酸皇上的印象,越发改善许多。

外面报长孙笑迟告进,隆庆准了,门一开,长孙笑迟阔步而入,头戴黑纱冠,身上换了件黄锦长衣,上面鱼龙跃海,银线织云,腰扎一条宽玉带,利致规整,到近前施礼,隆庆急忙站起让座,长孙笑迟怎肯坐在主位?争让一番,坐在右首,隆庆吩咐传膳,酒菜流水般上桌。隆庆先行动筷,亲自上手给长孙笑迟夹菜。

长孙笑迟礼貌应付,却也吃的不多。常思豪瞧着他帽上的立耳笑道:“你这帽子谁给选的,怎么也像个兔儿爷似的?”

刘金吾脸色微变,这屋只有隆庆皇帝和长孙笑迟两人戴着这帽子,所不同者,便是皇上的帽子上多了两条龙,区别不大。他说“也像兔儿爷”,那自然是说皇上像兔儿爷了。这么说话,长多少脑袋怕也不够砍的。向旁边瞧去,冯保观察着皇上的表情,没有动作。

隆庆哈哈大笑,说道:“兄弟有所不知,这叫翼善冠,经你这一说,我倒也觉得挺像兔子耳朵,只是小了一些。”伸指在自己的帽耳上弹了一下。

常思豪道:“原来如此。我看唱戏扮皇上的帽子金光灿烂,比你们这些强太多了。”隆庆笑道:“那种帽子也是有的,不过不是日常穿戴用的,而是冥器,下葬时才戴它。戏台上是唱假戏,活人演死人,所以须得穿戴死人的衣冠,否则一上台就违制大逆不道,戏台就成了断头台了。”

常思豪道:“原来唱戏还有这些讲究,我倒是头次听说。还以为咱们国库吃紧,那些镶珠带玉的,都被你拿去换钱了哩。”隆庆、长孙笑迟皆笑,冯保和刘金吾虽知他口没遮拦,可也不好计较,只能笑脸陪着。

隆庆笑过之后,似是想起什么,脸色微凝,倒真的难过起来,停了筷子叹道:“唉,父皇那时候修道醮斋,买了不少宝石珠玉,都教那些臭道士骗了去,焚一道青词就要花黄金千两,光炼丹烧的炭钱,一年下来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国库日空,到如今更是入不敷出,我登基以来,成天愁的便是这事,唉,治国的本事,我是差得很了,皇兄,既然你回来了,咱大明就有救了,来来来,咱们把帽子换换,这皇上还是由你来当吧。”说着摘下头上双龙翼善冠,起身双手向长孙笑迟递过。

这一举动突如其来,把刘金吾和冯保都看得呆了,长孙笑迟赶忙站起道:“不可!”这一声不可脱口而出,煞时脑中一片空白,眼睛瞧着那冠上两条金龙,却似看见了这些年在江南的种种。自己聚财拢势,苦心经营,所为一切,岂不还是这顶帽子?现在它就在眼前,假使接将过来,改日诏告天下,弟兄行禅让之礼,天下便可归于己手,然而……无肝堕泪、景王自残等事也都同时浮现眼前。再看冯保和刘金吾神色怔仲,目光狐疑,不知朝中臣等又将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当年的哀冲太子?到时必然还有一番龙争虎斗。小哀啊小哀,你原本已是个死人,还在这俗世人间争个什么?难道连卢靖妃看得破的,你自己还看不破么?

他一念至此,心意已决,眼中那顶帽子,便也不过就是顶帽子,与其它的帽冠,再没任何分别。说道:“皇上,皇权岂是儿戏?此事万万不可!”

隆庆道:“兄长当年封为太子,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小弟不过物归原主而已,兄长何必推辞?”

长孙笑迟道:“皇上,莫非你对为臣还有疑忌?”

隆庆忙道:“不是不是,绝无此事,”脸色转苦:“唉,大哥,我这可是真心实意。说来这皇上实在太不好当,今天这个说要修长城,要钱,明天那个又说哪发大水,要钱,后天哪里又闹饥荒,还要钱!哪个都有理,哪个都不能不理,可是我哪个也理不起。天下人日子过得不好,都怪到我头上,我有什么办法?我弄不来钱,只好自己俭省,登基方才一年便已如此,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我这心里,真是一点缝儿也没有。永亭,朝中事务你都清楚,你来说说,朕方才所言,实也不实?”

冯保面有难色,但皇上问到,不得不答,只好躬身应道:“是,皇上所言确非虚话。”转向长孙笑迟:“皇上早在年初就下过旨,每日膳食一餐只做六个菜,陈皇后一餐是四个,李贵妃她们都是三菜一汤,皇子、公主各随母亲就餐。刚才和千岁谈到边境缺乏牲口劳作,还下旨放了宫中养的驴子,其实这样俭省也省不出几个钱来,只是皇上体道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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