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全集Zei8.com》第319/681页


梁伯龙身上麻麻冷冷地起了些鸡皮疙瘩,沉静片刻,深吸一口气道:“蒙姑娘临别慨赠佳曲,吾亦当以好音和之。”

他说完怔怔地发了阵呆,呼出一口白雾,蓦地将那把胡琴抄起,撑在膝头,手指拨弦铮铮铮连走几个高音,飞弓转颤,一个长调低旋直落,抖作精神,开喉唱道:“桀骜男儿,何屑黄金榜?万里关山踏遍,意何畅!顾千家灯火,一烛足暖心房,不屈是强项!画阁搭台,哪管姿容浮浪?街头巷陌,随手吹拉弹唱。不须乞侯恩,媚王上。自来傲骨随身,对天敲,铮铮响!一曲流云淌!向古英雄,便是这般模样!”

这一段长歌激越豪迈,似放纵而出的猛兽般、山陵滚落的巨石般、崩堤狂泻的洪流般,以骇浪惊涛之势破车而出,向苍茫大地间横冲直撞而去――“好!”

常思豪听歌望雪,豪情陡升,心中起啸,忍不住喝起采来,刚才的压抑一扫而空。赶车的李双吉也受到了感染,马鞭凌空甩得啪啪爆响,三匹马儿长嘶欢叫,驰纵若飞,车后狂风滚裹,乱雪如龙。

顾思衣含泪而笑:“先生能记得这诗,小女子毕生无憾。”

常思豪心中一奇:“我还道是梁先生自抒心胸,怎么,这首诗竟是顾姐姐写的?”

只见梁伯龙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小笺:“思衣姑娘这首《傲戏子》,在下一直带在身上。”

顾思衣望着自己的笔迹,涩涩道:“那日我听先生要去宫里唱戏,知道凶多吉少,写下这首诗给你,原本意在提醒。想先生若真是傲骨铮铮,自当知耻远避,也躲过一桩灾祸。若是执迷不悟,遭其罪劫也是自取咎由。今日知道你终究去了,心里还曾大觉失望,没想到先生此行,实是为青藤先生申冤。”她说到这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先生舍生忘死,仗义直言,并非醉心名利之徒,思衣错怪先生,这厢陪罪。”说着将螓首垂低。

梁伯龙也赶忙折身还礼道:“姑娘何须如此?这可折煞在下了。”车中狭窄,他又身形高大,这一急动作起来险些撞在顾思衣头上。

常思豪笑道:“拜来拜去的,你们这是在拜天地吗?”

两人脸上一红,各自直身,都有些不敢瞧他。常思豪抱起肩膀笑道:“姐姐,你瞅瞅人家梁先生,把你写的笺收得好好的,可见多么重视,梁先生写给你的那张呢?”

顾思衣难为情道:“我向先生道歉,便是为的这个。今天我听到梁先生宫去唱戏的消息,以为他醉心名利之中,一时生气,便把这张笺给撕坏了。”当下略一犹豫,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小卷帕,展将开来。

帕上裱着一张小笺,正是那首《四季花》。

梁伯龙见那片纸满是裂痕,似乎是撕碎后又拼粘在一起的,却不曾缺失一角,显然收管得极是精心。瞠目道:“姑娘,梁伯龙不过一天涯戏子,何德何能,劳姑娘如此……”话说一半,只觉指尖温软,原来自己和顾思衣的手,已经被常思豪拉近交叠在一起。

常思豪在二只手上着力握了一握,语速极快地道:“你们就别再扭捏了,姐姐,实话说了吧,今天我让你跟来,就没想过让你回去!梁兄,我这姐姐以后,就要拜托你了。”

梁、顾二人窘里含羞,又惊又喜,常思豪忽然仰头高声唤道:“双吉!”

鞭梢抽爆,蹄声立密,马车骤然加速。

常思豪深深望定二人:“保重!”一转身棉帘垂落,人已不见。

梁伯龙大惊,撩帘瞧去,北风嚎啸声中,常思豪身如巨鸟正跃在半空,大氅兜风一滞,哗啦啦猎响,如筝扯起,立刻与马车拉开了距离。两边荒林夹道急逝,来路方向,无尽风雪中现出快马追兵。

第二章 聚豪

常思豪双足刚一沾地,两匹黑骏破雪驰到!

马上二人一持长枪,一持朴刀,刀划白影,枪绽银光,挟雪流烟,齐往他身上招呼!

常思豪足尖一挫不退反进,双臂伸处已将两件兵刃夹在腋下,一声怒喝,反将二人脱镫顶起在空,同时飞起一脚,左右摆踢,正中二马后胯根,唏溜溜嘶啸声起,两匹马被踢得飞翻折倒,“库秋”、“库秋”分滚于道边。

蹄声密集如鼓。

间不容发,又是四骑插上!

马上人黑衣连暗,浑看不清,只有兵刃破风映雪,精芒煞眼。

常思豪左手枪杆一抡荡开兵刃,右手刀柄斜指,左突右捅,刹那间搠翻四人,纵身跃起,一旋身将两件兵刃向后掷出!

四匹雄骏擦着他靴底而过,背上无主,失了方向,没头脑地扎向林暗处。

兵刃被夺那二人尚在空中急坠,刀枪飞至,刃后柄前,正中二人颈间,将他们凌空打了个跟斗,昏摔在地。

常思豪身在空中眼望远去的马车,目露欣然,就听背后衣袂挂风声响,天空中雪势忽地一乱!

掌风能将如此疾风骤雪击得改变方向,可见来敌功力非浅。

常思豪于空中无处凭依,难以发力,赶忙以手为鞭,肩头挂劲,向后疾甩――对方一个沾粘,顺势扣他脉门――常思豪任他去扣,借力旋身,抡腿便踢!

来敌本以为扣住脉门,便可使他受制,没想到对方毫无反应,只当这条胳膊没长在身上一般,而且一腿甩来猎猎挂风,仿佛坍梁压顶,自己手臂再长也长不过腿去,赶忙松手变拳,向前一迎――这一拳一脚交在一处,周遭被风旋削而来的雪片忽地一凝,澎然响处,被震得细碎如烟。

一对身形射落两分,常思豪落地旋身卸去身上余劲,一回头已然看清对方面容。挑眉扬指喝道:“江晚!我原当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今日出来替徐家办事的竟然是你!”

信人君江晚站直身子,拍了拍手背的泥土,淡笑道:“做大事者何屑虚名?要按常少剑的思维,您不也投身官府,做了皇家的鹰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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