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全集Zei8.com》第628/681页


两个人同时移目望去,远处,两个孩子在荒草中奔跑着,一女一男,都是七八岁的样子,女孩是鞑靼人,戴着白绒毛帽,长发飘飘,男孩是汉族,颈间戴着闪闪发光的银链。他们跑跑跳跳,玩闹追逐,脸上笑容灿烂,仿佛无忧无虑的小鹿。那没膝的长草掩至他们的胸口,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一片丛林。

上午的太阳茁壮耀眼,阳光从两个孩子的发丝和衣背间淹没而来,融融亮亮,带来无边暖意。

望着这画面,常思豪感觉身心一派松爽,骨头深处仿佛也跟着泛起阳光。

钟金想,也许这让他想起了女儿,于是喊了声:“喂――”向两个孩子招了招手。

女孩和男孩闻声跑近,脸上笑容依旧,却令常思豪的表情忽然凝固。

他发现,男孩颈上那条银链子长长坠下,另一端,是牵在小女孩的手里。

钟金呆呆怔住,忽然也变得无话可说。

小女孩望着无言的他们,觉得有些奇怪,轻轻一扯链子,带着男孩往河边走去。男孩侧头问她:“喂,乌霞,堆塔干什么?”女孩:“因为有人死掉了。”男孩:“死掉干嘛要堆塔?”女孩:“可以祭拜呀。”男孩:“祭拜是干什么?”女孩想了想:“为了不忘吧。”男孩:“忘了怎样呢?”女孩笑说:“那就真死了。”男孩:“死了就没了?”女孩:“死了就没了。”男孩:“没了不好吗?”女孩指头勾着下唇,没了声音,好像不知道怎样回答。

两个孩子的肩上,一个牧羊少年骑着小马,摇鞭把一片云赶过河畔,口里哼唱着古老的牧歌。

童音嘹亮,却每每嘎然,有一种断裂感,仿佛在为天地调音。

常思豪听着这牧歌,在心里逐字逐句,默默将它译成汉语:

蒙古包中千年铜壶在滴漏,泪水跌下爬起攀登着刻度。

死亡是否只是人生的破处?时光隽永为何你我会跑输。

一段风带着温暖徐徐入肉。一场梦给我一场晶莹剔透。

阳光她枕着云朵银发流苏,我是死还是活她全然不顾。

谁啊谁啊!牵手教我牧牛放马,谁啊谁啊!并耳听我敲响西瓜。

谁啊谁啊!光着屁股肚兜斜挂,谁啊谁啊!脸也不洗辫也不扎。

妈妈!妈妈!爸爸!爸爸!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哥呀!姐呀!妹呀!弟呀!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咱们顶着夕阳,烧了哈那,咱们套上鞍子,骑上大马,咱们磨着屁股,颠着鸡巴,咱们挥起皮鞭,高喊乌啦!

乌啦,乌啦!乌啦乌啦!乌啦,乌啦!乌啦乌啦!

哪里是家呀,哪里是家?哪里是家呀,哪里是家!

他听着、译着,心中重复念着那句“哪里是家呀,哪里是家?”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钟金有些不忍相看,轻声劝道:“时间是个坎,每个人都总有一天会绊倒在上面。别再伤心了,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亲人,跟我回家吧。”

常思豪摇了摇头。

转身,迎着太阳行去。

钟金跟上一步,喊道:“你――你要去哪?”

常思豪没有回头,只是将一条手臂高高扬起。

钟金看着,看着那条手臂摇在空中,好像一株枯草,在阳光里摇摇瘦去。

《大剑・常思豪》大结局十二因缘

十二因缘之:无明

春风来了,这是江南的春风,是醉人的春风,像水流,在空中流过,暖暖地把春意注入江水,注入山溪,注入残冰,注入大地,那余冬的寒意渐渐无处可逃了,就带着恼去撩拨春风,却给春风逗笑了,呵暖了,含温了,抚懒了,恹恹地不想动,就委化在草边,零丁在石隙,靡缩在沟坡,绵融在树底,把那一份柔媚的心情,都交予复苏的绿意去托寄。

江边这片杨林中,一个人无言地走着,他的脸还年青,却有一头白发,直披到足跟,使人觉得那竟不像是白发,而是他的衣。

他的背上,负着一个深棕色的长条包裹,看起来并不沉重,可是他却走得很慢,慢得不像是在走路,而是在为上了年岁的母亲踩背,不敢深了,也不敢重了,一心一意,平平整整,慢慢地踩去,踩掉困倦,踩去僵硬,踩平皱纹,踩出一份笑容来。

忽然间,他轻轻地绊了个跟头,扑在一个土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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