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秩序全集.com》第153/272页


这是一块安宁的土地,哪怕北方草原上正在刀光剑影、战马奔腾,城中却处处炊烟,井然有序,人人脸上透露出的宁静、祥和,令刘山喜不知不觉中放下了那份提心吊胆。
这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吃饭需要付钱,买卖需要谈价,有了纠纷要去衙门诉讼,就连行路都要顺着右边迈步。这里不需要你查顾别人的神色,不需要时刻手按刀柄,不需要揣测别人会对你如何,就连睡觉,都是那么踏实。
刘山喜回到平州大营后,和手下这个小团体谈论过很多次,将这些见闻一一道出,惹得众人好一阵唏嘘。其实他不是这个小团体中前往柳城的第一个人,在他之前,已经有十几个兄弟曾经到营州探过虚实,他们也对刘山喜所提到的事物从多方面进行了补充和印证,让团体中其他人更生向往。
曾经有一名子弟发出过无限感慨,这就是大治之世啊!这句悠然叹息当即令许多人默然点头。
是的,大治之世,就那么简单。但在这个诸藩林立、战乱不休的时代,却很难做到。尤其是藩镇割据最烈、渊源最久的河北大地上,这个小团体中的所有人都没有见到过。
这样的大治是怎么做到的呢?按理来说,李都督出关的短短三年里,就和契丹八部、渤海、新罗一直在打仗,可为什么却不见百姓深受战乱之苦,反而过得有滋有味?
刘山青对此倒是有一针见血的观感,他说,是因为营州讲规矩。
“做任何事都要讲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李诚中严肃而又诚恳的向李承约解释:“你们李家很有钱,和我们营州生意做得也很大,我相信你们有财力重新组建军队。但在将来我控制的地盘上,是不允许有军头出现的,这是营州军的规矩。”
李承约虽然来过中南海很多次,但却是第一次代表李家和李诚中商谈军国大事,所以他也抛开了身为李诚中“妹夫”的身份,郑重其事的请求李诚中的支持。
李家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希望营州方面尽快出兵铲除刘守光,然后将蓟州北部,尤其是盐池等地还给李家,另外,李家还打算让李承约秘密潜回蓟北,重新组建盐池兵,当然,军甲兵刃仍需营州方面提供。对此,李家将回报营州部分军资——十万贯,同时在幽州城内里应外合以配合李诚中的攻城战,新组建的盐池兵也将帮助李诚中讨伐幽州—。李家还答应,在攻陷幽州之后,拥戴李诚中为新的卢龙留后。
“某不仅代李氏而言,高氏、王氏都是这个意思,都督难道打算将三氏拒之门外而不纳?”李承约很是不解。
“都督最好三思,某等三氏不比寻常,虽然兵力折损殆尽,但军中故交子弟仍然极多。不仅都督帐下有三氏子侄。义儿军、霸都骑、蓟州军中也所在不少。登高一呼,自然应者云集,可为都督讨伐幽州出力。何况高氏在妫州仍旧拥精兵数千,足以为都督奥援。”王思同在一旁黑着脸。语中带刺。
王思同是第一次和李诚中见面,平日里只是听李承约评价此人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可交,心中充满了期待。没想到话题刚打开就被对方毫不客气的封堵住了,此时心里既失望又愤怒,说起话来就不客气了,更带有一丝隐隐的威胁。
李承约连忙干咳了一声,以眼神制止王思同,王思同气呼呼喘着粗气,别过头去,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自从有了进兵幽州的打算后,李诚中要考虑的问题很多,但要认真算下来。真正让他思索的只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怎样对待刘仁恭和周知裕的问题。第二则是怎样对待幽州各大军将世家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牵扯到他出兵的大义名分,以及事成之后如何收场、如何竟功,相当头痛,这个问题暂且不论,而第二个问题也很是棘手,他还在西辽泽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
卢龙军割据百五十年,山头主义也贯穿了整个中晚唐时期。作为河北三强藩之一,卢龙军的实力延绵一直保持得相对要平稳许多,当成德、魏博已经渐渐衰落之后,卢龙仍旧是天下诸藩不可轻视的重要对手,对天下大势保持着长久地影响力,这与卢龙军相对稳定的军将世家所起到的作用是分不开的。
但同样是因为这些军将世家的存在,让卢龙这个坐拥幽燕形胜之地,既有大量战马来源,又有河北骁勇及诸部杂胡战士,并且还能居高临下俯视中原的藩镇一直无法真正能够齐心协力,全身心投入到天下争霸之中,着实令人扼腕。
作为卢龙军的一员,李诚中从大头兵成长为一方大军头,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窍要,所以他从建军之初便极力消除山头主义思想,力争建设一支组织严整、纪律严密、训练严格、作战严厉的新式军队。
幸运的是,他几乎等于在一张白纸上作画,从无到有的拉起了一支队伍。军官们都是大头兵出身,没有怎么领过兵,没有沾染过这个时代职业武人的恶习;士卒们也都是关外的苦哈哈,虽然成分复杂了一些,但无论是农民、牧民,还是杂胡市井、游侠,亦或是契丹、靺鞨、奚人等各族战士,都属于“单纯一族”,所以这支军队也显得十分单纯。
再加上现代化的练兵手段和组织管理模式、丰厚的军饷和待遇,以及不停歇的连续作战,让营州军这个团体迥异于当世,成为了听命于他本人,只向他效忠的军队。在这支军队里,参谋体制的建立让军令细化和分解,后勤体制的剥离和独立让作战部队无法长时期独立行动,军饷发放和战功升迁奖励的制度化让士兵由依附军官个人而转为依附军队这个团体,军官军士培训的军校化将带兵者的效忠对象唯一,这一系列措施的完善,令山头主义没有孕育的土壤,从最底层的军官一直到独领一军的将领,都没有能力独自将队伍拉出来。
王思同所说的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营州军中有很多三氏子弟,比如王思礼、李承晚等人,如今都是中层军官,手中掌兵。但李诚中相信,三氏子弟绝不可能带兵叛乱,因为体质不允许。二是刘守光一方的军队里,也有三氏子弟,李诚中倒是相信这些人有可能给刘守光方面造成很多麻烦,因为体制允许。
所以营州军中既不允许出现山头,也不可能出现山头,李诚中自然也不会同意支持李氏、王氏和高氏再立山头。这一点是无需多想的,他思考的是怎样给对方一条出路。而今天,就是他和这些卢龙军将世家们摊牌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幽州留后(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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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王思同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威胁,李诚中并不放在心里,他能理解对方的怨艾,王思同比他年少好几岁,放在李诚中的那个时空,还在大学里学习呢,说话的时候有一点火气也很正常,李诚中更多的将其看作是在赌气。
“德俭、疏俊,我一直想和你们谈谈,今天正好是个时候,便敞开心扉说一说心里话。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有怎样的愿望?你们希望将来能够成就怎样的功业?做成怎样的事情?”这种励志型的心理疗法一直是部队里军官和士兵谈心的法宝,李诚中顺手拈来,不着一丝痕迹。
梦想?愿望?这两个词很陌生,但大概意思也懂,李承约和王思同的注意力集中在“功业”这个词上,他们立刻陷入短暂的迷惘,继而眼神又恢复清澈。
“自然是振兴家业,让李氏族人位居人上!”李承约很快回答了李诚中的问题,语气坚定。王思同虽然仍旧心头不平,但面对李诚中直视的目光,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唔……家业……”古人的思想很传统,令李诚中这个“今人”的诱导方向一开始就似乎有出偏差的倾向,他赶紧想办法拉了回来,循循善诱道:“好吧,家业振兴,是否着落在二位老弟身上?”
“这个自然。”
“也就是说,二位能达到什么地步,家业便能振兴到什么地步?”
“自然。”
“那二位想达到什么地步?想建立什么功勋?”李诚中终于将题目拉回了正道上。
“提掌千军,封侯拜爵!”李承约的回答很有理想。
“跃马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王思同的回答更带有传奇色彩一些。
“很好!”李诚中击掌为贺,然后话锋一转:“击败刘守光。夺回幽州。这是咱们共同的目标。可然后呢?二位是否还想和我一起争战中原?见识见识中原人物?”
“自然!”李承约和王思同异口同声。李承约更察觉到了李诚中的一丝想法,又问:“自成,你是怕到时候某等不听号令么?你放心,某等几兄弟必定唯你马首是瞻!”
李诚中一笑:“我相信你。德俭,还有疏浚,也相信高氏兄弟,如果我挥师南下。你们一定会跟在我身边的。但是,我还想问个问题,王爷当年南征魏博之时,可谓众志成城,可一战之后,咱们卢龙却一蹶不振,这是为何?”
李诚中穿越后参加的第一场大战就是卢龙军南征魏博之战,这一战是整个卢龙军修养生息了近五年之后,各方军头最为心齐的一战。在“争霸中原”这一极为诱人的口号下,卢龙军各大军头踊跃出力。汇集了整个军镇的精华,并力向南。团结在大帅刘仁恭身边。李诚中不想讨论这一战是怎么失败的,他提出来的问题是,这一战的损失为何那么惨。
其实这是一个众所皆知的问题。魏州城下兵败之后,卢龙军仓皇北撤,事权、军令十分混乱,各部都想保持自己的实力,争相逃窜,导致大军一溃千里。决定撤军之前的那天夜晚,刘仁恭曾经分派过各部撤退的顺序,哪些先走,哪些后走,哪些掩护,哪些拒敌,退到哪里,怎么行军,都有安排。可结果是大军刚走出数里,便全体崩溃了。谁也不想为他人挡刀,谁都想自己先走,什么大帅钧令,什么统一调度,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就是山头主义思想的集中表现,或许在势顺之时还可凝聚在一起,但风向一变,就立刻暴露了巨大的弱点。山头主义思想的结果就是,谁都想全身而退,结果谁都无法全身而退,被追兵杀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就连中途遇到成德军烂兵的突袭之时,也完全没有抵挡的勇气。
北撤的道路上,菁华尽失,卢龙军从此进入低谷。
“大安山之夜,为何大军哗变?”这是李诚中的第二问。
如果说魏博兵败后的惨痛损失还可以用之前的战败来遮掩,那么大安山兵变中山头主义思想的危害就更显得淋漓尽致了。表面上的原因和导火索是军中对是和是战的分歧,但究其根底,则是各方军头拥兵自重。刘守光、赵霸、赵敬等人各拥大军,与周知裕、高行珪、高行周、李承约和王思同等人关系极度紧张,就连刘仁恭自己都控制不住,双方阵营处于敌对的形势;而在刘守光的义儿军中,又因为大大小小职业武人团体的存在,致使军中哗变,直接导致当夜乱战的发生。
听到李诚中的第二个问题,李承约和王思同都默然了,山头主义的存在是李氏和王氏的立身之所,虽然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弊端,但真要从自己下手,谁也舍不得。手上没有了兵,还能算幽州豪门么?还能在幽州立足么?
“都督此为,和那悖逆子有何不同?”王思同冷哼道。他说的是魏博兵败后的刘守光,那时刘守光极力撺掇大帅刘仁恭整军,想要实现事权、军令的统一。为了这件事情,众多幽州豪门联起手来施加压力,最终令刘仁恭的整军计划夭折。
“当然不同。大帅当年整军,想要事权、军令一统,压制各家豪门,以衙内军、义儿军等直系军马为主,看上去似乎可行,但不过是压制其余、单重中军罢了。将幽州军将们打压下去,在自家中军里又立起无数山头,三两年后,仍旧一样,此为换汤不换药。可是在我营州军中,不会再有山头了,营州军上下一体、军令一统,军官作战身亡,我给士兵们派去另一个军官,士兵们作战身亡,我给军官调去另一队士兵。士兵们不会因为没有军官而失去了饭碗,军官们不会因为士兵打光了而失去地位。这样的军队,才是真正的事权、令权一统!”
这个时代的军队征募是相当快捷的,只要钱粮、编制在手,大旗一树,大大小小的武人团体便会闻讯而来聚集在旗下,立马就能拉起一支队伍。战力姑且不论,但成军是很容易的。不说中原,单就河北大地而言,游走于各方的大小军头无数,世世代代就吃的是这口饭,你的待遇好,我就把弟兄们带到你的麾下,他的官职给的高,我就跑到他那里效命。
除了拉拢武人团体为骨干外,将领还会征募大量农夫、游侠儿入军,身强体壮的编入辅军,或为健卒、或为敢战士,体弱老幼者则成为随军民夫,挑粮推车,所以大军征伐,动辄数万。核心圈子里的武人战死了,辅军中的幸存者就升格为新的武人,一代一代,莫不如此。
所以当年刘仁恭的整军思路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变化,也许起初一两年还有效,但时间久了,他中军内部自然又会分出无数个山头来。
李诚中告诉李承约和王思同的,是营州军和其他军队本质上的不同,这才是真正的事权、军令一统。如果说营州军是新的“整军”,那么这一整军将更加彻底,也更加令李承约和王思同瞠目结舌。
“军队为何而战?军将为何而战?”李诚中继续抛出问题。
如果没有之前的大段铺垫,那么李承约和王思同不会把这两个问题分开对待,而会视同为一。因为这个时代,军队就是军将,军将就是军队,军队依附于军将,两者等而相同。但此刻两人立刻就注意到了其中的差别,然后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李诚中没有继续纠缠这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牵扯的面太广,也充斥了太多理想主义和人文主义色彩,如果现在来回答这两个问题,也确实有点不太现实,只需要引起李承约和王思同的思考就好了。
“不瞒德俭和疏俊,我李诚中的营州军就是一个大山头,但,只有一个山头!这个山头将来还会继续扩大,成为一座高山,它会是一座真正的高山,而不是一片低矮的丘陵,所有的石头、泥土都是这座高山上的一部分,离开了这座高山,就什么都不是,聚在一起,才能化为高山。它如今为营州挡风遮雨,将来还会为整个卢龙挡风遮雨,只有我们每一个人使劲往一处挤,这座高山才会越来越壮大,如果我们都想着分出来另立山头,那么这座高山就会逐渐成为丘陵,最终化为平坦的原野,咱们卢龙军的面前,就会狂风肆虐!
正如你们所言,振兴家业是你们的理想,那么,在一座低矮的丘陵遮护下的家园和一座巍峨高山拥立下的家园,哪一个更加安全?至于家业的兴旺,你们两人的功勋足够了,难道家业反而会败落下去?当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努力守护家业的时候,难道不也是在守护你们每一个人自己的家业?”
李诚中不指望一席话就能令李承约和王思同改变心思,五体投地的拜服于他的慷慨激昂之下——这也完全不现实,涉及家族的重大事务,也不是两人能够自己做主的。但他希望将自己的想法通过两人传递到幽州,不止让三氏豪门知道,同时也让所有幽州大大小小的军将世家们知道,卢龙,是到了变革的时候了。认同这一理念者,我李诚中欢迎你的加入,不认同者,营州军的车轮将从你们身上碾过!
或许这样的理念会把很多军将世家推到刘守光的身边,但是这样也好,就让所有的问题都一起解决吧,营州军的前方,需要开辟的是一条没有阻滞的宽阔大道。(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幽州留后(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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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中不指望一席话就能令李承约和王思同改变心思,五体投地的拜服于他的慷慨激昂之下——这也完全不现实,涉及家族的重大事务,也不是两人能够自己做主的。但他希望将自己的想法通过两人传递到幽州,不止让三氏豪门知道,同时也让所有幽州大大小小的军将世家们知道,卢龙,是到了变革的时候了。认同这一理念者,我李诚中欢迎你的加入,不认同者,营州军的车轮将从你们身上碾过!
或许这样的理念会把很多军将世家推到刘守光的身边,但是这样也好,就让所有的问题都一起解决吧,营州军的前方,需要开辟的是一条没有阻滞的宽阔大道。
一手举刀,一手当然还要给点糖果,李诚中向两人透露了他的一些想法。想要加入营州军的,可以入军校学习,毕业后视情况授予军职;想要进入官府的,到营州书院回炉,学成后授予不同的官职。另外李诚中还打算整合原来与高氏、王氏和李氏等高门合伙往来的营生,同时吸纳幽州其他高门参与,成立数家联合商社,按出资比例持股,操持不同营生,甚至分享战争红利。
李承约和王思同被李诚中的这一套组合拳打得迷迷糊糊,两人离开都督府中南海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某这位妻兄,胸怀大志啊!他竟然想要恢复古制。”李承约琢磨的是百年前大唐鼎盛之时,朝廷的大军不就是如此么?
王思同摇了摇头,旋即又有些期盼的道:“不用考虑士卒的钱饷从哪里来,不用提防部下什么时候作反。不用提心吊胆的四处打量自己家里会被谁趁火打劫。只要提刀厮杀就好。——这样的日子或许也不错。”
李承约默默点了点头,问:“这番话传回去,你家大人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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