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玉兰曲实体版作者秋姬》第7/98页


  在一旁看守的善善也紧忙上前看我,拉着我的手说:“小小姐,您终于醒了。怎么突然生这么一场病,是不是昨夜下雨天冷,如意没给您添被子啊……”
  我抿着嘴,摇了摇头。我又怎么能说,我是因为寂寞,昨天在外面淋了半夜的雨呢。
  然后我突然想起什么,支起身子,焦急地问道:“九珍呢?”
  善善让我躺下,轻声说:“小小姐您不用担心,小帝姬在奶娘那儿好好的呢。”
  我听了稍稍心安,又想起了元遥,问:“元大人已经走了么?”
  “元大人送您回来,现在还等在外面呢。”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到底等了几个时辰了……
  我闭上眼睛,良久才说:“让他进来吧,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于是善善将元遥请了进来,又携众宫人离去。
  他走了进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关心与焦虑,却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半点。
  我明白,毕竟是太后内室的卧榻,他不敢亵渎,也是对我的尊重与维护。
  我坐起身子,指着榻旁善善刚刚坐的位置,轻声说:“你过来坐吧,没关系的。”
  他犹豫着坐下,干净的锦袍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看着我,眼神中是满满的责备,他迟疑着,仿佛鼓起多大的勇气,伸出了手,却在半空中颤抖着,终是收了回去紧紧地握成拳。
  “您小时候从来不怎么生病,怎么反而是大了,却越来越不会照顾自己。”他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竭力镇定地开玩笑道。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地难过。然后我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他握紧的拳上。
  他的身体一僵,手松动着却汇聚着力量,也许什么时候就要将我的手一把拉住,他抬头看我无声地询问着。然而我却先摊开他的手,握住了它。
  “元遥,帮我做一件事。”我的手软软而小,却透露出一种力量。
  我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想任命你为此次黄河工程的监察使。你也曾在工部任职过,应该知道其中的猫腻。他们竟要三百万两银子,天知道这其中他们要贪污多少!元遥,帮我,黄河的水利要建,可是帮我,用尽量少的银子!”
  我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即便要拨那些银子,我也要确保它们尽可能多的为我的子民造福造利,而不是被那些贪婪的大臣一级级剥削,中饱私囊。省下来的那些钱,我要去奖励百姓开垦荒地,朝廷会为他们提供种子和工具。那些钱可以做更多有益于百姓的事!”
  元遥吃惊地看着我,然后捏紧了我的手说:“小姐,臣真没想到,一向生活在锦衣玉食里的您会想到这么多……这就是您一整天沉默在思考的事情吗。您真叫臣对您刮目相看……”
  “可是,元遥,我知道,”我顿了顿,“我知道这件差事有多危险。这意味着你将得罪所有人,我能想象得到届时会有多少封奏折密告说你的坏话。因为是你,我不会相信。因为是你,而不是别人,会让我担心他们借着我的信任和赋予他们的权力同流合污或者公报私仇。元遥,相信我,无论怎样,我会保住你。”
  元遥拉紧了我的手,传达出一种信任,“臣答应您,如果是您要求臣这样做的话。只是小姐,不要想着一定保住臣下。如果,如果最后众怒难息,答应臣,不要顾虑,牺牲臣下去确保您的安稳……”
  我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却说:“这是臣自愿的。”我的眼睛开始酸痛,渐渐地泛上水气。
  我想说点什么,却被他阻止道:“接下来您只要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有什么事就遣人到值班阁找臣下,今晚臣在宫中值宿,已经跟人换了。”
  元遥走了,尽管他一直在用心甘情愿的语气和我说话,然而我心中的愧疚愈加,因为我知道这笔债我将永远无法偿还。他在我们面前总是有些自卑的,从来没有跟端豫王抢过什么,他也从未向我表白过他的心意,却总是默默地支持着我,包括端豫王对我的感情。
  这时玳君欢快地走了进来,今天我让颛福带她出去游玩,从她神采奕奕的脸上看出他们之间应该进展得不错。
  她见室内没人有些讶异,然后来到我跟前和我说着话,其实也是禀报这一天以来和颛福在一起的情况。
  我静静地听着。
  突然玳君又似想起来什么,跟我说:“太后,奴婢刚刚在回廊看见元大人了。元大人真是谦谦君子,举止优雅,待人有礼,可是这么优秀的男子为什么迟迟没有娶妻呢?元大人不是独子么?难道他真像那些人说的……但我看又不像。”
  “别人说他什么?”


第6章:女人再强也是女人
  玳君这时有些扭捏了,害羞地回道:“太后,奴婢也是听那些无聊的人瞎嘀咕的,也不知道真假。她们说元大人不能……所以才迟迟没有娶亲。”
  我变了脸色,脸上火辣辣的,为元遥感到羞辱感到难过。
  我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有些严厉地对玳君说:“既然知道是无聊之人说的还信?玳君,你将来也许就要待在这后宫之中,你心里只要想着皇帝就可以了,不要过多地议论朝臣,这才是明哲之道。”
  玳君听了我后面的话,有些惶恐又有些惊喜,毕竟这是我把她接进宫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提到她在宫里的未来,她隐隐地看到希望又或者把我这句话当成一种承诺,连连点头。
  到夏末时我已办了四名大臣。
  一名是太医院的陈太医。医女的出现,几乎遭到所有太医们的反对。苗香上报时对我说,太医院的那些男人言语间轻视侮辱她们,并时时暗中阻碍,医女的学习极为困难缓慢。于是,那名反对最为激烈的陈太医成了我用来示众的箭靶。
  其实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这位出身于名医世家的宫廷医生,工作认真负责,但免不了有些高傲和迂腐,他太看重身份与血统,于是忽略了它们在我强大的意志面前根本不值一文。
  以儆效尤,太医院开始安静了许多,至少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叫嚣说要把那些下贱的医女赶出宫去。他们开始隐气吞声,看着那些医女在太医院走来走去学习抓药配方,尽管他们的眼神是极为冷漠的,时不时会发出几声不屑的冷哼。
  另外三名大臣是阻碍此次水利兴修的官员。其中两位大臣罢黜是为了表明我支持元遥督察水利的决心,确立元遥的地位,并对工部其他大臣以示警醒;另外一名大臣颇为棘手,这位姓杨的大人实在奸诈狡猾,他表面上支持元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实际上他以及他的势力团伙紧抱起来,从中作梗,使元遥在监察过程中遭遇到很大的困难和阻碍。
  当我听到元遥上报的这个消息时,我微微挑眉道:“好啊,那么我们也来个以暗治暗。”过了三天,朝廷的文书到达杨大人手里,他被逐出工部,贬为上州司马。
  原因也很是简单,只是因为他的老母去世他戴孝的三年内与其小妾同房并使她怀孕生子。是的,也许谁也没有将此事当真,朝廷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员们多是行孝刚满一年便又入朝为官,但那也只是朝廷,更确切地说是当权者称心如意的情况下。得罪了朝廷,即便最微不足道的错误都可以授之以柄,唯一的下场就是杨大人那样痛惜而无奈地离开。
  于是兴修水利一事风风火火地展开,虽然其间的矛盾和困难不可避免,但毕竟也算是上下一心,齐心协力了。
  入秋时元遥回来了,他变黑了也变瘦了。可是他为朝廷省了将近七十万两银子。
  我亲自出去迎接他,见了他有千言万语,最后只简单地说了声“谢谢”。
  我单独请他在宫中享用御膳,满满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却只有我们两个人。
  在他面前我随意地走来走去,拿银箸任意夹食自己喜欢的饭食,全然没有平时庄重皇太后的样子。元遥不禁哑然失笑,问:“小姐平时就这样吃饭的么?”
  我轻吮了一下蘸有酱汁的手指,回头略有调皮地看他,“当然不是。平时都是宫人们将我看中的菜肴夹到我的碟子里,我所做的,只是拿起筷子将饭菜由碟子转移到我嘴巴里而已。你不要看这样满满的一桌色香味形俱全的菜肴,这其中即便我最爱吃的菜式也不能吃过三匙。即便在吃饭时,我也要目不斜视,用沉稳而优雅的姿态去表现皇家应有的规范与威仪。当然,我更不能这样。”我冲元遥摇了摇自己的手指。
  我看元遥陷入了沉默,知道我的话使他难过了,便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说:“所以今天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咱们就轻轻松松、说说笑笑地吃一次饭好吗?”
  元遥抬起头看我,点了点头。
  我拿出宫中上好的古井贡酒为元遥斟上,边用膳边饶有兴致地听他说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自己也难得地喝了一点。
  吃完午饭后,我带元遥去了勤政殿的书房,书案旁边赫然放着一个炭火盆。
  元遥不解地看着我,不知在这秋天我让人生起火盆有何用意。
  我从书案的一角费力地抱起一大摞奏折,堆在火盆旁边,自己掖起宽大的袖袍蹲了下去,拿起铁钩拨弄火盆里的炭火,使它们变得红亮起来。
  元遥随我蹲了下去,我向他莞尔一笑,随手递给他其中的一本奏折。
  元遥带着疑惑打开那折子,读着读着自己的脸色已经变了。
  “都是说你的。我不信。”我继续拨弄盆里的炭火,口气淡然地说。
  元遥苦笑,有些自嘲地说:“小姐,您真的对臣这么有信心吗?那些大臣想把臣拉下水的手段臣下都见识过了,威逼利诱,暗中恐吓,金银的诱惑,当然,还有女人……小姐,您与臣说实话,看着这样一封封的奏章,您真的没有一点怀疑?”
  我拿过他手中的奏章,将它展开放在火盆之中,看火舌渐渐吞噬,直至上面的墨迹一点点模糊,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抬头看他,眼神坚定地回答:“我说过我信你,用人不疑。再说,是我任命你为监察使的,如果我对你哪怕只有一点的怀疑不也是对我自己最大的否定吗?我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元遥不由得笑了,我抽出一半奏折塞给元遥,兴致勃勃地说:“我们一起烧。”
  元遥先是迟疑,看到我玩味甚浓偏着头撕着烧着,在我的催促下也一改平时斯文的样子,将一封封奏折毅然地丢进火盆。
  那天我们俩都一身繁冗华丽的朝服,却围着火盆,就像六七岁的顽童。等我们站起来时,都感觉自己的腿脚酸麻,再看着彼此被烟熏黑的脸,不由得哈哈大笑。
  也许真的是天佑大胤,当然也因为黄河的水利兴修得当,这年竟是风调雨顺,秋收时各地丰收的喜报源源不断而来。
  我的心情自然明朗,上朝时也少见地挂着微微的笑容。
  大臣们也是一脸喜气,议论纷纷,共庆共贺,言语间自然少不了奉承我及颛福的话语,我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惟有御史大夫神色低沉,默默地立于一侧,显得格格不入。我注意到了,笑容收敛,隔着幕帘冲下面问道:“御史大夫,你在想什么?”
  御史大夫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他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迟疑,但还是出列站到了中间,躬身回道:“回皇太后,下臣只是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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