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全集》第9/76页


现在,我想你大概猜出那个人是谁了吧?对,卫律!那个叛国投敌、后来还助敌攻汉的逆贼!

他曾和你一样在宫中为郎,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哦,对了,那时你早就去了?卦啊?br/>
那逆贼在宫中多年,很了解宫中的地形、人员职守,也很清楚阿妍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他做得很成功,用这种方式给匈奴人献上了一份绝妙的见面大礼――直到现在,我还没完全从石镜失踪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这简直等于把我的阿妍又杀死了一回!难怪他区区一介骑郎,一到那边居然被尊为王侯。他太聪明了,什么事最能刺痛我的心,他就做什么事!

不!我不甘心!他盗走的若是别的什么金玉珠宝,倒也罢了,可他盗走的是石镜,关系着阿妍的魂魄的石镜!为了阿妍,我说什么也要找回那面石镜!

然而这又是多么渺茫的事!以匈奴与我朝的关系,就算派人去了,也未必能找到那东西,就算找到了那东西,也未必拿得回来。

现在那边居然主动示好,送回了此前扣押的所有汉使。真是天助我也!我已经宣布,同样释放此前扣押在汉的匈奴使节,并遣使护送他们回去。

我想,你大概已经明白,我要做什么了。是的,我需要一个使臣,一个负有特殊使命的使臣,到那边去找回那面石镜!

这个人很难选。关键在于,潜英石镜不是一件普通东西,它是术士的法器。

我听说过,巫蛊诅咒不是世间普通的勇武或智慧能克制的,但它会在两种人身上失效:一种是修道之人;另一种就是完全不信的人。朝廷里没有修道之士,所以我选择了你,一个完完全全不信方术、不惧方术的人。并且要你完全出于自愿同意――做这种与方术打交道的事,内心的意愿最重要。

说吧,你愿意吗?

◇◇◇◇

雨势越来越大。密集的雨点打在昆明池中,已经听不出噼啪作响的点点雨声,只听到一阵阵或疏或骤的哗哗声。池水一下又一下拍击着石砌的池岸,站在高大宽阔的灵波殿中,也偶尔会被狂风裹挟进来的雨点打到。

他终于明白今天这一切莫名其妙的事为什么会发生了:因为皇帝疯了!

不,那不是一般的疯狂,那是一种理智和迷乱并存的疯狂!皇帝知道发生的一切,可全都用自己那套毫无理性的念头来解释。

什么关亡术,什么轻如毛羽的招魂石镜,什么夜焚柏梁盗窃法器,简直是白日见鬼!

少翁如果真是能起死者于地下的神仙高人,怎么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卫律的叛变明明是起因于李延年的倒台,此事朝廷早有定论。那年他出使匈奴,回来正碰上李家势衰,将有大祸。卫律和李家关系密切,当初得以出使,就是延年兄弟出的力,因惧怕株连,这才叛逃的。

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皇帝怎么会视而不见?

问题是现在他该怎么办?接受那个荒唐的命令?

“陛下,”苏武小心翼翼地道,“人死不能复生……”

“住口!”皇帝忽然暴怒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明白人,别人都容易受骗上当!朕亲政治国的时候,你还是个三尺孩童!告诉你,朕脑子清醒得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苏武连连叩首,惶恐地道:“臣不敢,臣岂敢对陛下心存不敬……”

“你不敢?”皇帝一挥手,冷笑道,“你已经这么做了!你和许多人一样,别看恭恭敬敬地跪在朕面前,可在心里,你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朕的话!你认为朕是个疯子,你以为朕被李夫人的死弄得神志不清了,以为朕不知道?!好,朕也不强求你相信。你可以当朕见到阿妍只是幻觉,可以当石镜的怪异是朕的幻觉,但幻觉不会焚毁一座七十丈的高台,不会制造出一面石镜再让它失踪!你不是跟太史令熟吗?待会儿问问他去!他亲自鉴定过那石镜的铭文!这世上有些事你永远不会了解,也永远不会明白!”

苏武道:“是,臣愚昧……”

皇帝打断苏武道:“不,你不愚昧,你只是和朕根本不是一类人!算了,朕只问你一件事:到底愿不愿意去?”

愿不愿意?

中郎将,秩比二千石,持节出使,无上荣耀,他会不愿意?不要说此时局势缓和,就算明知一去不复返,他也愿意啊。被庸碌无为的生活慢慢杀死,难道就好过惊心动魄地死于非命吗?

可问题是,他明知这是一个乱命,怎能趁着皇帝一时糊涂,窃取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好运?他没有任何经验,对那边一无所知,万一贻误国事……

“说啊,去不去?”皇帝看出他的犹豫,有些不耐烦了,“朕只要你说实话,不必勉强,也不用担心。不管你肯不肯,朕绝不会怪罪于你。”

不,不能这样。皇帝发疯了,他能跟着一起发疯吗?

可、可过了这一次,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这不正是他暗暗渴盼的命运转机吗?难道他愿意一辈子就待在那个肮脏的马厩,永无出头之日……

“臣愿为陛下做任何事情。”终于,他艰难地道,“可是出使异域,非同小可。臣才具有限,只怕误了国事……”

皇帝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你是朕的选择。误不误事,是朕应该担心的事。朕只问你的意愿,告诉朕实话,你到底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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