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校对版作者随轻风去》第52/487页
李佑狐疑万分,问道:“父亲怎么说?”
“没有反对。”
以父亲为人,一不做二不休才是正常,看来这是关家小姐出了什么心动价码,现在正在讨价还价吗?
义哥儿也不清楚,却指着关员外道:“不能再打了……”
李佑抬头一看,关员外已经神色迷离了,呵斥道:“住手!一点眼色也没有么!”
厅内寂静下来。
但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李佑一口茶都没有咽下去,便再次听到匆匆脚步声,又有家里人过来紧急传话了……是那义哥儿的父亲,老仆郑叔。李佑很担忧,家里下面再要传话,还有人选么?
公厅众人都无语了,李家这是学说岳评书里的十二道金牌么?眨眼间就是一道又一道传话,比那十二道金牌频率还快。
郑叔对李佑耳语一番。然后众人只见李佑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情不自禁起身站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由衷地对关员外赞叹道:“你有一个好女儿。”
此言却吓得准备昏死过去的关员外立刻复活,须发皆张,瞠目欲裂,大喊道:“我愿领罪!甘伏国法!此罪不及家人,与我女儿无关!”他以为李佑打算对她女儿下手了,宁可自己伏法也不能叫女儿牵扯进来。但……
李佑收到的最新消息为:关大小姐认了李佑母亲作义母,同时愿意委身给李佑为妾。
郑叔又道:“主母说,两家也没有生死大仇,人家服软到这个地步,恩怨就此作罢,好好把关员外送回家。”
李佑心里真不是一般的震惊,倒不是因为美色上门,他早不稀罕这个了。吃惊的是,以这个时代女子的心性,很难有关家小姐这样坚毅、果断、聪慧的。
她对形势有很清醒的判断,知道掉哭哭啼啼的眼泪解决不了问题,毅然将自己委身李家来赔罪,可见其果断坚决,而且这也恰是李父李母能做主而欢迎的事情。
关家小姐还能看出李母朱氏对她的好感,就顺势认朱氏作义母。能当一个正式认了婆婆为义母的妾室,已经是在很被动的局面下,用各人皆大欢喜的方式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了,更见聪慧。这下她以后不仅仅是妾室,还是李家的义女,如果再生个儿子,母以子贵的传统下怕是地位比正室妻子也差不了多少了,而且这个概率很大。
说一句题外话,李母确实一直很喜欢美貌能干的关家小姐,估计有点原因是生了两个放野的儿子但没有贴心女儿的缺憾。况且李母为了李佑妻妾都不育的事情,早就想再给李佑纳个正常点的妾室。
想了许多,最终李佑心里也不得不夸道,这位关小姐为了救出父亲,一时半刻之间屈身做到如此地步,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大孝女。而且在绝对不利情势下,能不失尊严争到最大好处又不惹人反感的办妥事情,更是难得。
不过她不会是以为要把她父亲流放三千里罢,本官名声哪有如此狠辣……这一定是父亲的恶劣名声引起的误会,本官真没有这个打算。
天地可鉴,委身救父是她自愿的,没人强迫……所以不算强抢民女。李佑一边想一边随手把口供笼进袖子里,摇头叹曰:“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关书吏在底下看出点苗头,他知道他那堂妹不是一般女儿家,颇是敢作敢为的,这必然是在外面用了什么手段。不管怎样,事情解决了就好。
“关老员外,你可以走了。”李佑挥手道。
乍闻喜讯,关员外简直不敢相信,就这样轻飘飘的绝境逢生了?
但关书吏却敏锐地觉察到,李佑对他叔父的称呼加了个老字以示敬称,其中必有八卦。但也顾不得问,赶紧要先扶着叔父出去,虽然行刑紧急叫停了,但叔父却已经实打实地挨过了棍子。
关员外看着靠近的侄子,仍是以为被他出卖的,狠狠斥道:“滚!”
李佑忽然出声说:“老员外,不是贵侄举报的你,恰好我遇到了而已,方才与你说笑,不必在意。若闹得族中不和,便是我的罪过了。”
关员外也听出李佑话里的客气了,半信半疑没再排斥侄子,任由关书吏扶着出了巡检司而去。
李佑目送这个被自己打了一顿的准丈人离开巡检司官署,他回去后得知了消息会是个什么心情呢?那位关小姐会甘心么?
第八十二章 你窘我窘全都窘
一夜未眠,李佑感到有些困倦,便给手下们交代了一番,自己要回家补觉去。轿子还在县城没有回来,李巡检又亲自动腿了。以后巡检司该常备两顶轿子,李佑想道。
喧闹嘈杂的商镇清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没什么可注意的。
正低头走路间,长随张三忽然像发现了什么秘密,指着前方一处巷口欣喜道:“老爷快看!”
李佑抬眼望去,见到个两个膀大腰圆的健妇立在那里,一黑一白宛如两大女金刚,遂评价说:“你这贼才的品味也忒独特了,还不快走。”
“她们是给关小姐抬轿子的仆役。”
李佑这才注意到,二位女金刚身旁有一顶墨绿小轿,便问道:“那是关小姐的轿子?”
张三道:“是的是的,想必她们刚从老爷家里告辞出来,也路过这里。”
李佑又向轿子停处看去,原来是在一个小道观的门外。这大概是那关家小姐顺路经过,就进去烧香祈祷了。
人在遭逢事故,总爱盲目地求神拜佛,这是感到无助的心理,没想到连关小姐这果敢女子也有如此一面,是因为要当偏房而心有不甘而满怀哀怨么?这倒引起了李佑的兴趣。
“走!看老爷我开导开导迷茫的小娘子。”当下李佑也不急于回家补觉了,便朝小道观走去。
长随张三紧紧跟上,暗中嘀咕道,我就晓得会这样。
李佑来到道观那里,门外女金刚之一的黑金刚便提醒道:“这位小相公,本处是女观,只接待女客的,男子实在不便进去。”
李佑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便听到吱呀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但见闪出位窈窕匀称的小娘子,一袭的宽袖对襟过膝素花绸衫儿裹住了大半个身子,百褶裙边从衫底卷了出来,娉婷行走间脚下裙褶仿佛阵阵水纹样的波动。只是头戴珠翠花冠,梁上挑起一溜儿细密的小珠帘遮住了脸庞,容貌十分的不清晰。这不奇怪,本朝闺阁小姐出行时常拿面纱之类物事遮住脸的。
李佑此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名言:眼中有码,心中无码。
那女子才出来就看到李佑,似是讶异了一下便立定微微屈膝行礼道:“李郎君万福。”
这便是关家小姐了,实在看不清她隐藏在珠帘后的是什么表情,李佑上前拱拱手,开始说教道:“有礼了,关家姐……小娘子是来此烧香祈神吗?神仙之说虚无缥缈,终究也只是外力,求神不如求己。无论身处何等境地,只有固守本心才是最切实可靠,不可三心二意。先贤也说过,心外无理……”
“夫君说得颇好。”在李佑口水横飞的一通大道理说教下,似乎认命的关大小姐主动修正了两人之间的称谓,很自然地就称李佑为夫君了。
然后她伸出修长细白的右手,手心有一小块银光闪闪的……银子。
什么意思?李佑看着银子不明所以。
“这道观前几日赊了我家丝铺三匹白绢,妾身不过顺路突然记起此事,便进来收账。似是让夫君多心了,还请恕罪。”
袖手收回银子,关小姐话音一转反击道:“妾身虽为女流,也都是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既已委身夫君,心中便无二想,安然归于本分的。亦晓得早晚之间上奉公婆、下侍夫君、贞静自守的妇道,何至于不被夫君信任。莫非妾身在夫君眼里是心口不一的人?夫君身为大好男儿,年纪轻轻居于官位亦名扬江湖,便该自养气度,不可负于人望,如此心胸实不应当……”
妄图开导你真是个错误……心事被说破的李佑连忙岔开话:“令尊已经放了。”
关家小姐轻轻点头道:“妾身这父亲实在鲁莽了,不想却叫夫君受累。看夫君一夜未睡,请保重身子早些回家歇息。另外恳求夫君宽限两日,待妾身将本家事务料理完毕,定会按约前去家中服侍夫君,夫君但且安心。”
李佑很纳闷,关老员外那个莽撞性子怎么生得出这般滴水不漏有条不紊的女儿?
对了,她刚才说到丝铺?生意三要点是势、人、财……
眼前这个不就是人才么!她家都是她在掌总主事,而且最妙的是具有丝织这一行的经验。想至此李佑心动起来,自己对丝织业里的经营一窍不通,身边也没有专业人才,明明察觉到了大好时机,却不懂怎么下手,正发愁间,这可不就是个好人选。
心里高歌一曲“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李佑又拱拱手道:“我有个做生意的好机会,愿和你参详参详。”
关大小姐明显不相信,以怀疑口气问:“夫君也懂这些?”
李佑卖弄道:“我自然略懂,这生意经营要看三点,势、人、财,所谓势就是……”
他将昨夜听到的生意经现学现卖重复了一遍,要给眼前这位新鲜小妾一个惊喜,反正抄诗词抄多成自然,也不在乎多抄一次言论……
看不清的珠帘后面,关小姐果然微微动容,问道:“夫君怎么会知道这些?”
震惊了罢?李佑得意刚要回答,便又听关家小姐道:“我家有个堂兄在巡检司做书吏,想必是他对夫君说的罢。”
授惊不成反受惊的李佑呆住了,她如何猜到的?
关小姐实在不能忍,一时忘了有珠帘遮挡脸容,习惯性地以手背掩口,低头浅笑了几声。听在李佑耳中宛如黄莺初啼,实在悦心得很。只愿她多笑几下才好。
旁边的白金刚疑惑道:“这些话儿似乎听我家小姐时常讲过的,李小官人为何重复一遍?”
李佑大窘……抄袭成性的假才子终于被揭穿了一回,还是在原创者面前被揭穿,他面临着穿越以来前所未有的困境……要怎样才能扳回局面?
院门此时又打开了,急忙走出个女道姑,拿几张棕黄的纸符,对关家小姐说:“亏得小娘子未走,方才你拿错灵符了,这个才是求孕得子的,回家贴于床头即可。”
十八岁的处女求怀孕求生子?
有如神助、转守为攻的李佑惊异地睁大眼去瞧她,透过花冠珠帘隐隐看到几片红云在双颊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