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校对版作者随轻风去》第57/487页


  刘老巡检的深思熟虑长达半个时辰……那付姨娘看着丈夫仍在苦想,自家侄儿却还在地上可怜巴巴候着甜枣,急得又挤出几滴眼泪道:“老爷!妾身这侄儿的脸再不去救治就医不好了!”
  刘老巡检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了两个伤员去医治,为什么被打,打成什么惨样,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拿脚趾头想想都猜得出一二。但让他困扰了很长时间的问题是为什么一直以来李佑行事似乎并无太多忌惮之心?
  如以今天此事为例,换成别人能这样毫无顾忌地下手么。李佑靠着他得了巡检,但为何在刘家面前没有一点儿瞻前顾后、唯唯诺诺的样子?即便对他尊敬有加、有所顾忌那也似乎仅是表面功夫。
  这个女婿明明知道巡检只能当十年的,十年后他还得继续依赖于刘家,他有什么凭仗敢不顾后路?那些诗才名声固然有好处,但谁都知道这并不能让他做官,又不是在唐朝。
  看不透啊看不透,刘老巡检摇摇头。他心里也很矛盾:既担心女婿平庸无能成为刘家的拖累,将来也帮不上自己儿子;又担心李佑太过精明强干超出自己掌控。
  正想间,刘老巡检听见有人报:“小姐回门了!”
  刘老巡检便道:“叫李佑来这里!”
  “姑爷似乎没跟着来……”
  “那就出去找!”
  话说李佑走出新宅子,隔壁就是李媚姐家,金宝儿估计就是去了那里。李佑还没八卦到女人家来往都要去进去凑热闹的地步,就对李四说:“你带着轿子在门口等她,不必跟随我了。”
  随后李佑独自离开,到巷口时,却发现不知道该去哪里。这几日一直忙忙碌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难得有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候。
  看看日头虽然偏西,但离下山还有段时间,他便放松了心情漫步街头,顺便寻找地方用饭,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前呼后拥的感觉固然不错,但这样独自优哉游哉也是挺好。李佑暗暗想道,已经当了好几天小官老爷了,该要找找文人的感觉,为八月十六虎丘会的完美演出做好准备。
  上了大街,沿着河边走去,不知不觉到一座桥上。看两岸店铺楼肆林立,行人川流不息,李佑诗兴大发,手扶栏杆面朝斜阳吟道:“千家笑语日迟迟,心闲还从心外知。悄立市桥人不识,轻舟流水看多时!”
  无人喝彩,只听到扑哧一声笑,李佑看去,是在桥头下挑担卖果子的小贩,问道:“为何发笑?”
  小贩拱手道:“先生莫不是李探花么,怎么可能悄立市桥人不识,小人便为此一笑。”
  你这个没文化的哪里知道什么叫意境,李佑心情好便与他闲扯道:“你也识得我么?”
  小贩道:“怎么不识得,本县市井中有两句美谈道是,探花不用钱,姐儿乐颠颠。说的就是李先生罢?”
  风流雅事到了你嘴里怎么就变了味,李佑忍住把他踹到河里的冲动,斥道:“胡扯!我岂是这种人。”
  忽然有一顶小轿停住了,小窗中露出一张清丽雅致的美人脸,对李佑道:“李大人为何独自在此和小贩闲谈?”
  李佑转头一看,原来是本县花榜第一、名声也不小的姚兴儿,便点点头道:“闲来无事,随意走走。”
  小贩在一边嘀咕:“还说不是呢,念过书的人就是假惺惺。”
  姚兴儿下了轿,浅笑道:“相逢不如偶遇,若不嫌弃,奴家愿陪先生散一散心。”
  自己如今的气场也太招蜂引蝶了……李佑促狭道:“要不要派人敲锣打鼓地去告知楼心月?”
  被说破心事的姚兴儿脸色一红,“先生若不愿就罢了。”
  原来最近县内另一名妓楼心月声名大起,姚兴儿和她争名头争得厉害,能公开和李佑逛一回街,显然是个极大的筹码。
  李佑心生一念,意味深长道:“请。”
  姚兴儿暗喜,便随着李佑信步而行,好似跟班丫鬟一样。
  “八月十六日你可有空闲?”李佑信口问起。
  姚兴儿很快就答道:“自然是有的。”
  “哦,若有空闲可否随我去虎丘赏月会友?”
  “那奴家就和先生订约了?”
  李佑戏弄说:“那晚预计有不少富贵公子到场,可是很遂你的意,看有没有缘分勾上一个欣赏的。”据他所知,姚兴儿的确有此类心思。
  姚兴儿又脸红了,“先生就爱拿话来作弄人。”
  “不说笑了。”李佑正色道:“有一点要求,你必须照我说的去做,不然你也不用去了。”
  姚兴儿只要能去,自然千肯万肯的。
  你今天借我的光,我给你方便,到那天我也借用一下本县花榜榜首的名头,也算是两不相欠了,但愿你别嫌受苦,李佑心道。
  李佑和姚兴儿在街头闲逛了一会儿后,随口说:“广告时间该结束了。”
  姚兴儿不明白什么叫广告,但也大概懂了意思,其实在闹市中抛头露面的步行,她也不太能适应的,听了李佑的话,便屈膝拜别,上了轿走人。
  此时就有个穿粗布衣服的拦住李佑道:“姑爷,刘老爷请你去一趟。”


第三集 府城风波


第九十一章 李姑爷耍赖搅浑水
  李佑唉声叹气,又失误了。自己不主动上门,估计在老泰山眼里被认为是心虚了,以他的为人,定是要穷寇猛追的。虽然不惧,但是和他对上太费心神,李佑每每一想便头疼得很。
  李佑打起精神,漫不经心对那家奴道:“我尚未用饭,你且先去回复,待我用了饭再去拜见老泰山。”
  那家奴听了李佑的话,二话不说转身就飞快离开了,连付管事和这姑爷几句话不对付都挨了打,自己还是早走早好。刚才也是生怕打扰了姑爷和美人相处,一直跟了半天才敢上前说话。
  李佑本想着躲开了事,但看这样子还得面对面把事情解决掉,那就别怪小爷我乱来了。于是他真是饱餐一顿后才去的刘府,一路被领入后堂不提。
  得知李佑来了,付姨娘和付人才都出来准备围攻,听说李佑刚才又在街上和一个美人公开勾勾搭搭的,真是人作孽不可活。
  方才这姑侄也计议过,觉得这次彻底报复回来很难,刘老爷再怎样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婿打一遍。所以关键是要让刘老爷对李佑的印象变得更糟糕,为以后设法奠定根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有就是打算着要了那新宅子作为赔偿,给付人才居住,得了实惠最重要。
  刘府主母王氏的婢女也得了消息,来房里说了。此时刘娘子正陪着母亲,听到后便着急地抓住母亲的胳膊,使劲摇了摇,算是替丈夫求情。
  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道:“我的乖儿,我不会看着不管的。但不要急,你这丈夫,人还不错,可太花心,叫他先吃一吃苦头。”
  话说当年付姨娘生了儿子时,王夫人想抱来养,这也是大户人家惯例。结果付姨娘哭闹不肯,刘巡检便让付姨娘自己养了。从此王夫人对付姨娘心里有了芥蒂,所以去年必然要反对招付人才为婿。那刘家的唯一儿子是付姨娘生的,和她没关系,若自己亲生女儿又给了付人才,难道下半辈子她这个正妻要去看付氏的脸色过日子么?从另一个角度看,付姨娘心里对暂时占了她儿子职位的李佑不待见也是情有可原。
  再说这边,李佑进了屋,便见刘巡检端坐于上首瞪着他。一旁是虽然三十六七岁但容貌依旧艳丽的付姨娘,就是尖细下巴和微微下曲的嘴角显出几分刻薄像,另一旁是满脸斑痕肿胀和药渣的付人才,尊容险些认不出来了。这二人各自侧身坐于一旁,目光都不太善。此外屋角还散着几个小厮婢女侍候着。
  哟,你们刘家要三堂会审么,小爷还真就怕你们不摆这个阵势。李佑心里笑了笑不以为意,外表恭敬地上前拜道:“见过岳父!”
  见李佑行礼态度恭谨,刘老巡检脸色好看些,咳嗽一声开了口,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从打人到纳妾、好色都有,具体内容就不注水详述了。
  李佑诚恳道:“小婿真的知错了。”
  刘老巡检住了口,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这无理也能辩三分的女婿今天如此厚道。
  付人才嗤得冷笑一声,这时候服软示弱顶什么用。付姨娘对刘老巡检道:“我侄儿被打成这样,李佑总要罚过才是。”
  怎么罚?刘老巡检思量着,却又见他女婿转过身,以更加恭恭敬敬的态度,对着付姨娘行了揖拜大礼,腰弯得很深,拜了三下,高声道:“岳母在上,小婿知罪,请饶过小婿一遭!”
  顿时满屋小厮婢女皆变色大惊,李佑为何乱了礼法突然喊老丈人的小妾为岳母?这一家之主母是能随便叫的么?
  在大家没有反应过来时,李佑又是对着付人才一个大礼,口道:“外母家表哥在上,妹夫我铸成大错,任由表哥处分!”
  李佑喊表哥也是错了。按说付人才仅是个妾室的亲戚,在刘家里当不得表兄弟之类的身份,不过大家恭维他,私下里一直视为小公子的表兄,但正式见礼的场合那肯定算不得数,偏偏李佑公然如此见礼。
  这时屋里不是傻子的全都看出来了,李姑爷不是昏头搞错了,分明是故意这样叫。在三堂会审要整治他的气氛下,很像是无奈情急下抬举了称呼,以奉承付家两位姑侄,可那两位承受得起么?再说的诛心点,也像是付氏姑侄逼着李佑称呼自己为岳母和表兄。
  又想起似乎李佑才是真正嫡女的姑爷啊,被小妾和小妾亲戚为难到这个地步,有点过分了――悄然间李佑便将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
  当场便有小厮悄悄溜了出去。
  付人才不由得怒骂李佑一声:“你真无耻!”
  付姨娘登时也坐不住了,猛然起身站着,面色尴尬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向刘老巡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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