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第172/307页


  李慕儿其实并不厌憎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姑娘,冲她友善笑了笑,便折回到朱祐樘身边。
  朱祐樘从她方才明里暗里的话已经听出个大概,估摸着他们是早就见过面了,倒也不再计较巴图对李慕儿探究的眼神了,好声邀请道:“几位时辰来得正巧,近来我朝喜事连连,还望与卿等同乐。”
  苏合牧仁连连道喜,就连巴图也学习汉族的礼仪拱了个手恭贺东宫得主。
  朱祐樘复有说道:“册立太子之事还有些时日,到时可请各位观礼。不过明日,便是千秋节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瞄了眼李慕儿,李慕儿才豁然想起明日又是二月二十九,皇后的生辰了。“换做往年,朕是不喜铺张浪费的。可今年,皇后为朕诞下嫡长子,册立东宫又已在眼前,倒是该好好庆贺一番……明日宫中薄宴,也请几位来饮杯生辰酒吧。”
  众人纷纷应好,李慕儿却有些失神。
  直到听见其木格的声音又一声声传来:“女学士?女学士?”

  ☆、第一八九章:再逢比试

  “嗯?”李慕儿回神,才发现午膳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众人已经起身离座。朱祐樘喝得脸颊有些微红,也一脸迷茫地望着她,温柔问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哦,没事,微臣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女学士,”其木格的声音清脆,“皇上叫你和马大人带我们去东苑嬉耍。”
  定是巴图他们自己要求的,李慕儿心想。时近清明,正逢春回大地,各项户外活动盛行。蒙古是马上民族,自然酷爱这些活动。东苑有御马监可以跑马,又有蹴鞠场可以娱乐,正合他们的胃口。
  李慕儿点点头,自觉地退后欲走到马骢身边。
  不料被朱祐樘一把拽住。
  他蹙了蹙眉头,转身对巴图等人道:“朕也闲来无事,随各位去看看热闹吧。”
  照理说,对方又不是皇权贵族,只是入贡使臣,朱祐樘没必要作陪。可李慕儿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也扰乱了他的情绪。
  其木格点名要女学士作伴,他不好拒绝,只能自己伴着女学士了……
  ……………………
  几人浩浩荡荡来到东苑,李慕儿居然发现兴王与蒋伊,钱福与何青岩都侯在那里。她奇怪看向朱祐樘,后者会意一笑,“既然要游戏,不如耍个痛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众人客客气气问好,何青岩见到三位使臣如此眼熟,脸上立即闪过讶异之色,走到李慕儿身边与她眼神交流了番。李慕儿拍拍她的手,宽慰道:“随机应变。”
  御马监里十分热闹,跑马的跑马,蹴鞠的蹴鞠。不同于后宫的沉闷,这里夹着汗意的活动氛围强烈,连春意都似乎更浓烈几分,墙边整排的杨柳树,都较外头刚抽新芽的柳枝儿长得茂盛。
  巴图与苏合他们看了一会儿蹴鞠,摸清了大概规则,都有些跃跃欲试。
  球场中央竖立着两根高三丈的球杆,上部的球门直径约一尺,叫“风流眼”。规则其实也简单,两方夺球踢向风流眼,过者为胜。
  巴图与苏合上场对立而站,自然成了双方的球头。原本场上的勇士也不废话,立即各就各位,投入了赛事。
  到底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两人姿势颇为凶猛,又毫不示弱,不消片刻便已进了数球。
  这样活跃的气氛带动下,场外的众人早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是敌是友,纷纷呼喊叫好。
  “好球!”其木格刚为巴图的一个进球喝彩完,突然眼睛一亮,趁李慕儿不备,偷偷挪到了她与何青岩背后,捂嘴道:“咳咳,两位公子,别来无恙。”
  两人一惊回头。
  李慕儿率先反应过来,闷声道:“姑娘你胆子好大……”
  “我胆子大,两位公子胆子可也不小啊!这后廷女官随随便便出宫,还扮作男人,要是被你们皇上知道,怕是罪名不小吧!”
  何青岩与李慕儿对视一笑,那是你不知道啊,这主意可就是皇上出的呢!
  其木格不明其意,娇笑着晃晃脑袋,辫子上五颜六色的珠子顺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嫣然补充道:“女学士,这回是其木格第三次见你。”
  李慕儿再次震惊,“第三次?哪来的三次?”
  其木格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指指场中再次进球的巴图,道:“巴图快赢了,女学士与我比一场,我便告诉你,可好?”
  ……………………
  这大概是东苑御马监里,绝无仅有的一次赛事。初春的马圈前,漫天清风中翩翩飞舞着朵朵柳絮。天颜大悦的九五之尊,此刻微眯着双眼,在明明灭灭的幻动光影中,注视着场内两个清朗的身影。
  而那两个娇俏的姑娘,此刻提着裙角对视而立,眼中各自熠熠生辉,说不去的夺目。
  不过,比赛的紧张,徘徊于两人之间,弥漫于空气中,不仅她们自个儿,场外的人也不由屏住了呼吸。
  “风流眼”的踢法野蛮,又难免有肢体接触,两个姑娘只好比简单些的“白打”踢法,也就是除用足踢外,头、肩、臀、胸、腹、膝等部位均可接球,以表演花样多少和技艺高低决定胜负。
  其木格迫不及待,足间用力,球猝然飞起,被她踢过头顶,又立刻用左肩接住,一个滚弄到右肩,“双肩背月,女学士接好了。”
  李慕儿没有料到她想轮着来,好在功力恢复,这点小把戏还难不倒她。
  低头抬脚一个倒勾,差点飞出的球被她召回,旋身一记飞跃,球不离足,足不离球,疑履地兮不履其地,疑腾虚兮还践其实,“燕归巢!承让!”球随声飞踢回去,李慕儿动作一气呵成,颇为潇洒。
  “好!”
  “师傅好棒!”
  几个回合下来,场外众人纷纷喝彩。尤其是给李慕儿打气的人——而朱祐樘与何青岩虽脸上表情淡淡的,目光却一瞬也不离李慕儿,时而眉间轻拧,时而双唇一抿。
  马骢与牟斌似乎更注重实际招式,趁兴讨论着这招若换做自己会如何招架。
  蒋伊拽着兴王的衣摆晃个不停,恨不得自己也飞上场去。兴王一边注视着场上动作,一边还得小心顾着身旁这位小姐,却也乐在其中。
  钱福呢,堂堂金科状元,观到精彩处自然是诗兴大发,应景吟道:“蹴鞠当场二月天,仙风吹下两婵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扑娥眉柳带烟。”
  “好诗啊,这位大人是?”其木格似乎对中原文化特别感兴趣,居然被钱福的诗句吸引了注意。李慕儿瞅准时机,一记重力将球斜踢向其木格侧面。
  “其木格!”
  巴图的提醒显然已经太迟,其木格倒身微偏,连忙用脚去勾,球却将将擦过她的脚背,扑通落在了地上。
  还讽刺地弹了两下。
  “斜插花。”李慕儿唇角一勾,眼底不禁浮出丝得意,灼灼闪着光亮。
  其木格嘟了下嘴,随即笑开,爽快道:“女学士果然文武双全,我又输给你一局!”
  李慕儿含笑淡然道:“承让。”

  ☆、第一九零章:射柳飞鸽

  其木格的心情丝毫未被蹴鞠场上的失利所影响,一说要跑马,当先就骑上马飞奔了出去。
  巴图他们紧随其后,马骢也跟着上马,就连自称“晕剑”的文弱状元钱福,也心痒难耐,挑了一匹尽可能温顺的马骑上,还不忘与它耳语几句,惹得何青岩频频发笑。
  骑马这种事对蒙古人而言,简直如同吃饭那么简单。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阿古拉此刻策马扬鞭,已经赶超了一众男子,最甚者已被她落下足足一圈。
  李慕儿一早知道她是女子,可望着她驰骋的样子,竟恍惚怀疑起自己的直觉。她眼神中的锋芒,霸道的神态,和挥舞马鞭时潇洒模样,当真是不让一丝须眉!
  蒋伊蠢蠢欲动已久,好不容易挣开兴王手上的钳制,奔到朱祐樘面前哀求道:“樘哥哥,我也想要骑马。”
  朱祐樘酒意未醒,被她一句甜甜的“樘哥哥”叫得心中开怀,摸了摸她脑袋道:“樘哥哥准了,去吧。”
  “谢谢樘哥哥!”蒋伊回身,对着兴王做了个鬼脸,施展轻功跃上一匹快马,兴王本碍于身份没有加入,耐着性子阻拦她,这下可好,朱祐樘一句话,付之一炬!他低骂了声“臭丫头”,而后飞身坐到了蒋伊身后。
  “喂,你!”蒋伊不满抗议。
  “伊伊,你别放开我的手,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就是了。”兴王的声音如今已经变得低沉醇厚,拂在蒋伊耳畔就像带着羽毛的轻扇,怎会不触及她心底的柔软。
  于是回话语气立马变得糯糯的,“知道了啦!”
  看着马场上众人已经赛完一轮,蒋伊也懒得上去参加。但她灵机一动,指着不远处那一整排杨柳树道:“元宝,你有没有玩过‘射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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