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山东全集》第33/69页


我拍着手上的面问道:“哪来的这些东西?”

“买的。”公公一边往盆里倒海鲜,一边说,“你没见我一早就走了么?”

“你是去赶集呀,我还以为你是去厂里了。“我心口突地一热,没想到他竟然关注我的生日!要知道,他可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哪!

中午,摆上桌的菜一点不比永盛在家操办的逊色。一向不喝酒的公公竟然开了一瓶葡萄酒自斟自酌起来。公公原是个很自重的人,平时和我也没多少话,可此刻不但也给我倒了酒,话也明显的多了,他谈的话题并不广主要是夸我和感激我的话,说得到我是他李家的幸运,说我又怎么怎么的懂事,不惹公婆生气等等。

我是不经夸的人。三句好话灌进耳朵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加上酒精的帮忙,理智渐渐在消失,酒桌上媳妇和公公本不是一对的人竟如恩爱的一对人儿毫无顾忌的聊开了。只是越聊我嘴巴越张不开,眼皮子也沉重的要命,脖子软软地,一会儿工夫,竟支不起头了。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迷糊过去了,以下的事儿只有天知道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脬尿逼的。起身下炕时候很不得劲,头仿佛被谁敲了一棒,昏僵僵的,浑身软得像海蛰。好不容易摇晃地撞进茅厕,事毕后,往上提裤时,猛然惊觉,裤衩呢!?

顶着满脑子问号,我心慌意乱地跑出茅厕。屋里静悄悄的,满桌的狼籍已收拾利索。

在炕上,我居然发现,裤衩竟静静的躺在我被窝的旁边。我脑子一下就炸开了,明明是穿着的呀,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脱离身子呢?难道是他……不会吧?做这种下流的事可不是他的秉性。平日我对他是很敬重的,如此正派的人能说不正经就不正经了?可活生生的现实摆在那,不是他又是谁呢?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脑子里闪电似地将公公一天里的异常表现一幕幕地重现一遍。渐渐地端倪就现了,公公今天的做法,其实每一件都失常!可我就是没去注意,只是没想到扒灰这种事竟然会在我的身上发生。

事件至此再明白不过了。耻辱正通过我的下体,穿过我的心窝,直抵我的喉头!羞愤之下,我恨不能立马提刀生剜活剐了这老畜生!我要杀了你――老畜生!我心底咬牙切齿地呐喊!

可是,当他晚上回到家时,我却无动于衷,甚至问都没过问。不是我恨心泯灭了。而是冷静后我想到这种做法不可取。这本身不是什么体面的事,闹起来对谁都没有好结果。尤其对一个女人,一个嫁个畸形丈夫又生了畸形儿的女人,真闹起来的话,舆论的尖端只会对准自己,到时咱一个外来妹没帮没靠最终只能牺牲在人家的吐沫下。碍于情面,向来喉舌不犯难,该说不该说都随嘴溜的人,不得不扁一扁舌头全咽进了肚子。

我以为这事只要我不吭声就能过去,没想到,一个月后,我身子竟然结硕果了,这果子显然是公公的。

然而,永盛知道后,快乐得就像怒放的牡丹!常常深更半夜还在兴奋地瞅着我的肚皮,那闪闪发亮的眼光直直射过来,好像要在黑暗的夜色挖出一条隧道,企图看清胎儿的容貌。每次看到丈夫这样,我心里就酸痛无比,只能在心里对他默默的道歉:对不起,永盛,你不能怪我呀,这都是你李家做的孽呀!

为了让心里不再受折磨,我要把肚里的孽障去掉。可再一想,无缘故的去掉,丈夫会怎么想?不是没事出事了吗?看上去对我憨态可掬,内里却是精细得吃肉都吐骨头,这点小伎俩他还不是一嚼就嚼出味道了?唉,这老家伙是一点退路也没给我留啊!

怀闺女的时候,总感觉发育延缓,时间漫长。现在,却觉得肚子里的孩子长葫芦似的疯长,我还没觉警儿怎么样临产期就到了。

这次是在医院生的,孩子在早晨六点十三分落地。家里的人除了我,再就是丈夫第一眼看到。是个男孩,当然不可能是永盛的再版。而对丈夫而言,能逃脱他的模样,是他最大的心愿,其他的,他根本顾不上了,我只看到他在我面前孩子般的手舞足蹈。

喜讯,风快就吹到了村里。当我回到家,“送汤面”的就络绎不绝,所谓“送汤面”,是个传统的风俗,就是亲戚本家或相处不错的,在生孩子时候相互送些鸡蛋等坐月子的营养品。

凡是来的人,头等大事就是先看看孩子,看后都异口同声的夸我会生,说我这辈子总算称心如意功德圆满了。然后,便是向公公和丈夫道喜。

面对热气腾腾的乡里乡亲,我注意到公公却有些木讷,按道理此时的他应该是最亢奋的,然而,他却始终没放开眼看看孩子。丈夫至始至终都精神焕发,说话也已从没有过的大嗓门,好象儿子中了状元似的。是啊,拥有一个好容好貌的儿子是他终身的理想,也是他活在这个世界最开心的事。因为有了儿子,永盛便把我看做空气和阳光,他说,没有我他就活不成了。感受着丈夫的高温,我心里却不能四平八稳,谁又能给我保证,我的儿子就能让我红运到底?

果不其然,满月后,当我抱着儿子出去,不管是月内见过的还是没看到的都争相把俺娘俩团团围住。我看到,“观众”的表情,有斜眼的,楞着眼的,呆着口的,摇着头的,我的天,凭借我有限的词汇根本就形容不过来。这些人露露表情也就罢了,问题是她们的嘴,一口同言说这孩子跟他爷长得一模一样,有人还加以证明,说送汤面时还看不出怎么像,现在是越长越像了。更有甚者,更是将孩子的眉眼和嘴,对照他爷爷加以精心描绘。面对此情此景,我心慌慌的,看着怀中熟睡的儿子,我不知他们是何居心,尴尬的苦笑从我唇角浮起。

我寻思着,这种事儿她们说一阵子就过去了,所谓大事说三年,小事说三天呗。可我大大错了!说法不但没过去,反而更加盛行,而且更加尖锐。村里村外没有不知道在五六甲村有个公公和儿媳妇生了个儿子,大街巷小胡同,到处都是三一伙,俩一簇地津津乐道俺家的事。

虽然我做不到充耳不闻,但我想外面议论再猛,只要家里太太平平不发生意外,这就够了。于是,我就格外留心公公和丈夫的常规。乍一看,倒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异常,可仔细观察就觉出他们的落差了。

一向少语的公公,现在基本失去了语言功能,什么表情也没有,干什么都是机械似的。

永盛显得比他爹复杂多了,只要回到家,就见他睡眼朦胧臆臆症症的。闺女跟他说话,要么不理不睬,要么就是一通无名火乱发。以前他可从没对孩子发过脾气。我心里清楚,他这是指桑骂槐,只是还没抓到我的把柄,不敢明目张胆罢了,但对我说话的口气明显淡了,就和被稀释了的液体一样。我有种预感,他要有什么行动了,他正努力往这条道上奔。自儿子问世,我就做好迎仗的准备,更不排除干大仗的准备。

战争终于不可抑制的爆发了。这天,公公随车送货去了。午饭后,儿子睡觉,我正在刷锅丈夫一边抽着烟一边喝茶。以前,他总是一撂下饭碗就去了厂里,他的反常,我预感到这就是开仗的预兆。

我一边洗刷一边注意他的动向,发现他不停地叹息,叹息是从胸腔里挤出来,没有声音的。直到我收拾完毕,他才重重地叹了一声,似乎找到了开火点。“李芽,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丈夫的声音虽然不高,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但我装着没听见。

永盛又叫,连着叫了两声。

没处躲了,我只好磨磨蹭蹭地过去了,心慌慌地,颤颤地,但外表不得不镇静:“什么事呀,一声接一声地。”

丈夫并不看我,说:“俺问你个事儿,你可得老实回答。”

“问就问呗,你看你,还搞的神神秘秘的。”

“你都听到外面刺耳的声音了吗?”

“么声音?”我佯装思索,“哦,是不是推土机的声音?不是胖老大承包了村头水湾的养鱼,这两天推土机不正往宽挖吗,一天到晚轰隆隆的,能不耻耳?”

“你不用给我装聋作哑,是关于咱儿子的声音。说他长得不象我,像他爷爷。“

“哎,我当什么掉脑袋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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