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娴作品集》第65/112页


  他凝望着我,不说一句话。
  「你说呀!」
  他还是不说话。
  我肝肠寸断。那一个晚上,是最难熬的晚上,我想过要在阳台上跃下去,却怕从此看不见他的脸,在那一刻,我依旧眷恋那张脸,因此更恨他。我倒在床上哭了很久,他在客厅里一言不发。我哭着哭着,在床上睡了。午夜醒来,他躺在我旁边,睁着眼,我睁着眼,无话可说,床上的欢愉,还是输给背叛,也许男人都爱慕新鲜,何况一个以创作为生的男人?他一生需要很多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终究要消失。他象一个神,我只是其中一件祭神的贡品,他吃过了,丰富了生命,忘了我。我压在他身上,他仍然睁着眼。我把上衣脱去,解下乳罩,把他两只手按在我的乳房上。
  「不要这样。」他说。
  我疯狂地吻他,用我所有的本能来刺激他的性欲。他很久没有跟我做爱,我以为是他太忙了,原来他爱上别人。我要他回到我的身体里,记起我的身体。我脱去他的上衣和裤子,他也脱掉我的裤子,他压在我身上,我不断流泪,紧紧抓住他的腰,把他拉向我的身体,期望他为这温存,留在我身边。即使留不住,也有最美好的最后一次。
  我很后悔,这绝对不是最美好的一次,那些身体的抽动,活象一场施舍。他流着汗,我流着泪,躺在床上,象一对陌生人。
  「我们的爱情是在什么时候消逝的?」我问他。
  他不说话。
  「你已经跟乐姬上过床,是不是?」
  「没有。」他说。
  「我不相信你。」
  我抱起一直放在床边的那个给我砍烂了的小提琴,拉了一下,发出刺耳和空洞的琴声。
  「明天我会离开这里。」我说。
  「你用不着这样。」
  「我决定了,我不习惯被施舍。」
  第二天早上,他离开了,我找迪之替我收拾行李。
  「这个瓷象老人,你要不要带走?」她问我。
  「要的。」
  「鱼缸里的纸飞机呢?」
  我把鱼缸搬到阳台上,用双手捞起缸里的纸飞机,抛向空中,那里有九百八十六只,是他对我九百八十六次的思念,都散落在空中,能飞的都远逝。
  第五章 再抱你一次我又回到我的家里,偶然从收音机听到林方文的歌,总是禁不住流泪,他象歌那样,好象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开始很害怕孤单,天天下班后便跟迪之和光蕙一起,浪掷时光,困了才回家,倒在床上,片刻便睡着,无暇再想些什么,明天醒来,又浑浑噩噩过一天。
  可是,迪之首先不能再陪我,她认识了新男朋友。
  「他有六尺一寸高,肩宽二十寸,扩胸有五十寸!」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
  「他是香港先生?满身涂满油那种怪物?」我问她。
  「当然不是,他做生意的。我跟朋友去参加留美同学会聚会认识他的,他是同学会主席。」
  老实说,我对那些留美、留英、留加同学会没有什么好感,大家不过找个藉口认识异性而已。
  「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光蕙问她。
  「他卖石油的。」迪之说。
  「石油?」我吃了一惊,「他是沙地阿拉伯人?」
  「胡说,他是石油代理商,是家族生意。他替他妈妈工作。他运动很出色,网球、滑水、潜水、射击、烧枪都会。」
  「他条件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女朋友?」我问迪之。
  「他要求高嘛,听说他以前有很多女朋友,都绑不住他。」
  「你小心他是花花公子。」光蕙说。
  「他比我大十年,他跟我说,很累了,很想结婚。」
  「那你岂不是会嫁入豪门?」我取笑她。
  迪之笑得花枝乱坠,然后认真地说:「我也想结婚,我跟你们不同,我爱过好几个男人,已经很累,实在厌倦了在除夕晚上还要到处去找男人,我又没有事业心,最幸福是有一个男人照顾我。」
  「我们来一个协定。」我说,「三个人之中,最先出嫁的一个,要赔偿给另外两个。」
  「为什么要赔偿?」迪之问我,仿佛她会最早嫁出去似的。
  「剩下的两个,那么孤单可怜,当然要得到补偿,至少每人要得到五千元。」我说。
  「我赞成。」光蕙说。
  「好吧!」迪之说。
  迪之也许做梦都没有想过,她会找到一个条件那么好的男人。
  一个黄昏,我接到迪之的电话,她甜腻腻地告诉我一个新的电话号码:「以后你拨这个电话可以找到我,这里是田宏的家。」
  「你那么快跟他一起住?」
  「是他把钥匙给我的。我在等他下班,原来等一个男人下班的感觉是那么幸福的。你也赶快找个男人。」
  我在流泪,没有男人的女人,原来那么悲凉。迪之并不是有意伤害我,她从来不会理会别人的感受。
  迪之挂了线,我拨电话给光蕙,她在电话那边说:「今天不行呀!孙维栋生日,我好歹要陪他,你来不来?」
  如果我去,孙维栋一定痛恨我,有时候,我真是佩服他,明知道一个女人已经不爱自己,仍然愿意纠缠下去。
  离开办公室,天已经黑,我突然有一种在街上胡乱找一个男人上床的冲动,反正林方文已经不爱这个身体。
  「程韵。」一个男人叫我。
  「很久没有见面了。」是徐起飞。
  「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约了朋友在附近。」
  我不自觉地流露失望的神情,我一定是太寂寞了。
  「你等一下。」他说,「我很快回来。」
  我看见他跑进附近一间酒店,片刻,又跑出来。
  「一起吃饭好吗?」他问我。
  「跟你的朋友?」
  「不。我把他打发了。」
  「那怎么好意思?」
  「不要紧,是老同学,又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有一种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有一个男人,在我最孤单的时候出现。
  我们一起吃法国菜,我叫了一瓶红酒,我从来没有喝过红酒,只是想醉。那一夜,距离跟徐起飞第一次吃饭,已经一年多,我从来没有认真看清楚他的脸,他的脸原来也很好看,眼睛里好象有很多故事。
  「小绵快要生孩子了。」他告诉我。
  「是吗?」
  「你们没有联络?」
  「我们的生活圈子不同。」
  我喝了半瓶红酒,故意放任,在餐厅外拉着徐起飞说:「我不要回家,你陪我好不好?」
  「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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