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娴作品集》第66/112页


  「去爱情失落的地方。」
  他把车子驶到海滩。
  「为什么要来这里?」我问他。
  「等待日出。」他说。
  「我不要看日出!」我撒野。
  他拉着我,「别这样。」
  我很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安慰,用眼神迷惑他,我们在车上接吻。他握着我的手,我在他的怀里睡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仍然坐在司机位上。
  「你不唤醒我?」
  「你喝醉了。」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他问我。
  我点头。
  我们在海滩的小食亭吃早点,我心乱如麻,一段爱情刚失落,另一段爱情又升起。
  他送我回家。
  「你睡一会吧。」他说。
  「那你呢?」
  「我要上班,今天我当值。」
  「你不早说?精神不够,医坏了人怎么办?」
  「我坐牢,你来探我。」他笑说。
  我迫不及待把这件事告诉迪之。
  「好呀,女人要恋爱才有光采。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林放好象已经跟乐姬住在一块了。」
  我虽然早就料到,但心里还是很难受,他说他没有跟乐姬上过床,后来却跟她住在一起。
  晚上,我接到徐起飞的电话。
  「我想见你。」我跟他说。
  「不行,我现在当值。你可以来医院吗?」
  我到了医院,他刚刚替一个病人做完手术。
  「我们出去散步。」他说。
  「你走得开吗?」
  「你也是病人。」他牵着我的手。
  徐起飞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我好想去依赖,而不会害怕到头来他会象林方文那样,逃避我的依赖。
  我问他:「你不想知道我从前的事?」
  「不想知道。」他说,「每个人都有过去。」
  他的传呼机响起,他要赶去手术室。
  「你可以在医生当值室等我。」他说。
  我在医生当值室等他,突然有一种幸福,那是一个女人等待自己的男人下班的幸福。他回来了,样子疲倦,脸上有鲜血。
  「你脸上有血。」
  「是病人的血,经常是这样的。」他说,「我可以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不。你已经两天没有睡。」
  「我不累呀。」
  他坚持要送我回家,他很困,不住打瞌睡,车子在路上S 形行走。他调低车窗,让风吹醒自己,又不断掴自己的脸。
  我难过得流泪,跟他说:「都是我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温柔地握着我的手。
  我突然觉得不应该辜负他,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也许只是想找他做替身。
  我狠心地跟他说:「你还是不要再找我了。」
  「为什么?」他很不明白。
  「很多事情都没有原因的,你是医生,也该知道,很多病都是没有原因的。」
  「但我会尽力医好它。」
  「我无药可究。」我冲入大厦,头也不回,他一定很失望。
  我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有找我。
  三天之后,我到新加坡公干,在酒店房间里,思念的人,竟然不是林方文,而是他。
  一九八九年十月,我只身离开香港往新加坡公干六天回来了,走出接机大堂,一个人在远处向我挥手,是徐起飞。那一刻,我不想再失去他。我并不意外,在飞机上的三个小时里,我一直想,他可能会接我。如果注定他是我的,他会接我。
  他吻我的脸,说:「我很挂念你。」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我装着很意外的样子。
  答案一如我所料,他打电话到我公司,公司里的同事说我去了新加坡,他于是打听我回来的日子和飞机班次。离开前,我没有要求同事替我守秘密,并且把航机编号贴在壁布板上。
  在车上,我们热吻,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消毒药水味道,是一种最有安全感的味道。
  「许多病,是没有原因的。」他对我说。
  「我不明白。」
  「所以,不用告诉我,你为什么改变主意。我也不打算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你。」他说。
  车子穿过海底隧道,又穿过香港仔隧道,向深湾驶去。
  「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问他。
  「卡萨布兰卡。」他说。
  那是我和林方文共度两个除夕的地方。
  他见我犹豫,问我:「你不想去?」
  「不,不是的。」我也想看看那个地方。
  到了深湾俱乐部,原来卡萨布兰卡已经结束营业了。
  「真可惜,这是一个好地方。」他说。
  「是的。」我说,「这里曾经是一个好地方。」
  我以为是我和林方文完了,原来卡萨布兰卡也完了。一间餐厅也为我们的爱情憔悴落幕。
  「我们驾车到别的地方去。」他说。他扭开车上的收音机,电台刚好播放《明天》,跟我有明天的,已不是林方文。
  「这首歌很动听。」他说。
  「歌词是我从前的男朋友写的。」我不想再隐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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