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光全集Zei8.net》第15/34页


  “明天……”我听见苏启阳低声呢喃的声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也望着他。多希望能够从他的眼睛看出不舍,可是为什么,我看见的确是苏启阳那满怀期待的神情。
  我问他:“苏启阳,你就那么希望我离开吗?”
  苏启阳怔了一下,然后像个大人似的恭着身子在我面前,双手握着我的肩膀:“云外,你要知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你看,那家的家庭很好,如果对你也很好的话,那你会生活的很幸福的。”
  “离开你们我就不会幸福。”我倔强地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苏启阳不再和我争执下去,他站起身。我感觉他的影子将我小心翼翼地笼罩起来。
  “云外,你并没有离开我们,而我,却真的希望你能够幸福起来,而不是每天都沉浸在失去奶奶的痛苦之中。”
  说完,苏启阳送劳伊曼离开了。
  也许对所有人来说这无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降临到我的头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是晴天霹雳一样狠狠地劈向我的头顶。
  苏启阳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装做了睡着的样子。
  自从奶奶去世之后,苏启阳就搬来陪我一起生活。短短的几天里,他仿佛一下子代替了奶奶的位置去照顾我,每天早起给我做饭,每天讲故事安慰我,每天给我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我就想这样生活下去也够美好,起码,我能够满足。
  “云外,睡了吗?”
  身后,幽幽地响起苏启阳的声音。
  我倔强地没有回应,闭上眼睛。
  他走过来,轻轻给我盖上了被子,然后他就坐到了我的床边,长久地没有说话。
  安静的深夜,清冷的月光,悲伤的空气,唯一有生命迹象的也只是从院子里传来的低低蝉鸣。
  后来,苏启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柔地说道:“云外,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
  听见苏启阳的话,即使我闭着眼睛,眼泪也钻了出来,从眼角流淌下来,沾湿了枕头。
  “我害怕我们分开了,你就忘记我了……我不想让你忘记我……”
  苏启阳清澈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深夜涌动,像喷泉所溅落出来水珠一样,清凉却也容易破碎。
  “可是做人不应该那么自私。你还记得奶奶生前说过的话吗?奶奶说,人的一生都要面对很多的悲欢离合,如果我们无法去改变,那就应该尝试着去接受,去面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学会长大,才能懂得更加珍惜。像我,妈妈抛弃我和爸爸离开了,我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所以我只有更加努力地活下去,更加珍惜我和爸爸相处的时间。”
  苏启阳站起身,我能够感觉的到,他在看着我。
  “云外,你很幸运,有人愿意收养你,这是你的奶奶,你的爸爸妈妈给你带来的最后的疼爱,所以,尝试着去接受吧,相信你一定会过得更加幸福的。”
  说完,苏启阳静悄悄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这个夜晚我失眠了。
  一闭上眼睛,整个思维就混乱不堪,无数的画面支离破碎地在我的脑海中闪现。如果说这是一场梦,我感觉在这场梦里,我就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我在原地做着拼图游戏,无数零碎地图案围堵在我的四周,我拼命地找寻,拼命地拼装,可是却永远无法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

☆、第五章(2)

?  闷热的七月。
  在奶奶离开后的第七天,龙兴镇迎来了继香港回归后又一重大的日子。这一天镇上的人体能说会有记者来采访,所以人们个个都穿上了新装,戴上了首饰。镇头老早就摆好了五千响的挂鞭,摆上“6”的形状,准备迎接贵宾的到来。
  彼时,我正在劳伊曼的家中洗漱打扮。劳伊曼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买了新衣裳和新鞋子。我站在比我还高的镜子面前,看着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自己,忽然如梦一般令人心惊。
  镜子里,还有苏启阳面带微笑却十分苦涩的脸庞。他走过来,对着镜中的我笑道:“没想到,默云外也是个很漂亮女孩子。”
  我的心中满是悲哀,此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现在我的心情。镇上似乎所有人都在为我高兴,可是我却偏偏笑不出来。
  劳伊曼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云外,我们……该走了。”
  也许是我的手太过冰凉,当我感受到劳伊曼手心的温度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愿意放开。我一直拉着劳伊曼的手,一直拉着,直到走到镇头。
  路途中,我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低着头拉着劳伊曼的手。身边的苏启阳偶尔会轻轻地问候我感觉怎么样,可是我始终闭着嘴巴没有说话。也许心中隐藏着对许启阳些许的怨恨,怨恨他没有说一句挽留我的话语,哪怕只说一句“云外,我会想你”也好。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有时候我会隐约感觉,他似乎很乐意让我离开龙兴镇。
  在离镇头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成群成群的镇民,他们熙熙攘攘地将镇长围堵在中间。他们的脸上没有挂着“不舍”或者“难过”的标牌,而是一副看热闹的轻松表情。在人群中,我看见了施叙,只有他远离了那群人的嘈杂一个人蹲在另一个角落狠狠地吸着烟。
  在他抽完烟抬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我。他扔掉烟头,狠狠地用脚碾灭,然后朝我走过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已经好久不见的戚菲菲。戚菲菲走的时候,是和她爸爸两个人,静悄悄的离开,也许现在镇上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人间蒸发的事情。如今轮到我要离开,却是这样壮观的场面。我,是不是应该喜极而泣?
  施叙依旧戴着他那黑色边框的眼镜,透过镜片看着我,良久之后,他笑起来:“默云外,你的命真好。”
  而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无头无脑地去问为什么。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可以去鼎阳那个大城市生活了,还有了那么有钱的养父母……到那以后可别忘了我呀。”
  说着施叙又拍了拍我的脑袋,露出坏坏的笑容:“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估计你后脑勺那块不长草的地方会时刻提醒你,还有个我这样恶劣的人存在这个世界上。”
  在施叙连续不断地威逼之下,我终于破涕为笑。
  我认真地看着施叙,然后问他:“施叙,如果我走了,你也会想我吗?”
  施叙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看我身边的苏启阳。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我追问。
  他笑笑,伸出两个手指在眼前:“我有两充分的理由。第一,如果我也想你,戚菲菲会很生气。第二,如果我想你,那某人也会很生气。”
  “默云外,”施叙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这种暧昧的问题以后要记得在私下问我,那样的话,我也许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于是,我们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很遗憾,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施叙也是一个有幽默感的男生。我很遗憾,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们才成为真正的朋友。我很遗憾,在昨天晚上作了一个也许会让我后悔的决定。
  是的,就在昨天晚上,在苏启阳他们都离开的时候,在劳叔叔和镇长的劝说下,我已经答应他们去鼎阳重新生活了。
  也许苏启阳会以为我还会在龙兴镇停留一段时间,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今天我就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他们。自己一个人去鼎阳,去那个莫大的城市,去那个陌生的家庭,去那个龙兴镇的镇民都羡慕憧憬的地方继续生活。
  “云外啊!快点过来!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镇长看见我忙地跑过来,拉起了我的手远离了苏启阳他们。
  在我和劳伊曼的手被无形的力量冲开之后,我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心,仿佛在那一瞬间掉落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鞭炮在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噼里啪啦地绽放出声响了。我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不想听见这些令人心碎的声音。一片一片被卷起的白烟中,我看见苏启阳的眼圈红了,我看见劳伊曼安静地握紧了他的手,我看见施叙突然间没有表情的脸庞在烟雾中变的模糊,我还看见镇上的镇民们一张张欢快愉悦的脸庞。
  “车来啦!”
  一个孩童纯真的叫声在鞭炮声中显得格外清澈。
  几乎所有人都望向镇头的那一边,齐刷刷的扭头动作,让我不自觉地露出嘲讽似的笑意。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向我们驶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当鞭炮声音停止,当大片大片的白烟随风消散之后,那辆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停靠在枕头。镇长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那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的沉重。我看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宝石蓝长裙的中年妇人。她的皮肤雪白,眼眸明亮,左手臂挽着的银白色皮包显得如此华贵。
  可是,她的一切,却与我们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当那位中年妇人出现之后,白色面包车里便出来了四五个年轻人。他们有的举着黑色的摄像机,有的拿着话筒,急迫的样子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在电视上看见过的一个采访节目。那个节目是我和奶奶一起看的,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一个施工现场,一群农民工罢工要工资。一群记者就是这样急迫地将话筒递到他们那里,让他们把心声说出来。当时奶奶看到后还当我的面夸赞这些记者,奶奶说,云外你看,这些记者就是我们的救世主,他们会把我们的声音传达到世界各地。
  如今现在,我就站在一群记者面前,可是奶奶,为什么他们的样子与我想象的与你说的都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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