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149/203页


  ──哪怕他当追债、护院、镖师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以身法之快、追踪术之高明,成了大名。
  谁要是欠了他的钱,无论你匿伏在什么地方,他都找得上你。
  谁要是砸了他所护的庭院──通常,他护的寺庙、文物、古建筑物,要比护奸商、恶贾、有钱人家、富贵豪宅还多,不是因为别人不请他,而是通常这些都"请"不动他,虽然,他穷的时候总比有钱的时候多,而且还多出很多很多,而手上有的总比要用的少,而且很少很少,这使他手头拮屈的时候总比手上方便多上太多,但他非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太肯去当富豪贵绅的"护院",他总是觉得那些人没啥好保护的──无论跑到天涯海角,他都一定能把对方揪出来。
  谁要是劫了他的镖:那就好了。
  不管对方跑得有多快,背景有多强,武功有多高,甚至人数有多少,也不管对方分多少不同路线逃亡,他都一定追得着:够不够打是另一回事,但总是逃不了。
  所以就算他未当成捕头之前,江湖上已叫他为"追命":事实上,"追命"之前还多两个字:
  "笑语"。
  ──笑语,只形容他的态度、为人。他总是笑亦做人、怒亦做人,还是不如选择笑着去走人生路,历尽沧桑也含笑。
  他也真的作过诗──虽然把诗作的乱七八糟,平仄光怪,对仗陆离,但毕竟还是诗──用以自我调侃,他自己也带醉吟哦,朗诵唱咏,自得其乐。
  诗云:
    入道不厌佛
    成佛执屠刀
    好酒喝得多
    参透笑呵呵
    江湖风波恶
    无处不漩涡
    美女看得多
    今年不坎坷
  当然这是他游戏人间之作。不过,他就是这样:吃苦当甜,渡苦思甜的活了过来,每一天都是他的代表作,每一战都是他的游戏之作,每一个年代他都在悲伤的遭遇中很快活。
  当一个人失败已败的太多,已没有失的感觉,反而在每一次失败里尝到了得色。
  当一个人失意已失得太频密,已不会感到失意的沮丧,反而体会出一种失比得更丰满的意境来。
  所以他还是决定当了捕头,入了自在门。
  ──他虽然在人生中常常不如意,但天下不如意事反正十常***,但只要还正有一二成希望,他还是希望藉这职位来除暴安良,济世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是以他仍是跟从了诸葛先生。
  ──反正失败已成了家常便饭,跟了诸葛神侯,至少败的是大处,办的是大事,纵失败也算不枉这一生。
  他初入自在门的时候,本来也有些不忿气:
  我年纪比他们都大。
  我阅历比他们都多。
  ──为什么他们不叫我做师兄,而我要成为他们师弟?虽说以入门先后为序,但一个人饱历武林争战,却要唤两个年轻人作"大师兄"、"二师兄",未免也有点那个儿。
  可是,在短短几次照面或联手里,他就发现:
  无情自幼残疾,且身体受到斲伤,但他完全没有气沮(还是很气沮,却怎么也不放弃),身负血海深仇,破家之耻,却依然苦练武功,苦读诗书,苦习兵法。他没有深厚的内功,却以不屈不挠之气,把气转而为劲,集中在瞬发刹那的贲迸,使暗器发放得极有劲道,虽然一旦持久定必力竭,但所发放的暗器反而不似一般武林练家子的内气发劲,使受袭者更加拿捏不准,更为难防──可是,这种残而不废的年轻"师兄",却从不在暗器上淬毒,绝不在人背后发放暗器,却决不在别人完全没有留意下施暗器,由于这种自恃和自负,使他的暗器手法,很快就让人印象深刻,且在江湖上独树一格:
  明器!
  至于铁手,倒不是武功高不高强的问题,他刻苦坚忍,饱读经书,温文尔雅,海量能容。他嫉恶如仇,但又对一般异己宽容至极,不骄不躁,对公侯将相和平民百姓,一概公平对待,平视王侯,守法奉公。他到江湖一行,出皇宫一趟,在他手中侦破的大案,为苦民平反的案件,总有十几廿宗,这才甘心回府。可是,他成也不嚣,败也不焦,无论春夏秋冬,苦寒炎热,误会诽谤,威逼利诱,他巍然如山,依然故我,不管晚衣晚晴,晚寒晚色,只要他在,仿佛就一灯独照,通体光明。
  这点,追命自问做不到。
  光是那个坚忍卓绝,在残障中依然大信无移的无情,追命就认为值得叫一声:
  大师兄!
  至于铁手,那种磅礴大气,泱泱大度,还有一股足以石破天惊的沉着坚忍,还有虚怀若谷的亲和力,追命也心甘心愿叫一声:
  二师哥!
  ──当然,他心里也曾寻思过:要是再有一二位"师弟",那就更好不过了。
  毕竟,自己年纪最大,只有叫人"师哥",没人唤自己"师兄",面子上总是那个......嘿嘿,不大过得去嘛。
  (不知此愿可有成形的一日?)
  (──不知日后的"小师弟"是谁?)
  一向视苦为甜的"追命"崔略商,有时会乐陶陶的这般寻思着。
  而且还寻思出兴味儿来。
  这一次,他却不能寻思。
  ──世叔安排他来这一趟,参这一战。
  ──大石公安排他及时回到"一点堂"。
  他就一定要保卫一点堂。
  保护大师兄。
  既然大师兄和仇姑娘已摆明了会联手战三鞭道人,自己就一定要为他们掠阵!
  ──"掠阵"至少要做到的是:不让任一人去加强三鞭的力量,来对付大师兄和仇烈香!
  所以他马上发动!
  一人阻截十、不、十二个杀手。
  他办得到。
  他的轻功一旦发动,别说十二名杀手,就算二十四人、三十六人,也一样走不出他的身法笼罩之下。
  除非......
  ──除非对方的武功比他高!
第三章 静飞之踢

他截住了十名黑衣杀手。
  这十人无疑也同时收到号令,要去攻击仇烈香与盛崖余。
  ──尽管他们现刻已大抵情知决非这对少年男女之敌,但有三鞭这等领导在,也正是立功最佳时机:
  只要他们分一分这对男女的心,三鞭就一定能得手了,他们也并非不怕死,而是这次攻袭,一旦能成,而且又能全身而退,那么,他们的功劳大矣:不光是有三鞭的赏赐(三鞭觊觎诸葛正我这位置已久,他一向认为自己才配当"神侯",一旦当了神侯,那么,他们才形同从暗渠里走上殿堂了),还有蔡卞的赏赐(为他儿子报了大仇),更有蔡京的赏赐(替相爷除去了大敌的基地,怎会没有丰厚的奖赏!?)......这才是这剩下十名杀手虽畏依然死拚的诱因。
  没办法。
  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
  ──人总是为一些目标而努力,为一些愿望而行动,为一些人而服务,为一些事而死。谁也免不了。
  他们经过刚才一役,深知决非二少年男女之敌,可是,领导来了,在他们心目中,领导是无所不能的,也是万能的,只要三鞭亲临,这对狗男女就死定了,何况还有"夏侯"集团中战斗力最高的任劳任怨也来了!
  所以他们不怕。
  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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