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166/203页


"苍穹"是米有桥,他青年起被逼"净身"入"蚕",苦不堪言,后成了太监总管,武功高绝,但怎么说也不是朝廷将官,更非江湖中人。
"多指"便是指"多指头陀"。他带发修行,擅"多罗叶指"及"拈花指",主持五台山"老子庙",左右手各有六个指头,世上任何乐器,他拾手疾能通晓,音在指间如天籁,甚得蔡京欢心,并一度向赵佶引荐。(至于"多指"后来为何反成了"少指",这就容后分解了)由于他工于心计,号称出家,实则跟江湖上黑白二道,互有往来,跟与绿林强盗,关系密切,能雅能俗,蔡京于是重用他为其联络道上的人物。
由于他深受蔡京信宠,所以一旦由他接手的任务,必定重大而重要,而且肯定背后有蔡京力撑,这后台无论在朝在野,的确没几个招惹得起!
何况,多指头陀不只辈分高,武功也高,连投靠他门下的,来头都决不低。
所以,多指头陀这出手一拦,任怨再贪婪、更情急,都不敢违逆反抗。
任怨不但不敢反抗,也不想反抗。
为什么?
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反感的但却不敢、不想、终究还是不反抗的人和事?
有。
--一定有。
因为谁都会有。
你虽然感到不公、不平、不忿和不快,但仍不想或不敢反感,除了因为对方实力比你强,名头比你大,比你更难缠更麻烦之外,当然还有两种情形:
一是对方的背景与势力,你不敢招惹,因为一旦给惹上了,就像一脚踩进泥沼里,而又遇上鳄鱼和蛇的前后夹击,而头上还罩来了一蓬马蜂的袭蛰。
另一是既然人人都不反抗,都不还击,都不想招惹麻烦,为啥偏要你做第一个、第一个人,甘冒风头火势?所以只有哑忍。直至能出声的机会越来越少,能出手的时机越来越不存在,而你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恶劣,呼息也越来越困难,同道中人已越来越不见之时,想要还击还是反抗,机会早已消失不见了。
任怨的确不敢反抗多指头陀。
那也不只为了"多指头陀"他惹不起。
那是因为多指头陀也不过是个"开路的"。
他拦住任怨,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在那人身前,他也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连多指头陀也不过只是个"奴才"的"主人",任怨当然不敢招惹,也不会傻到惹这个麻烦。
不过,多指头陀这么一拦,使任怨更加心急欲焚的要达成一件事:
要选"主子",也得选一个够"大"的、够"强"的。
要当"奴才",也得当有财有势有真正实力的"主人"的"奴才",这才不枉"奴才"这一场!
反正要当奴才,就要当一个恶尽天下、横行无忌的大奴才!
--化得来!
那个人一脸悲容,十分凄凉,那一种凄伤孤寂,竟令人看了第一眼,就为之心酸,再看第二眼,已不忍心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不知怎的,就心为之酸,情为之伤,意为之寂,气为之短。
奇怪的是,那人脸容很端正。
甚至在仪容、举止,自有一种泱泱大度,过人气派,看去像一个王孙公子,位同公侯将相。
可就不知怎的,这人的背影、气质、神情、态度,流风所及,言谈说话,举手投足,总是给人一种:"谁信京华城里客,独来绝塞看月明"的苍凉感觉,又有一种"昔日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苍凉和"物是人非、"昨是今非"之慨。而这种苍凉,是回首暮云远,千里暮云平,回首苍茫的那种悲凉/寂寞,予人一种深邃澈骨的寒意,这儿虽是皇城,也是皇城中的一座庭院,一处"寻梦园",可是,只要这个人在这里,整个气氛,都不知怎的,悲凉苍寒了起来,好像连大团圆放到永亘里也只是一个大悲剧,就像中国的丝竹音乐,奏得敲锣打鼓吹唢呐之际,其实就是最高的悲情就只好用热闹喧嚷的方式来表达,就像一头猪给宰杀后,它的惨情是一张笑眯眯的容颜。
追命看到了这个人。
忽然,联想起一头放在祭奠桌上给烧熟了的猪。
然后,他又联想起朱月明。
他摇摇头,拍拍后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第三章 蟋蟀悉率知了了

只看这个裔皇、高贵而悲凉的人,徐徐蹲了下来,握住三鞭的手,甚至不怕沾染了三鞭溢流出来的绿汁,用一种极平和的声调,讲了几句话,但再听却似是唱了几句歌,歌词一定非常肃穆庄严了,但他这么唱来,感情却非常丰富,仔细辨认,原来那是经文,而且还是梵唱。
可是梵唱经文咒语,却又怎会有那么丰富充沛的感情呢?真正的佛和有修为的僧道,不是讲寂灭、去我执、返真我,臻无情,才能四大皆空称涅槃的吗?
追命正在这里狐疑着,却听那华贵而孤寂的人梵唱稍歇,问了一句:
"余近花,你有什么话说?"
余近花就是"三鞭"未"入道"前的本名。
这人能随口喊出三鞭的俗家名子,可见跟三鞭道人十分相熟。
追命只觉得相当头大:这个人一来,就气派非凡,而且一亮相就令人感到心头不舒服,况且,这人(还不是这人本身!)的手下一扬手就截住了任怨,而追命跟任怨交过手,深知这年轻人虽然吃了他一腿,其实在格斗时一直心不在焉,未尽全力。再说,这人一现身,就步态从容,不徐不疾,却已先众人而至三鞭身前,轻功过人的追命,也自度无法以这种潇洒的风姿达到这速度和境地。
所以他暗自心惊,暗下耽心,只望该来的尽快赶来,不该来的最好不要出现,"佛光"早降,"幻释"早放。
只听三鞭苟延残喘的说了几个字。
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
那羽衣高冠、背影凄寒的人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抚摩着三鞭发髻,说:"山字经只能活死人,不活活人,这样活不如死,还是不如归去。你说的,我会替你看着的,你放心去吧。"
说罢,三鞭就不动了。
青血,也不流了。
血,终于变为红色。
那人,似替三鞭驱了魔。
可是,追命却知道:三鞭性命真正来说,是结束在那人掌下。
一股寒光,适才就自那凄伤的人掌中,输入了三鞭头上的百会穴,这一股寒罡之气,才真正打散了三鞭的奇经百脉,完全拆离破碎,把他的生命切断、抽干、抽离、断丧。
三鞭死了。
他没想到以他武功之高强、遇事之机警、为人之狡诈、背景之深厚,今日居然命丧在"寻梦园"里,"一点堂"中,两个少年男女的暗器和明器里,唐花和双飞下!
他是没想到!
他绝对没想到!
--但如果他知晓:日后,这对少年男女,一个是赫赫有名、一方之主,号令半个武林,独霸西南一隅,名震江湖黑白二道的一门之主,而另一个,是天下名捕之首,创"明器"一代之先,令天下残而不废的人都益坚其志,无惧先天缺陷、面对残疾不幸,依然以个人超卓不凡的智慧与斗志,屡破大案,屡立大功,屡诛恶贼,屡崛屡振,独持信念不屈,与贪官斗,与恶吏斗,与国贼斗,与强权斗,以一介羸弱命搏的残躯,居然还常能扭转乾坤,救良善于水深火热之中,辟邪辟易,辟魔震慑,而他也以无情之手段实行有情慈悲之事,渐行渐远渐寂灭。
也就是说,殁于这两少手里,其实三鞭"死的不冤"。
真正"送"他上路的,可以说是那华贵而苍凉的汉子。
他"超渡"了三鞭。
然后转身,面对盛崖余和仇烈香。
他回身的时候,姿态依然优雅裔皇,举止依然从容淡定。
不过,他却没看见仇烈香。
只看见无情。
仇烈香呢?
--这美丽而杀力奇强的女子,去了哪里?怎么一闪就不见了?
不。
她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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