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60/203页


他跟当日的嚣张狰狞,判若两人。
因为他走过来的时候,一肩高一肩低的,走路的时候,也一步崎一步岖的,说得两句话,又捂心又抚腹的,好像刚给拆散了五脏六腑,好不容易才又给缝合起来似的。
那当然拾因为那天他吃了无情两道暗器之故。
另一个是名大汉。
他真的是一名非常壮非常强非常高大的彪形大汉。
可是,因为他是蔡家的护院,也是家丁,更是奴才,所以,他一直都抬不起头来,哪怕他再凶再狠的时候,也一样如此。
不过,这一次,他比无情那天初见他还严重:
因为他现在连眼睛也不敢望向无情。
他的头,垂得像从脖子上折了似的,挂在宽厚的肩膀上。
他仿佛心里很清楚。
那天无情没有出手对付他,他才没伤、没废、没挂彩的活到现在。
不过活到现在当然也不好活。
因为那天他一手"带"两个负伤的少主回去"相公府",他给"感激"的是:一顿又一顿的辱骂和拳打、脚踢。
还好,两位"少主"还是他"带"回去的,"功劳"还是"不可抹煞",他还能在"相公府"里暂时混活着,厚着脸皮混着活。
他当然就是,那位蔡府武师"抬头龙"邬?銮恰?br/>他今天也不想来。
他看过无情的出手。
他看过这人和他的暗器,他巴不得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这"孩子"。
可是他不能不来。
不得不来。
他若不来,那么,在"相公府"他就不必混了。
更进一步,在江湖上,也无法立足了。
甚至,也不必活了。
因为活不下去了。
对这种人,无情心底里,有一点同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一天,他才没有杀伤他。
不过,那时他仓促应战,暗器不足,有的失灵,他也几乎再无余力解决其他的敌人。
对另一种人,他却几乎发笑。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刚踏入少年的孩子。
那第三个人是蔡奄。
当日,他是最凶、最狠、最狂妄恶毒的一个。
那时他的趾高气扬,仿佛可以一把火烧尽三百万艘连环战舰一口气吹走十万大山九万军似的。
而今,他眇了一目。
他替他的伤目系了条黑布,但他可能还未适应之故,布带垂了下来,一旦说话的时候,那团圆圆的黑布便落到他嘴边,他每说一个字,由于口气太大,那黑眼布便给 他吹动起来,活像他口唇上有个黑盖子,开开合合不已。
无情见了这种人,到这时候还这样历色恶声,心里直想发笑。
但他没有笑。
因为笑不出来。

因为来的不只这三个人。
还有别的人。
那些人才不好笑。
而且不好对付。
第五章 既来之,则安之。既来袭,则杀敌。

来的人,可以说是相当多。
相当热闹。
新来的,就有七个人。
第一个,是道人。
第二个,也是道人。
第三个,看去像是和尚,却还是道人。
另外三个,一看就知道是蔡府豢养的护院、武士。
一个年纪不小,银发皓眉,却印堂鼓起,满脸红光,双目炯炯有神。
一个手持白纸折扇,刷地一声张开,上面爬满乍看似蔡京的手书,他也引以为荣,笑得吱着牙,还亮着白森森的一对犬齿。还有一个五短身裁,形容古怪,眼睛又圆又大,几乎要凸出眼眶来,破眶而出,他不光是眼大,嘴大鼻大,还有一对招风耳,使着一对铙钹,咣咣地响着,连声浪也比人大,就只个头儿矮小。
至于另外一个,也是名公子,给人很稳重,很沉着,很干净的感觉,但一进来就在一棵白杨树后,没有真正露出面来。

第一个道人,脸如冠玉,一脸清正,剑眉星目,三络长髯,无风自飘,青袍玉冠,腰环玉佩,不怒而威。他背负长剑,剑锷雕龙,龙翔欲飞,飘飘欲仙,剑直似破鞘而去,人也似欲破位登仙。
无情知道他是谁。
这个人是温州名仙人林灵素的亲传弟子,从其师姓林,号十三真人。年纪很轻,不但武功很高,连法力也很高,名气也极高,听说连交合能力都高到了颠峰,一般女子沾着他都能更美貌不衰,和他相好更得长生不老,所以宫里宫外,据说很多女子都想吃这一口唐僧肉,但听说他却不近女色,但甚好权名,与蔡京兄弟父子、童贯一伙,沆瀣一气,乐极忘形时,甚至衣衫不整,大醉狎戏,视宫中禁令为无物,却偏得徽宗宠信有加,不予见责。
这个道士,敢情是替蔡家两个子弟出头来的。
另一个道士,样子很奇怪,像吃醉了酒似的,看人的时候,好像目中无人一样,因为他的一双眼睛,完全灰蒙一片,像给上了一层膜几重茧。他的脸上常带诡异的笑容,看去似是十分欢乐满足,但又似悲天悯人。他的脸孔不时抖哆一下,像是脸上某丛神经失了控。慈悲忿怒,怜悯与嫉妒,狰狞与良善,都会在刹瞬间转形。他拄着一根拐杖,那拐杖把手贲突虬结,不过只是一截结实的树根,粗糙得还未经打磨髹漆。唯其穿著,一身道服,均金装玉缕,无不由御赐封赏,并十分精细,但他穿来随便,还剃了个光头,乍看还以为是个和尚。
徽宗当时,笃信道教,受邀入宫的道士,无不锦衣玉食,权势煊赫,扈从如云,高厦华第,享尽荣华,而且应徽宗所尚,讨好赵佶,对道袍仪容都十分讲究,像这半醉半瞽道人那么简朴随便的,可谓绝无仅有。
无情听说过这个人,但却不肯定是不是来的就是这人。
还有一个,锦衣玉带,形容古怪,披着长发,戴了一头的繁花,居然还涂了胭脂口红。
这人来了,架子很大,什么人也没看,什么事也没管,只大剌剌的往石凳上四平金刀大马一蹲,眼睛只看自己的镶金镀银高皂,用竹签挖耳,只见他的竹签直自左耳伸入,右耳探出,还顶出了耳垢,人则秋毫无损,状甚陶陶。
无情一见这人,心中冷了半截。
他希望不是那个人。
他但愿来的不是那个人。
不过一切已逼近身前,逼上眉睫,躲无所匿,逃不及遁,既来之,则对之。既来袭,则杀敌。
无情只一个人。

当前:第60/203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