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92/203页


  "我不怕。"
  那女子说,带点执拗。
  带点任性。
  "你不知道我是谁哪,"她眼眸儿流转着,那儿有无情许多悠悠转转的梦,,"我才不怕给波及......我,我怕只怕牵累了你。"
  "怕连累我?......"无情一听,脑里轰的一声,提高了一些声调说:"连累我?我才不怕呢!你可知道我是谁,哼,哼!"说着,还坐得耸直了一些,挺着腰脊,很有点气慨!
  那女子看到他那小孩子的样子,逗她笑说:"是呀是呀,哈!我怎会不知道你是谁......哈!你是盛小捕头哈!"
  无情鼓着腮帮子说:"就是呀,我说什么都是个捕快,我虽然......"说到这儿,语音有点颓落,"......但万一因为我行动......不方便,当不成捕头、内侍,但哪怕我只当个县衙马快、禁卒、马夫、膳夫、库子、皂隶、轿夫、伞夫、门子、衙役、差役,我也是喫公门饭的......敢吃这口饭的,还怕连累,还能不敢担当的!"
  那女子见他认真,掩嘴笑道:"对呀对呀,谁敢看不起盛哥哥......"
  忽瞥见盛崖餘胸前衣襟起伏,脸色有点苍白,情绪似有点波动,便粉脸一寒,肃容道:"我是说实在的。你现在虽然年纪还小,行动也不方便,但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名动武林的侠客,名震天下的好汉,名盖京师的大捕头!我心中真的是这样想的。"
  她的语音忽尔幽幽若梦,但仍然清脆好听,而且语音里的语气意志,是非常坚定的:
  "我说实在话哈。我不是骗你,也不诓你。之前,你打退蔡氏兄弟,易如反掌。刚才,你重创舒州落魄道人花煞张怀素,气定神闲,光是这种气势,当世高手,已得算你一份。"
  那女子充满怜惜的向下凝睇,看着月下的他。
  两人一个在窗口。
  一个在窗下。
  月正好跨过墙脊。
  他们的影子,却是叠合的。
  "在我的想像里,你将会是名成天下的侠士。"
  "在我心中,你已经是名震天下的人物。"
  "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代名捕。"
  她如是说。
  无情垂下头去。
  没有作声。
  他大概是看到了她和他的影子吧?大概园子里的月桂花真的盛开了,那一种沁人的香,还带点透人的凉。
  那就像一个美得不可置信的女子,用冰凉的小手指尖,在你耳下颈间轻轻一触一样。
  "我......"
  那女子秀眉一蹙,没听清楚。
  "嗯?"
  "我......"
  无情还是垂着头,好像在看自己衣襟的毛线有没有脱落,话,也没有一气说下去。
  "你什么?女子怪有趣往下望落,"你说呀。"
  忽然,这女子发现:无情的衣衫很有点泛白。他外面套了件宽袍大袖的长服,许是为了方便收藏暗器,或可以掩盖他的双腿不灵便的缺乏,但也愈发显出他的清瘦和伶仃,但那清瘦是竹的菊的,也是莲的,很有点孤芳自赏的味道,而伶仃的感觉却因为他刻意掩饰,而成了傲岸与遗世。
  这女子心里就油然生起一种怜惜的感觉,觉得这男子如果没有人来爱护他,很容易,就会真的遗世了、孤立了,本来是撑竹帘的竿子,愈磨愈削,愈尖愈锐,终于就得变成杀人的利器,就像打研一把尖刃一样。
  寒光浸夺。
  无人敢攫其锋。
  近之则伤。
  终不可赏玩。
  她其实还十分年少,但生起这种怜惜之意,却是与生俱来的,就像对小猫小狗,觉得牠们可怜和可爱一样。但除了这样,这男子却还有别的什么的,使她干冒奇险,明知不宜这样过来,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看他了,可是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她可也说不上来。
  她现在却在想:这孩子,大概是没有老妈子特别照顾他的吧?这袭长服,是有点宽,有点不合身段,是他没长胖,还是洗多了,色也泛白了,衣就宽了?虽然是很旧的衣服,却找不到一点脏,连肩膊、袖边、腰间的那几片泥痕,都是刚才翻身时所印下、粘上的。
  忽然间,她很想为他洗濯那服饰。

第七章 墙

"我想你知道......"无情仍望着墙里墙外,刚好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终于鼓起勇气,说:"你叫什么名字?"
  (应该怎么替他洗这衣服呢?
  再怎么干净,刚才还是在地上翻倒过,也玷污了几处。
  但总不能冒冒然就说:"你脱下来,我替你洗......"
  那怎么说的出口!
  ──可是,的确,又好想跟他洗衣服......
  他一个人,身体又不大好,这样濯洗衣服,一定很不方便的了,何况,他又那么孤独。
  ──他为我打斗,我替他洗衣服,那也很应该啊!
  可是,总不能说洗就洗,叫他脱就脱......)
  想到这儿,她脸儿有点热。
  所以,一时没会意,无情那鼓起勇气说的话。
  无情见她没反应,以为她已拒绝自己了。一下子,那种颓废和挫折感,使他的头垂的更低。
  忽然,他发现地上的影子,多了一只角。
  与其说那是一只角,不如说是一枝尖刺。刺身上,串连了很多薄块。
  往影子里看,一时间,还真弄不懂、分不清是啥事物。
  无情只好抬头。
  不看影子。
  看人。
  人在墙头。
  墙上有窗。
  窗里的人巧笑倩兮,正递给他一物:
  一串莲藕。
  烤的,还沾了孜然、丁香、辛粉,还未完全冷却。
  "给你的。"女子笑盈盈的说:"吃呀。"
  无情以为那女子不告诉自己名字,就是生气自己了,现在看来,好象不是的。
  他心中就有了点宽慰,嗅着那莲藕的烤香味,心中忽然像升起一株紫色莲花的激动感觉,很想膜拜、祁愿。
  "你这么瘦。"那女子见他不接,也以为他不好意思:"不多吃,快饿成藤条了。"
  无情看着那串莲藕,喉咙骨咕了一声,讪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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