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93/203页


  那女子将手伸的很长。月亮照着她的皓腕。
  她的指尖。
  尤其是大拇指,很弯,很翘,拇指座峰的弧型很优悠美,就像那窗口女子柔和的乳房;拇指腰节很细,就像那窗里女子的腰。
  那女子尽量伸手,所以,像舞蹈一般的美姿,尽显月下。
  月色那么清亮,把园子浸成了乳河。
  那时,那串着莲藕的竹枝,顶尖是非常锐利的,就像一支针。
  如果这是一支针,现在,这针头就向着无情的额头,距离不到三寸。
  对眼瞳的距离,大概也只多上一两分。
  无情一抬头,眼睛就对着刺尖。
  他却不觉得刺目。
  只觉得幸福。
  在这一刻,就算那女子把玉腕一迭,向前一伸,这尖刺插在无情眼里,恐怕,他也不会有什么悲怨之意。
  这一刻。
  这一刹。
  ──可是,刹那是不是永恒?
  我们只知道:永恒就是无数个刹那构成的。
  ──永恒是不是恒久不变的?
  我们只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恒久不变的。
  永远不变的,就是变。
  不然,永远就没有永远。
  也许,变,就是永恒。
  所以,你现在、身边、拥有的一切就得去珍爱它,因为当下就是永恒。
  那女子没有刺下去,见无情傻乎乎的在那儿抬头看着她,怔了一怔,问:
  "你饿傻啦?不喜欢莲藕片片?"她有点奇怪,初以为无情嫌弃:"我本来也烤得个热乎乎的,飞也似的拿过来给你,但等你们全打完了架,这藕藕也全冷了......我再烤过给你,好不?"
  无情这才省过神来,连忙摇头。
  女子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不嗜素?喜欢吃肉?还是吃鱼?或是只喜欢吃糖?吃饭?"
  无情只听得一味傻笑。
  "我喜欢。"
  然后伸手接过。
  "那你吃呀。"那女子笑盈盈地道:"吃饱了,吃胖了,下次好好给我当大捕头、大侠士去。"
  无情啃了两口,女子又偏着头,问他:"怎样?"
  这次到无情不明白她何所指:"什么?"
  女子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莲藕:"味道好不?"
  无情点点头。味道的确好好,但吃在嘴里,嚼在口里,更有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你呢?"
  那女子以为他问她为何不吃,所以答:"我吃过了。我跟你说过,我很会烧菜,我也很会配药,我还很会......"
  无情道:"不。我不是问这个。你将来想做什么呢?我也觉得你将来是个很不凡的女子。"
  他以为问她名字,是不会有答案的,所以就问她别的事,至少,引她把话说下去,他可不愿意话题结了,她就走了,等她,又不知何时再来。
  何时在这窗棂上出现。
  ──她刚才着实鼓励过他,所以无情也对她的前程充满了期许。
  "我?你问我?"那女子笑了,从春水一片,笑成一片春风。"倒是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好!你问对了!我答,但你不准笑人的!"
  她忽然敛容,道:"我?要嘛,我找到个好婆家,觅着个好夫婿,那我就满足了,一辈子这样幸福着,也是过得很开心的,那就好了。"
  她越说下去,笑意越敛,到了末了,无情望去,竟不油然有些寒意:"可是,我身上还有大仇未报,还有大事未了,心事未平。我先得把这三件事摆平方休。若解决不了,或不得解,那我只有摒弃一切,抛开一切,去达到我的目的,做我最能做的。我若不能主掌京城,也要名动天下,不然,也要成一方宗主,至少,在江湖上,无人可以替代,在我门派里,我要成独一无二的尊主。"
  无情向上望着。
  带点吃惊。
  在窗户上的剪影,依然明丽,但更明利,甚至,不像是一直递东西给他吃的那位女子。
  他甚至有点不认得她了。
  他真的有点认不出她来。
  那女子忽然又笑了起来,像是春水一片的漾荡,倒后来又漾回春光无限。
  "你可知道我也是有点名堂,有点来历的女子?"那女子笑靥若桃,"你可别小看我哦。"
  无情正想问:你是谁啊?还未开声,忽听有人喃喃自语,近乎悲鸣地道:"真的是你吗?我终于找到你了吗?还是我被你找到了?"
说话的人在树后。
  原来"寻梦园"里还有人。
  那是一个身着月白布衣的公子,原来,刚才他是跟大家一起来的,却没跟着大家一起走,诡异的是,谁也没发现他没有走,而且还留在这里。
  留在一棵树后。
  然后,他好像就变成了一棵树,谁也浑忘了他的存在,直至他现在好像从树里"走"了出来,还一直呢呢喃喃的对着那棵树在自言自语:
  "我是人?还是树?为啥我站在这儿?就像一棵树?花为绝色我为叶。我命由我否?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风为绝响我为树。天命由我否?我到底是树?还是人?"
  这人这样寻索。
  自问。
  向天。
  ──天问






第四辑《少年无情》之第二部《依稀往梦似曾见》
第五十三集 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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