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76/105页


这个无赖,叫我做什么?他在暗影中望着一个人影一颠一拐地向他跑来说.

卡齐莫多这时已跑到他面前,大胆地一把拉住那马缰绳:请你跟我走,队长,这儿有个人要跟您说几句话.

***!弗比斯嘀咕道.真是个丑八怪,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混蛋,快把马缰放下.

队长,聋子回答,难道您不想问一问我是谁?

我叫你放手.弗比斯不耐烦地又说你这个坏蛋头吊在马笼头下想干什么?是不是把我的马当成绞刑架?

卡齐莫多非但没有松开马缰绳,反而设法让那匹马掉头往回走.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队长要拒绝,连忙对他说:来吧,队长,是一个女人在等您.他使劲又加上一句:一个爱您的女人.

罕见的无赖!卫队长道,他以为我非得到每个爱我或者自称爱我的女人那儿去!要是万一她跟你一样,长着一副猫头鹰般的嘴脸呢?快去告诉派你来的那个女人说我快要结婚了,让她见鬼去吧!

听我说,卡齐莫多以为用一句话就能打消他的疑虑,大声地喊道.来吧,大人,是您认识的那个埃及姑娘!

这句话的确给弗比斯留下深刻印象,但并不是聋子所期望的那样.大家应该还记得,我们的风流军官在卡齐莫多从夏尔莫吕手中救下女囚之前,就和百合花退到阳台窗门后面去了.自从那以后,他每次到贡德洛里埃府上做客,都小心谨慎地避免重提这个女人,想起她来毕竟还是痛苦的.从百合花那方面来说,认为对他说埃及姑娘还活着一点都不聪明.弗比斯还以为可怜的埃及姑娘死了,已有一二个月了.加之卫队长好一阵子思绪极乱,想到这漆黑的夜晚,想到这非人般的奇丑,想到这古怪送信人阴惨惨的声音,想到此时已过半夜,街上空无一人,就跟碰到野僧的那天晚上一样,还想到他的马看着卡齐莫多直打鼻响.

埃及女人!卫队长近于恐惧地嚷道,什么,难道你是从阴间里来的?

话音一落,他马上将手搁在短剑的手柄上.

快,快,聋子****拖马,说道,从这儿走!

弗比斯朝他的胸口猛踢了一脚.

卡齐莫多眼冒金星.他往前跳了一下,想冲向卫队长.但他却挺直身子对弗比斯说:啊,有人爱着您,您多么幸运!

他把有人这个字眼说得很重,然后松开马缰,您去吧!

弗比斯咒骂着策马离去,卡齐莫多眼睁睁见他消失大街的夜雾中.啊!可怜的聋子低声道.竟然拒绝这等好事!

他回到圣母院,点上灯,又登上塔楼.和他原来想的一模一样,吉卜赛姑娘一直待在原处.

她老远就瞥见他,马上朝他跑过来.就你一个人?她痛苦地合起漂亮的双手,大声说.

我没有找到他.卡齐莫多冷冷地说.

你该等他天亮才对呀!她生气地说.

他看见她愤怒的手势,知道了她在斥责他.我下次盯紧点.他低下头嚅道.

滚开!她喊.

他走了.她对他不满意.可他宁愿受她冷待也不愿让她伤心.他宁愿自己承受全部痛苦.

自从这天起,埃及少女再没有见到他.他不到她的小屋里来了.至多她有时瞥见了敲钟人在一座钟楼顶上忧伤地注视着她.可是,她一看见他,他就马上无影无踪了.

可知道,可怜的驼背有意不来,她并不怎么伤心.她心底里倒很感激他不来.不过,在这方面,卡齐莫多并不抱有什么幻想.

虽然她没有再看见他,但是她感到有个善良的精灵就在她身边.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每天在她睡觉时送来新的食物.一天清晨,她发现窗口有放着一只鸟笼.她的小屋上面有一尊雕像,叫她看了害怕.她在卡齐莫多面前不止一次地说过此事.一天清晨(因为所有这些事都是在夜间做的),她看不到这雕像了.有人将它打碎了.这个一直爬到雕像上的人一定是冒了生命危险啊!

有时,晚上,她听到钟楼屋檐下有个声音,好像给她催眠似地唱着一支忧伤的古怪歌曲.那是一支没有韵律的诗句,正如一个聋子所能写出来的那样.不要光看脸蛋是否漂亮,姑娘啊,要看人的心灵.英俊少年的心常常丑陋.有的人的爱情留不住.姑娘啊,松柏不好看,没有白杨那么漂亮,可冬天它却枝叶翠绿.唉!说这个有何用!不漂亮生来就不该;美貌只爱美貌,四月背对着一月.美是完整无瑕,美可以无所不能,美是唯一不会只有一半的东西.乌鸦只在白天飞,猫头鹰只在夜里飞,天鹅白天黑夜飞.

有一天早上,她醒来时发现窗口有两只插满花的花瓶.一只是水晶瓶,非常漂亮,鲜艳夺目,可是有裂痕.灌满的水都漏掉了,里面的花也凋谢了.另一只是陶土壶,粗制劣造,普通平凡,但存满了水,花朵依然鲜丽红艳.

不知道这是否有人故意所为,但见爱斯梅拉达拿起凋谢的花束,整天把它捧在胸前.

那天,她没有听到钟楼下面的歌声.

她对此不太介意.她一天到晚抚爱佳丽,注视贡德洛里埃府的大门,低声念叨着弗比斯,把面包撕成碎片喂燕子.

从那以后,她再也看不见卡齐莫多,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可怜的敲钟人好象从教堂消失了.然而有一天夜里,她没有睡着,想着她那英俊的卫队长,她听到小屋旁边有人在叹息.她惊恐万分,连忙起身,借着月光瞥见一个丑陋的人影横躺在门前.看见卡齐莫多正睡在那边一块石头上.

第 九 卷 五 红门的钥匙

但是,埃及姑娘究竟以何种神奇方式获救的,公共舆论使副主教明白了.当他得知这事时,他心中的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他自己也道不清说不明.他本来已经接受了爱斯梅拉达死了这一说法.这样他倒也清静下来了,因为他已经痛苦到极顶了.人类心灵(堂.克洛德曾思考过这些问题)能够包容失望的痛苦是有一定限度的,海绵浸满了水,海水尽可以从上面流过,但无法再渗进一滴水了.

爱斯梅拉达死了,就象海绵已吸满了水,对堂.克洛德来说,世上的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可是如今却知道她还活着,弗比斯也活着,于是各种折磨,各种打击,何去何从的抉择,生不如死的痛苦,全又都死灰复燃了.而克洛德对这一切已经厌倦疲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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