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若小安实体1-4全套作者唯公子》第13/203页


  “大概因为我运气好,总遇到会做饭的女人。”男人也笑得一脸阳光。
  若小安低头扒了一口饭,噎到了,猛烈地咳嗽。他赶紧给她盛了一碗汤。她喝完,然后平静地吃饭,也不理他。胡少棠显然不知道怎么就触到了对方的逆鳞,说了几句干巴巴的话,也不再多嘴。
  别说是老傅,就算是若小安自己,有时候也会迷惑――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人生就像一连串的多项选择,前因后果,彼此紧密相连,从那么多三岔路口一直往下走,每时每刻,你都必须做出选择――接下来,我该去哪儿?
  说起来好像一套套的,很复杂,实际上,很多生死攸关的念头,都在电光火石间产生。欲望是一堆干柴,一点点火星,就足以熊熊燃烧。
  若小安看着胡少棠,盯着看。
  终于,胡少棠被看得有些窘,不自觉地摸了摸嘴角,确认没有沾上饭粒。
  “胡老师……”若小安终于说话了,“你还记得我吗?”
  胡少棠低下头,有些腼腆地说:“对、对不起,上次茶楼一别,你的样子,就一直在我眼前晃,不停地晃。”说完,他自己的脸先红了。
  “我曾经上过你的课。”
  胡少棠抬起头,使劲看着若小安:“真的?你是我的学生?!”他一个劲地道歉,因为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胡少棠喃喃重复着这个问句。
  若小安知道这个句子完整的表达:你来听我的课,而我居然会没注意到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相见恨晚。
  如果当时就像现在这样,她下厨,他打杂,在一幢漂亮舒适的小楼里面对面坐着吃饭,结果会怎样?
  后来,还会遇到老傅吗?会答应成为他的武器吗?
  这样的问题对若小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她一笑了之。在走到老傅这个十字路口前,她就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定好了方向,坚定不移。
  “胡老师,第一次上你的课,我就在想,成为你的模特一定是件很棒的事。”胡少棠画了这么多年,他的画作主题永远离不开女人,各式各样的。
  此时,他才恍然大悟似的说:“答应送给你的那幅画,我已经完成了。”胡少棠提议饭后到他的工作室去。
  他有三个工作室。一个在云南大理古城,是他自己设计的,画室很小,剩下的地方都是院子,基本上他每次去都是种种花、喝喝茶,在太阳底下坐半天,一个人的时候发呆,有朋友的时候就聊天,更像是疗养的地方。
  还有一个在成都机场路蓝顶艺术区,是个设计师朋友给他盖的,工作室的线条硬朗干净,光线很有味道。由于那位设计师朋友本身在建筑界的地位,引得媒体争相报道,许多学建筑的学生也跑去参观。
  但胡少棠一直决定不了,该把这所引人注目的房子作为住宅、工作室还是画廊来使用。他也没有在旁边修小房子,也没有搬进去住,而只是满足于穿梭在繁华都市与宁静乡村之间。有一阵子,他也在楼上的画室里摆起画架画了一些小画。夏天的时候,也会呼朋唤友前去喝茶、游泳。
  胡少棠不在的时候,为他守门的黄大爷就承担起接待参观的任务,一来二去,黄大爷也弄懂了许多建筑术语,不时地还会对建筑系的学生来上几句。最让黄大爷津津乐道的是:巴黎蓬皮杜中心艺术馆的馆长也曾去那儿参观,与他交换过各自的叶子烟。胡少棠说,黄大爷每次讲完这个故事都不忘加一句:“他那个外国叶子烟还不如我的好抽。”眼下,这个工作室基本处于闲置状态。
  若小安坐在奥迪车的副驾驶座上,听胡少棠像唠家常似的跟她聊着自己的工作室。他的车开得极稳,老远看到红灯就会摘空挡开始滑行,因为固执地与前车保持百米左右的距离,而经常被年轻气盛的驾驶员“见缝插针”。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不紧不慢,在十字路口转弯的时候,如果有人要过马路,他就会停下来,让行人先过去,非常绅士。
  眼下,胡少棠载着若小安去的工作室,在大慈山脚下,是他参与设计的,一个金石印章般外形简单内部繁复的正方形体。
  这里距桂湖仅三五里之遥,然而却是个世外桃源,村人外出从来不用锁门,自行车更不用上锁,山上多的是野兔、野猪,长满草的路上常有蛇出没。
  下了车,没看到什么正方体,倒是先遇见一片绿油油的茶园、几棵高大的香樟树,还有一株年代悠久的腊梅。在这片苍翠之中,藏着一间棱角分明的小白屋,便是胡少棠的画室了。
  规整的正方形层层相套,最外围是一道具有防卫象征的厚墙,中间是口字型环绕的一圈房间,最后,像打开层层包装看见的是一张白纸,核心部位是一方天井。
  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外漫进屋里,四周静悄悄的,能听到树梢上小鸟午睡时的梦呓。屋里的主色调也是白色,又因随处可见的落地窗,屋外的自然光线和绿意,也成了室内的点缀,感觉浑然天成。
  基本上,这里是胡少棠近两年的“家”。他说这个字的时候,看了一眼若小安:“我喜欢安静,讨厌被打扰,所以知道这个工作室的人不多。”说完,他便悠闲自得地领着若小安四处参观。
  若小安话不多,安静地跟着胡少棠,在适当的地方轻声赞叹几句。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看,然后在男人不留意的情况下,沉思。
  工作室内,一条大理石路环绕围封天井的外壁盘旋而上,沿途移步换景,穿越平台、客厅、画室、书房,在投影即将闭合的一个空中小庭园处,骤然转折,一条飞廊凌空斜穿而过,并从上空折返回刚才经过的房间,并一路延伸,穿透建筑,擦过树冠,直指河边平台,从而使河边绿地与二楼庭园连成一体。这条飞廊是整幢建筑的机锋所在,也是胡少棠的得意之笔,他亲自构思并付诸现实。
  “类似一种解构。”他看着若小安,有些热切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飞廊破解了层层相套、稳定严谨的正方形体,所到之处焕然一新。你明白吗?我喜欢这种不拘一格的感觉。就像我要在天井里种棵树一样,为了突破。而且必须是玉兰树,高度是在飞廊上可以抚弄树冠。玉兰的特点是冬季落叶,此后,在春天长出绿叶前又有一个短暂而灿烂的泊花期。洁白肥美的花瓣与光秃幽暗的枝干对比,那一种明艳近乎慧伤。其实,我关于玉兰的意象来自埃兹拉・庞德的名句:‘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枝条上的许多花瓣。’实际上,庞德的灵感也取自东方……”
  胡少棠的叙述像断裂的树枝,“咔擦”一声,戛然而止。若小安有些纳闷地看着刚刚还滔滔不绝的男人:“怎么了?”
  他低下头,略显不安地搓着手:“对不起,我一高兴话就多,差点就忘了,女人不喜欢听我讲这些。”
  那样“干燥”的句子,女人们当然不会喜欢。若小安好奇的是,不知道哪个女人,或者是哪些女人,曾直言不讳地指出他的沉闷,让胡少棠很受伤,都留疤了。
  “我很喜欢听你说这个房子,它很有意思,怎么看怎么像一座迷宫。”若小安站在落地窗前,微笑着,整个人像融化在阳光里,奶油似的。
  “啊!”胡少棠轻呼一声,“就是迷宫!我的初衷就是迷宫。可一些来看过的朋友都说这个工作室呈现了园林的精髓。不一样的,他们都没看出来。”若小安的想法跟胡少棠不谋而合,这让他越发兴奋,又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通,像个在水底潜了很久的人,终于冒出水面大口呼吸。
  最后,他们来到二楼,最大的一间画室。开门进去,一股颜料的气味扑面而来,桌上、墙上、地上、架子上,一些完成或未完成的油画以各种姿态堆放着。若小安细细地翻看,发现他确实很喜欢女人,一屋子画布上摊开着无数饱满鲜活的女人体。
  胡少棠的油画设色很薄,甚至遮盖不住草稿的铅画线条,笔触缝隙还能看到画布的白底。这样的画法很见功力,因为每一笔的痕迹都留在画作的表面,出错不得。
  他从画架上拿起一幅已经仔细包裹好的作品,正是其笔下的若小安――安静的女人的侧影,轻纱薄衫,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美着,背景是无际无涯的大草原,镜子似的小海子,以及平地而起的云之草书,之泼墨,以及海一样的天空。若小安端详着一个陌生的自己。
  她在这幅画作前停了多久?10分钟,还是20分钟?这点时间对画中人的青春算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作画者不复年轻的事实。时间是唯一没法赖账的事,你埋单也罢,逃单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勾销。
  “对不起――”胡少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若小安扭过脸去,看着他水雾缭绕的双眼,胡少棠说,“你,是收费的吧?”
  原来,即使在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即使到处是艺术气息,即使眼前的男人堪称艺术家,金钱也一直秘密地加速度在他们身上起作用。
  是的,十分钟天人老矣。


第12章 卖不卖得掉是唯一标准
  若小安微笑着,点头。
  “嗯,你脱衣服吧。”胡少棠意外地直接。
  若小安不慌不忙,开始解外套的扣子。画室里自然没有床,但铺着地毯,应该不至于很冷。胡少棠打开了空调,站在一个空空的画架前,凝视着她,眼波如水。
  一样,都一样。
  若小安褪得只剩下内衣,她停下来,对面的胡少棠仍一动不动,痴痴呆呆地看着她。是想要更有乐趣吗?若小安笑着,慢慢冲着胡少棠走过去,每走一步,脚下都开出一朵莲花。男人看痴了。
  等若小安凑得极近,整个人都笼在她的气息中时,胡少棠才醒过来,慌里慌张地低着头,说:“不,对不起,不需要这么近,你站到窗前就好了。对不起,可以不拉窗帘吗?我想要自然光投射到你身上,我画画喜欢自然的光线。”
  原来,他只是想要她当模特。有趣的男人。
  若小安按照他的意思,脱掉了最后的衣服,随意地站在洒满阳光的玻璃窗前,望出去,满眼都是层层叠叠的绿色。
  哦,差点忘了说,除了满眼的绿,若小安还看到一张脸,从那道飞廊上探出来,细小的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前的若小安――如初生婴儿般的女人,一丝不挂,满脸堆笑。
  她看着飞廊上只探出半个脑袋的男人,轻轻挥手,算是打招呼。胡少棠看到了,快步走过去,一瞧,立刻满脸怒容,使劲做手势要对面的男人下来。
  那个脑袋缩回去了。胡少棠让若小安先穿好衣服,留在屋里等他。他转身关上了门。
  下午四点钟一过,太阳就掉得特别快,此时的阳光已不如先前那么暖和。若小安穿戴齐整,开了门就听到一楼回廊里的争执声。
  “胡少,大家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了。什么是哥们儿?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你的画拍出了天价啊!1050万啊!这不是挺好一件事吗?”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话带着二人转的调子。
  “好个屁!”胡少棠突然爆了粗口,“艺术怎么可以论斤两买卖!何况,你这根本就是假买假卖。”
  “是宣传,宣传策略而已。”男人继续油腔滑调。
  “不用说了,你走吧。别再来了!”胡少棠下了逐客令。
  “别介!咱们好歹也合作了这么多年。当初你来求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讲究,也没反对我做点小手脚……”
  胡少棠打断他:“但你越来越过分了!那幅《被惊醒的女孩》是怎么回事?居然敢找我的学生偷偷临摹我的画,再署我的名拿去拍卖?还1050万?!”
  “哎呀,都说了买主是我安排的,这一进一出,也没人吃亏当冤大头啊,我黄侯做生意也是讲良心的。”
  这个叫黄侯的男人,是1990年胡少棠去美国寻求发展机会时经朋友介绍认识的,一个艺术炒作人。那时候,在纽约的中国画家,有个词是常挂在嘴上的,那就是“Business”,他们不叫搞艺术,叫“搞Business”,画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个“Business 伙伴”,也就是画廊老板。既然是生意,效果就是第一位的。只看你租多少钱的房子,开什么样的车子,就能判断Business 成功与否。卖不卖得掉,卖多少,是唯一标准、最高标准。
  去了之后,胡少棠才发觉美国的艺术太喧嚣,于是很快回国。结果没过几年,国内也开始了“Business 时代”。兜兜转转,仍是美院的小助教,拿微薄的薪水。一次,在一个朋友的画展上,胡少棠又遇到了黄侯。后者看到他很兴奋,拉着他吃饭、按摩、泡吧。末了,说要跟他签个三年协议,让胡少棠每年给他40张画,他则以每张5万的价格收购。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此刻,胡少棠“哼”了一声,不再理黄侯,手往门口一指,表情严峻。后者仍想说什么,一斜眼看到楼梯上的若小安,呆了呆。
  胡少棠斥他:“还看?快走!合同的事我会找律师跟你谈。”
  黄侯看看胡少棠,又看看若小安,嘿嘿一笑,走了。没走几步,他又回头瞧了一眼,也没盯着谁,就那么看了一眼,满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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