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若小安实体1-4全套作者唯公子》第195/203页


  其实,在若小安看来,贪可以,但完全不必如此闹心,完全可以贪得更有技术含量。所以,她为陈维高单独铺设了一条来钱管道。
  简单地说,就好比稿费制和版税制的差别。拿稿费的话,就一次过了。比如海州电厂的人一次送了杜天青250万,相当于别人向他赎买一部分权利。我要拿这块地,你批给我这块地,我一次性支付,高档烟酒、子女留学费用,甚至房子、汽车或名表。但是我把你搞定了以后,这个地方就属于我的了。从此这事就算了结了,除非还有求于你,否则就再无瓜葛。
  版税制就不同了,虽然一开始钱不多,但是销量好的话,收入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这正是若小安为陈维高经营的“生意”。她不主张陈维高直接要财物,人家给的钱越多,放在家里越是闹心,而且危险性也大,随时可能被揭露,拿出来就是罪。虽然若小安可以帮助转移,但如此一来,一笔就是一笔,到底有限。
  若小安的方法是,你要发展什么项目,我参与其中。别人会找亲属的公司加盟运作,比如万山地产那次,杜天青亲弟弟主管的公司就参与了“低卖高收”的过程。也有些人会直接由自己或让自己的亲属做项目的大股东。
  但是,若小安和陈维高做得更加隐蔽。他们采用代理人的方式。比如石油集团的形象代理与全部加油站的广告投放。石油集团名下拥有近三万座加油站,它们的网络和两万余块标准广告灯箱、挂画等广告投放总额是惊人的。而在选择广告代理商的过程中,陈维高只需要向下面的人暗示一下,哪家公司的产品比较好,那个项目就非常顺利地落到了若小安控制的传媒公司。
  当然,与若小安后来获得的总共183家加油站的股权相比,广告代理费之类的,无疑是蝇头微利。
  俗话说,唯有源头活水来。简单地收取一笔钱,并不明智,最好的方法是接根水龙头。只要这个项目将来牵涉国计民生,是社会发展、人民生活需要的,就一定会运作下去。不愁无利可图。
  不过,在接取这根水龙头的过程中,也是需要技巧的。首先,得按百分比来,而且属于陈维高和若小安的那部分百分比还不能太高,因为这个牵涉到大局观,以及众人的利益。所以,要,但是要得少,就不会随随便便完蛋,而且政治上又安全。日后,就算陈维高作为正部级干部不得不进行财产申报,也没问题。我做生意可以吧,这不犯法。这就实现了大河没水小河干,小河有水小河满。
  实际上,这样的“升级换代”亦非若小安独创,她还没这能耐,不过是顺应潮流,大势所趋罢了。从“稿费制”延展到“版税制”是一种必然。因为前段时间大家该占的地都占了,该批的条子也批了,而且拿了一拨钱在家里藏着也不安全。欲望仍然汹涌澎湃,怎么办?总会想到其他办法。
  对陈维高来说,他需要长期经营,因为除了他自己,他还有儿女,然后还会有孙子、孙女,代代相传。就像汉武帝临终托孤,他在退休前,也必得为自己家族的发展寻一条康庄大道。这样的话,就算他退了,也不妨碍其事业的继续发展。
  至于,按照“稿费制”的话,别人买断了这个地方盖商场,会依市场规律运营,不能随便来,因为政府要监管,对面人家也可以有竞争,但如果按照“版税制”运作,只要这个项目里有某某高官媳妇弟弟的朋友12%的股份的话,谁还敢跟他竞争,长期有政策倾斜,也就造成了对市场规律的破坏。
  类似这样的“后遗症”,就不是若小安能够考虑的范畴了。
  陈维高也跟她说:“你不用为明天过分担心,明天自有明天的担心;一天的难处一天担当就够了。”
  若小安想想也对。人们喜欢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当然没错。不过,远虑是无穷尽的,必须适可而止。有一些远虑,可以预见也可以预作筹划,不妨就预作筹划,以解除近忧。有一些远虑,可以预见却无法预作筹划,那就暂且搁下吧,车到山前自有路,何必让它提前成为近忧。还有一些远虑,完全不能预见,那就更不必总是怀着一种莫名之忧,自己折磨自己了。
  “一天的难处一天担当,这样你不但比较轻松,而且比较容易把这难处解决。道理很简单:你可以把你的力量集中起来对付今天的难处,不受种种远虑的无谓牵扯。相反,如果你把今天、明天以及后来许多天的难处都担在肩上,你不但沉重,而且可能连一个难处也解决不了……”在北京的四合院里,当陈维高搂着若小安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海州发生的大事。
  2012年10月21日这天,杜天青到海州市中心医院开了五天病假,下午到市委办公楼转了一圈,特意和各部门的头头脑脑打招呼,相约到海滨俱乐部度假。实际上,他是在放烟雾弹。
  当晚七点,杜天青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独自去海州机场准备飞往香港,第二天再由香港乘机飞温哥华外逃。但他的行踪已被中纪委掌握,他们的人在机场贵宾室找到了杜天青。当时,他还强装镇静,质问来人:“不会搞错吧?我到香港去出差,是中纪委、中组部特准的。”不过,等对方拿出中纪委对他的“双规”令,杜天青再也无话可说。
  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夏天的时候,周子琳突然从加拿大飞回海州,跟他哭闹了一场,主要是觉得他不再重视她,给她的钱也越来越少,弄得她一个人几乎在那边生活不下去了。杜天青当然知道她言过其实了,他给她的钱,足够基本生活所需,只是要想过得多么奢华,自然不可能。可女人就是在危机面前的预感异常灵敏,在杜天青还没下决心彻底弃掉她这颗棋子之前,周子琳就自己跑回来,说了些有的没的。
  他当然是安抚为上,小心谨慎地又把她劝回去了。不过,那些允诺也只是说说罢了,他并未打算全部兑现。对周子琳还留着后招。只是,他的后招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她便先下手为强了。
  周子琳并没有如约上飞机回加拿大,而是偷偷又从机场溜回了海州,当夜就将一份举报材料交给了中纪委。
  就在若小安对陈维高说杜天青近来总在赶场的前一个月,实际上,中纪委就已经找杜天青谈过话了,要求他――1、争取时间,把经济违规、违法问题讲清;2、争取立功,宽大处理;3、不要搞串联、攻守同盟;4、不要离开海州或出境。
  杜天青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便用了一招缓兵之计。他坦白自己有四大过失:首先,对政府工程项目监管不力,财务部门账目不清;第二,玩忽职守,没能及时察觉下属集体侵吞、挪用税收款;第三,挪用公款,赠送现钞、证券等给有关领导和部门主管;最后,接受名贵礼品。
  中纪委副书记认可了杜天青的坦白,觉得他初步交代是好的,态度正确,但还要他进一步将经济、金融问题讲清楚,于是让杜天青边工作边交代。而杜天青一方面跟中纪委的人虚与委蛇,另一方面继续利用若小安大量转移财产,准备外逃,且掩饰得极好,连陈维高和若小安都未察觉他的真正动向,被蒙在了谷里。
  只是,生活太多不测,人生的花团锦簇、险象丛生与峰回路转或许只隔着一个岔道,谁能准确预见不可知的未来?而不可知的未来,这六个字对于杜天青几乎是一语成谶,他一夜之间,就从命运的春暖花开走向了冬风凛冽。


第53章 秘密都是定时炸弹
  杜天青被“双规”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北京的那座小四合院里。
  当时,陈维高正在浴室里刮胡子,他用不惯若小安给他买的电动剃须刀,正皱着眉头在“嗡嗡”声里盯着下颚的一点胡茬发愁。见若小安突然冲进来,神色郑重地说:杜书记被中纪委的人扣住了。他愣了一下,随即舒展眉头,轻抚她的额发,笑着说:“没事、没事的,有我在。”
  此时,距离杜天青因涉嫌受贿犯罪被正式刑事拘留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陈维高拿起那把旧剃须刀,利索地把下巴上那点膈应人的胡渣刮掉了。然后他笑容满面地揉了揉若小安的头发,说:“我回公司瞧瞧,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等我电话。”
  她没有说话,走过去抱了抱他,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陈维高匆匆离去。他走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是深秋的太阳,比夏天的那个冷清,又比冬天的那个温柔。他刚刚好。若小安把手遮成个帘子,挡在眼睛前,抬头看了一眼初升的朝阳――他能力挽狂澜吗?若小安不知道。
  她把自己关进书房里,跟保姆交代,任何人来找都说她不在。
  若小安在书桌上养了一盆“玉堂金马”。有一个声誉很好的算命先生给了陈维高这个忠告:要养一盆黄菊花,且得置于书桌的右上角。他不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么做了,还特意带了盆一模一样的来,搁在若小安的书房里。
  此时,她盯着那盆花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一片黄色花瓣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无声地坠落。
  她轻轻叹口气,把花盆挪开移到了窗台上,只剩一个托盘在桌上,里面赫然躺着一片薄薄的黄铜钥匙,精美好看,很有钥匙的样子。整个书房,也只有书橱里那个毫不起眼的旧樟木盒子上挂着的锁,需要这把钥匙开启。
  里面的那本记得工工整整的小册子,若小安不喜欢把它认作账本,她更愿意当它是日记本,记录了他到海州后,与所有大小官员、商人资金往来的细目。当然,也包括杜天青和陈维高,他们两个在这本日记里,那是绝对的主角。
  当初,只是图个方便。往来款项太多了,她自己需要一本账,才能理得比较清楚。她不相信电脑,黑客那么厉害,不知何时就把重要机密盗走了。有时候,越古老、越原始的方式,其实越管用,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只是,如今情况有变,杜天青那边出了事,陈维高亦不知能撑到几时。这本日记,现在,对某些人而言,简直就像个定时炸弹。
  是该付之一炬,还是,留在身边保命?
  若小安犹豫着。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来。
  她走回客厅,打开电视机。都是些吵吵嚷嚷的节目,所有人都在电视里演绎高端。犹如一个高端的party,在这里面,男男女女都在扮演两种角色,演员和批评家。这让她想起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波兹曼说,“在这个世界里,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突然进入你的视线,然后又很快消失。这是一个没有连续性,没有意义的世界,一个不要求我们,也不允许我们做任何事的世界。”
  换频道,海州卫视正在播放刘松仁和梁朝伟早年出演的电影《新仙鹤神针》。若小安停下来,看了几眼,她还是觉得陈维高长得有点像刘松仁,尤其是穿西装的时候。
  电影刚开始不久,一对点苍派师徒前去参加武林盟主大会,两个人合骑一匹瘦马,哆哆嗦嗦举着一面破旗,立在尘土飞扬的练武场上,身边呼啸而过的全是少林、武当这样的名门大派,鲜衣怒马,旌旗猎猎……
  是啊,你看那舞台辉煌壮丽,怎么会拯救这穷酸苦逼的人生?
  你只有爬上那舞台,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否则连看戏的资格都没有。
  一阵说不出的烦闷,若小安穿了外套,出门了。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的哥见她脸有愁云,便问是不是身体不适。若小安点了点头,随口让司机载她去最近的医院。
  然后,她下意识地付了车费,进了医院,顺着指示牌走到挂号处,跟在排长队的人流后面,心平气和地慢慢往前挪。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终于轮到她了,护士小姑娘生冷地瞟她一眼,硬邦邦地问:“什么病?”
  我没病啊,若小安痛苦地想,可是没病来医院做什么?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想在这里制造麻烦,她从来不想给任何人制造麻烦。
  “我要拔牙。”她脱口而出。
  “二楼!”
  若小安拿着病历卡上了二楼。
  牙科医生总让若小安产生奇异的想像。这种奇异之想从她刚刚走进牙科诊室听到那种钻洗牙齿的“吱吱”声便开始了。那声音在她全身每一个细小的神经周围弥漫。
  她想起上海思南路的那栋老洋房,想起院子里的那几株广玉兰,那些白嫩的花朵在没有一片绿叶的枝干上静静怒放,每到深夜,她趴在窗前,似乎都能听到花朵们在微微喘息,就像是一些纤秀的虫子在鸣叫。她无法想象,外婆的一半青春就是在这样的老洋房里度过的,那她年轻时有没有听到过玉兰花绽放的喘息声?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忽然发现那些姣好的玉兰花全都变成了一种凶猛的鸟儿,像白鸽,但翅膀又比普通的鸽子长,几乎是身体的三倍。它们展开那对长长的翅膀,振翅飞了起来,飞得铺天盖地,山呼海啸,不顾一切地飞到了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
  那晚之后,她再也听不到玉兰花喘息的声音了,而很快,汪建坤的一个电话就把她叫去了北京。此后种种,如雾亦如电。
  这会儿,若小安坐在北京第二医院牙科诊室的诊椅上想入非非。年轻的医生个子很高,沉默寡言,鼻子和嘴全部遮在雪白的大口罩里面。他那双眼睛,是年轻人的眼睛,专注而清澈。这让若小安想起和陈维高初次见面时,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黑是黑,白是白,很干净。”
  “是什么问题?”年轻的医生问他的患者。
  若小安想了想说:“有一颗智齿。”她指给他看。
  年轻的医生研究了一下,他在她的右侧俯身贴近那张白瓷般的脸孔,她张大了嘴,任他用钩子、钳子、刀子在牙齿上搬弄。他粗大有力的手指在她不大的口腔空间里不停地转动,当他试着用力拔取那颗牙齿的时候,充满了内聚力。他使劲,她也使劲。
  终于,医生说:“唔……可以拔,也可以不拔。拔不拔?”
  看来,今天她是非要做一个决定了。到处都有人在要她做决定――你要去哪儿?你这颗牙拔不拔?你的日记本留不留?
  “你说呢?”若小安问年轻的医生。
  同时,仔细地查看了自己的四周:左侧扶手部位有一个冲盂和水杯。右上方是一套可以推拉旋转的器械和一只小电风扇。头部正上方是一个很大的聚光灯,它像一枚金色的向日葵,围绕着牙齿患者的口腔转动。右侧扶手旁边放着另外一只带轱辘的转椅,年轻的牙医就坐在上边。
  年轻的医生大概笑了,若小安看到他的双眼快速地眯了一眯。旁边的护士提醒他还有另一位病患在等待,于是年轻的医生转过身,在若小安邻座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面前俯下去,往其上腭注射了麻药后,就又转向了若小安这边:“有什么不舒服吗?”他问。声音是低沉的,像闷在地下隧道里,也可能是因为戴了口罩的关系。若小安今天不知为何,特别敏感于一些似乎无关轻重的细节。
  “没有。”她快速回答。
  “心脏有问题吗?”
  “没有。”
  “血压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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