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若小安实体1-4全套作者唯公子》第201/203页


  他溺爱地搂着她,轻拍她的背。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情。
  如果有一种声音可以称之为性感的话,那若小安此刻的声音就是如此。虽然在这座纷扰的城市里,厨房的炉子上还有汤锅在咕嘟冒泡,水蒸气中密密麻麻的各种气味,四下飘散开开,几乎把他们完全包裹,但她趴在他耳边呢喃的声音,还是不可阻挡地沿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漫进去,像另一种类似于水的物质,一种可以发出金属之声的柔软的物质,它们是一些金属的碎片,在月光下闪着魅惑的光芒,它们互相碰撞着,像铃铛那样脆而亮,它们在空旷的地方汇成一股清流,缓缓地向他流来。
  他听见这个声音说——陈维高,我喜欢过你。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能叫做爱情。我已经很久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了。所以,我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可是我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告诉你就好了,其他没什么……
  2012年10月23日,这一天,是陈维高最后一次见到若小安。


第60章 我们无法抓住此刻
  第二天,大晴,风和日丽。
  陈维高一早便走了,他像往常一样,对若小安说:“晚点给你电话。”
  她也跟平时差不多,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十分乖顺的样子。
  然后,再见。
  是再也不见了。
  等陈维高一走,若小安就把藏在大衣柜里的旅行箱提了出来,细软早就收拾好了。不管是进还是退,她都一心做到有备无患。但是,这次去香港,到底是进还是退呢?
  说是进吧,在杜天青和陈维高双双倒塌的非常时刻,她一个人,怎敢独自冒进?说是退吧,她又不慌。虽然到底还是把保姆辞了,可也并不想在香港久待,因为知道自己也许很快就会被波及,所以若小安不得不提前去了结一些敏感业务。她并不打算逃。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不管在哪里,还不都是钱在说话。这个世界早已从“World”变成了“Morld”,被“Money”金钱颠覆了。逃,是逃不掉的。
  若小安从不认为自己是坏女人,但男人们都排着队挤到她耳边,柔声命令她:来毁灭我吧。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出租车后座上,残留着一点烟味。若小安对气味很敏感,或者说,她对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所有影响,都异常敏锐。她把车窗完全打开,秋高气爽的日子,风儿过来撩拨她的黑发。的哥心情很好的样子,开始和若小安闲聊美国大选的事情:奥巴马和罗姆尼,瞧那哥两儿的熊样!
  这段日子,美国大选成了中国人最关注的问题,无论是网络还是报纸,谁都忍不住要说两句。根本没人注意海州,以及从海州出来的杜天青,或者与之息息相关的陈维高。当然,知道若小安的人就更少了。
  她这个人,有些意外,又似乎是理所当然地被主流忽略了。一直都是。
  路边的落叶像森林里的黄蝴蝶一样翩翩起舞。这么美好的画面,在若小安眼前,一闪而过。
  我们根本无法抓住现在这一刻。生活的所有悲哀就在这一点上。就在那么一秒钟内,我们的五感记录下一大堆事情,同时有一连串的感觉和想法穿过我们的大脑。每一个瞬间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在接下来的瞬间马上就被遗忘了。
  到了首都机场,换了登机牌,若小安看了一眼安检处,心里一揪——要出事的话,也就是在这儿了。于是,她迅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先去喝杯咖啡吧,想喝咖啡了。是的,不急着安检,一点都不急。
  下午两点一刻,她坐在航站楼的星巴克里,点了一杯热拿铁。
  当咖啡的香气占据着她所有嗅觉时,若小安忽然产生了莫名的焦虑感,她把杯子从嘴边拿开,搁在桌上,远远看着它,眼神带着一丝疑虑:这是我喝惯了的拿铁吗?
  她觉得味道淡了,于是一直皱着眉头。少顷,她端着杯子起身去找咖啡师:“这味道不对。”她说,要求换一杯。
  有一两个客人抬头看她,都是赶飞机的商务人士,大部分事不关己,仍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服务员好脾气,简单地了解了情况后,就又给若小安换了一杯。她从来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但喝下重新冲泡的拿铁后,她觉得今天自己确实有毛病——这个味道还是不对。
  她越发焦虑起来。原来,这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已经严重到破坏了味觉?
  她可以瞒过所有人,甚至连陈维高都没看出丝毫端倪,却骗不了自己。
  若小安确实很紧张,她总隐隐感觉自己今天上不了这趟飞机,尽管这一路过来都很顺利。天气又那么好,简直让人如沐春风。怎么能在这么美的天气出事呢?
  完全没有征兆。
  这一次,若小安的随身物件很简单,她是打算速战速决的,处理完香港的业务就直接从那儿飞瑞士,把几个海外账户清一清。在她的计划中,一切都有条不紊。
  然而,此刻一个人坐着,稍微想一想便感慨万千。这些年,若小安在国内外不同的城市之间飞来飞去,来去匆匆。机场只是一个中转站,从这儿过渡到那儿,是地域之间的转变。但是,今天若真的遇到麻烦,她不由得想,那么,机场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中转站——改变她后半生的人生中转站。
  一切都会在这里急转直下吗?
  若小安魂不守舍地坐了一会儿,她决定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于是她一个人在机场里逛来逛去,排遣烦闷。
  候补等位处人头攒动,像打折季节在商场结账处那么长的队伍,人们提着大包小包,一脸焦急。这些都是错过了自己原本那趟航班的旅人。如果后面的航班里,有和他们一样不小心错过航班的人,他们就可以马上补上那个人的位子起飞了。
  竟有这么多人会错过飞机?若小安仔细想了想,除了有一次转机去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罗德镇处理公司业务,因为上一趟航班延误,导致她迟到了两分钟,奔至转机处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飞机。除此之外,若小安很确定自己从不误机,她是个谨慎的人。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想,我有没有错过更重要的事情,或者是某个人呢?
  若小安从没想过,在自己的机场故事里,还会出现“错过”这个词。
  念书的时候,她曾经因为忘带身份证而错过英语四级考试,有一次去香港,还错过了自己喜欢的歌手在红磡四面台的演出;初到东州时,她因为给一位麻烦的客人画素描而错过了一节大画家胡少棠的美术课;再后来,因为昔日闺蜜阿梅的捣乱,她在深圳的“丽人园”错过了一次与陈维高正面接触的机会……她还错过了很多,包括坦然去爱的机会。
  或许,她想,自己从未真正得到过这样的机会。这样的空气和土壤,会允许谁去爱?
  关于这个世界,她不知道什么是真理。但若小安相信,真理一定是简单的,要不人早知道它了。
  这么想着,她终于拿起手机,拨给了老傅。
  谈话很简洁,她让他帮忙处理上海和北京的房产,同时把律师的电话给了他:“联系这个人就行了,他会帮你的。”若小安对老傅说。
  “你没事吧?”他显然听出了她的不安。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如果我今晚没有从香港的酒店里给你打电话,那就是有事了。”她不容他插话,继续道,“你别管这些,把房子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
  老傅愣了一下,他明白,此时的若小安以及她周边的人与事,大多已是他插不上手的了。她已经飞得太高,他彻底够不到了。
  “好,我等你电话。”老傅说,“一路顺风。”
  挂了电话,若小安心定了不少,她就像是需要一个熟悉的声音把自己拉回现实似的,终不至于堕入恐惧的深渊。
  是的,没那么可怕。她小小舒了一口气,安慰着自己。
  突然,若小安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日记!她应该把它带在身边的。不,不对,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还是留在四合院里保险,万一这到了机场却被截住,随身物品必然要被搜查。岂不糟糕?可是为什么会被拦截?我走不了吗?
  她安静地坐着,身边人来人往,而在她平静的面孔下,大脑就像是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一样不停变换着颜色。就在若小安瞻前顾后的时候,她发现时间不多了,离起飞只剩下不足一小时了。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拉着小皮箱朝安检通道走了过去。
  递上登机牌、香港身份证和回乡证。若小安手续齐全,飞了那么多回,从没出过岔子。况且,这次的行李是最精简的。应该很快就能通过,她想。
  “对不起。”安检小伙很礼貌地说,“小姐,请等一下。”他拿着若小安的证件离开了,很快有同事来接替他,那人招呼后面的乘客上前接受安检,若小安只得往旁边站了站,她让道,但是心里小鼓乱敲。
  过了约十分钟,安检小伙又小跑着回来,对若小安说:“不好意思,手续上出了点问题,麻烦您先去那边坐一下好吗?”
  “出了什么问题?”若小安强自镇定,“我飞了很多回,从来没说有问题。”
  “对不起,确实出了点问题,麻烦您先去那边坐着等一下好吗?”
  若小安一看自己的证件被他扣下了,拿不到,便只能拉着小皮箱跟他往后面的办公室走。
  一间小会客室,有个机场工作人员倒了杯白水给若小安。她点点头,说了声谢,却没喝,早就心神不宁了。两只手神经质地搓来搓去,她独自在会客室里又等了约二十分钟,一看,再不走飞机就要飞了。
  若小安急了,心一横,拉着行李就往外走,证件她也不打算要了,以后再说吧。
  可还没等她走出门口,两个穿着便服的中年人就突然出现,把她拦住了。两个人说话都挺客气的,说希望若小安能跟他们回去协助调查陈维高的案子。她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就给她戴上了手铐,边戴还边道歉:“不好意思,照章办事。”那股凉意从手腕直通到若小安心里。
  这显然是已经将她当重大嫌疑人看待了,不仅仅是协助调查那样简单了。
  这一刻,世界于她,忽然成了一出黑白默片,若小安听不到别人唤她。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像是个头儿,他表情松弛地和若小安说着什么,但她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啊?”她茫然地回了一个字。
  那人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原则上,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跟外界有任何联系。但是……”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若小安,“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提。”
  他想要她提什么要求呢?让我见一见某某,这个某某是关键人物,你们不能只抓我而不抓他?他希望我说什么呢?世界昏天黑地,若小安混沌地想了又想,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要求……”
  她从不认命,但是这一刻,若小安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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