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是只狼》第28/35页


第二天,佐浩依旧将快递车里的一个白色塑料泡沫箱子打开,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份盒饭,再将盒饭里的饭菜统统倒在了一个不锈钢缸子里,最后从他的黑色旅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饭盒,小心的将里面热腾腾的四样不同的饭菜盛在白色饭盒里面。
他满意的用原子笔在盒饭的侧面画了个记号,然后把它重新放回塑料泡沫箱里……
当陈子翱将装满盒饭的塑料泡沫箱扛到编辑部办公室时,齐枫曦正在电脑上打着稿子,站在他身旁的40多岁的女编辑正说着什么:“……对,这个是下午2点要发出去的。文介,辛苦你了啊……”
“晤,没问题,中午赶赶就出来了。”齐枫曦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丝毫没有注意到将精心准备好的盒饭放到他办公桌上的陈子翱。
“文先生,先吃点东西吧。”陈子翱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被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盖了过去,他以为齐枫曦没有听到,转身要走。
“佐浩,等等。”不管什么时候,齐枫曦的声音总能打穿他的整个灵魂,陈子翱抑制住全身不自主的颤抖,回过身来。
那个人在朝他笑着,就好像对着一个老朋友在笑一样。
“你是不是给我加菜了?”齐枫曦看看旁边或者在吃饭或者还在忙碌的同事们,低声问他。
“没有。”
“没有?”
齐枫曦打开饭盒,里面小山似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可他却没有料到菜肴四散的香气立刻引起了四周的一片骚动。
“哎,你们快餐公司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菜都装不均匀?我这盒给装的这么少。”
“文介,你的炒豆角下面怎么还盖着海鲜?我的怎么没有?”
“呒,文介你盒饭里的猪肉丸子真好吃,怎么我的那么难吃!个头儿还小一半。”……
韩江一边嚼着米饭一边冲陈子翱喊着:“回去跟你们老板说啊,再这样我们报社就跟他解约,你也别想干了。”
专管摄影的大胡子张举着齐枫曦的那盒盒饭:“跟你们经理说以后都得按这个标准做!”然后他又将自己的那盒油水不多,菜多肉少的盒饭举到陈子翱鼻子底下,“你看看这是人吃的吗?!”
“就是,太过分了!这做盒饭的厨师水平相差太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家不同的餐饮公司的盒饭呢。我现在就和你们经理反映反映。”刚才站在齐枫曦身旁的那个女编辑拨起了电话。
……陈子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报社写字楼的,他坐在快递车上,不锈钢缸子里还盛的刚才他所调换出的那些真正属于那盒盒饭的菜,陈子翱将那些菜就着一个冷馒头塞到自己的嘴里,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顿时,他感到喉咙里堵得难受,心更堵的难受。
我只想为你做点什么……却最终还是一个机会都没有……
车窗被一个手背敲了两下,陈子翱下意识的打开车门。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齐枫曦站在车门前,笑容里满是歉意。
“哦,没关系,菜是不好。我回去就跟公司反映。”陈子翱的目光左右游移着,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敢正视面前的这个人。
“我们出去吃吧,前面就有家很好的川菜馆。”齐枫曦扫了一眼陈子翱不锈钢缸子里的菜,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不用了,我吃饱了。你快回去吃饭吧,一会儿菜就凉了呢!”
“呵呵,你就当是陪我去的吧。再说我的菜早被上面那帮同事瓜分完了。”
“啊?!我做了一上午的……”陈子翱卡住了……
“是啊,”齐枫曦对说漏了嘴的陈子翱笑笑,“谁让你做的太好吃了呢!”
…………
“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子鸡和麻婆豆腐?”菜是陈子翱点,却都是齐枫曦的最爱。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喜欢吃这个,凑巧,是凑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枫曦刚才无心说的那句话竟让陈子翱心虚起来。
“翻译的活累吗?”
“不累。”
“哦,对了,佐浩你做饭的口味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呢!”菜还没有上来,齐枫曦先帮陈子翱倒上了一杯碧螺春,绿悠悠的茶水在陈子翱的面前晃动着,好似他内心的波澜。
“是吗?真巧。”陈子翱感觉自己的头似乎越来越低。
“是啊,真巧。而且他说谎的时候也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就像你现在一样。”陈子翱打了一个冷颤,忍不住惊愕的抬头去看齐枫曦。
隔着不大的桌子,齐枫曦伸出右手,他阡长的手指触摸到陈子翱的额角,顺着他脸颊的左侧慢慢下滑:“你知道吗?一个人的容貌再怎么改变,他的眼睛是不会变的。所以你眼睛里的罪恶和肮脏,也是不会改变的……我的晨。”
最后三个字让陈子翱的全身完全陷进了冰窟里,刺骨的寒冷冻得他止不住的颤抖:“哥,枫曦……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的,我发誓!……我只想每天都能在远处看着你,我……”
“你现在已经打扰到我了。”齐枫曦的手指已经滑到了陈子翱的下颌,突然他猛地一用力,紧密粘合在陈子翱脸上的面具完完全全的被撕扯了下来,带的陈子翱的脸一阵生疼。佐浩,消失了。
陈子翱感到自己失去了最后一道保护屏障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枫曦……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到底该怎么做……不是,我不是奢望你能原谅我……我……”陈子翱语无伦次起来。
“你不是说那些残害生灵的人都该去畜牲道吗?那你呢,该去哪?恶鬼地狱?血池地狱?你以为‘死过一次’就可以重新以另一个面孔活在这个世界上?太天真了,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齐枫曦俯身向前,他的面孔在渐渐扭曲、变形,最终竟变成了章教授那张古怪而刻板的脸,“你应该时时刻刻都痛苦到要疯掉,应该被压在地域底层永世都不得超生。”……
“啊!!!”陈子翱猛地从梦魇中惊醒,灵性的黑贝听到了主人的声音,跳上床来安慰似的趴在了主人的腿上。
清冷的月光照在陈子翱左侧的面颊上,他将黑贝紧紧搂在了怀里:“他还没有认出我来对不对?”
陈子翱回想起中午和他一起吃饭时谈笑风生的齐枫曦:“他只是说我做饭的口味像他认识的一个人,说不定是像他以前的女朋友,也可能是像梁小姐,他没有怀疑到我对不对?……如果他认出了我,那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和去恶鬼血池地狱有区别吗?……我真的想离他再近一点啊,可是不行。不能打扰到他……不能被他认出来……” 陈子翱喃喃自语的对怀里的黑贝说。
40
陈子翱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和齐枫曦拉开距离了,尽管在他本心里只想在远远的地方一直注视着这个人,但他却无法拒绝齐枫曦的任何一个请求。
齐枫曦住的住宅小区里多是单身的白领,年轻人平时会自发的组织很多活动,小区里的网球场和篮球场就常常需要预定才能有位子。自从齐枫曦发现佐浩的网球打得很好,篮球也不差的时候便常常拉他出去一起打球。
虽然陈子翱也会害怕齐枫曦会在某一天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但每次当他听到那充满生机活力而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在问:“明天晚上8点,我已经订好位子了,去打球吗?”
“好。”陈子翱早就知道直自己死的那一天也不可能再对齐枫曦说一个“不”字了。
陈子翱知道齐枫曦之所以会来找他很可能只是出于怜悯。那天冯叔来送狗罐头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有事来找佐浩的齐枫曦。当齐枫曦将冯谋误认为佐浩父亲的时候,冯谋只好托词说佐浩的父亲在国外,自己只是过来看他的亲戚。
“这么说他的母亲和哥哥也在国外了?”
“母亲和哥哥?”冯谋想起陈老时常惦念的早逝的妻子,自言自语道,“都已经去世了呀。”
“啊?原来是……这样。难怪佐浩时常提起他们,又总是很难过的样子。”
“是呀是呀。”冯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生怕说错了什么。他虽然从陈老那儿听说过齐枫曦与陈子翱的过往,却并不知道陈子翱最近和齐枫曦说了些家里的什么。万一说岔了可就……
“既然是这样,那佐伯伯岂不是只有佐浩一个亲人了,为什么不接佐浩去国外呢?”齐枫曦看看佐浩家徒四壁的房间,简陋得不可思议。这是一个传达室旁边的小屋子,为了保安人员值夜班方便才添盖的。其实佐浩搬到这里来也只有一个星期而已,他原来的住房条件则是更差。
“噢,这个”,冯谋额上有点出汗了,“因为陈董他……不,因为佐浩的原因,他的母亲和哥哥才会早早过世的,所以……”
“哦?”
看到齐枫曦惊愕的样子,冯谋开始头脑发晕,胡诹起来了:“佐浩他妈妈生他时属于高龄产妇,那个时候国内的医疗水平也没有现在这么好,他妈妈生育过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冯谋掂量了一下,嗯,这部分也算是属实,于是有了信心的他接着说下去,“至于他哥哥,这个……佐浩小时候被别人绑架过,他哥哥为了救他也……咳咳,也不幸去世了。所以佐浩的父亲一直都很怨恨他,虽然这些不幸也不能全算他的错,……可最重要的是佐浩自己也一直都非常自责,那个,他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凡事还请文先生多照顾一下。”
冯谋的话让齐枫曦想到了佐浩提到母亲和哥哥时的只言片语和眼睛里掩不住的痛苦神情,他以前只是觉得佐浩有点自闭,而且可能因为和人接触少的缘故他甚至不敢正眼看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有过这样的经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从齐枫曦的心里升起来,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害死了父母亲人呢?而那种刻骨的自责也是他自己曾体验过的,那简直比外人的苛责更加可怕。
如同无法逃脱的影子一样的内心谴责,每当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涌现出来,那种从心里发出来的痛每每让他想以死亡解脱。
“菜来了!我跑了几个餐馆,人都很多,等的时间长了吧。”去附近餐馆买酒菜的陈子翱终于回来了,也打断了齐枫曦和冯谋的谈话,冯助理终于松了一口气。
齐枫曦没有留下来吃饭,但自那天以后他便常叫佐浩出去玩了。
当然,冯谋不久后也把自己编造的故事告诉了陈子翱。
陈子翱心里明白齐枫曦对他的关心仅仅是来自友情甚至可以说是怜悯。但他,他只是没办法拒绝齐枫曦的任何一个要求。
第三场比赛结束了。齐枫曦赢了4个球,他走向网球场的一侧,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陈子翱隔着球网看着他喝水的样子,突然心里一阵绞痛,这种痛几年来从未停止过。
明明是我害了你的一生,现在反倒是你在安慰我。
“我怎么总觉得你每次和我对打都不专心?”齐枫曦拿着半空了的矿泉水瓶子走了过来,笑着对陈子翱说,“一会儿祝将和韩其锐过来,咱们打双打,肯定赢他们!”
“行!”
时间如斯的逝过,在齐枫曦对他毫无敌意的微笑里陈子翱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从前,然而当齐枫曦叫他“佐浩”的时候才会让恍惚如梦中的他清醒。人生若只如初见,若只如初见,会是怎样呢?陈子翱常常梦到他去建筑工地去见齐枫曦的场景,那是齐枫曦出狱后他们第一次相见:
那时的齐枫曦因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肋骨摔断而倒在肮脏破旧的工棚土炕上,身上盖的稀薄的被子似乎里面的棉花都糟掉了,那个时候的陈子翱明明看到在肮脏的泛着油光的被子下,齐枫曦已经不再健康的身体正因为高烧而发抖,苍白的脸上由于断骨的剧痛冒着冷汗,两颊却被烧得发出不正常的潮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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