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全集》第190/250页


又是河豚!

倾瞳皱皱眉,满腔心事在脑中阵阵如潮,终于挫折地垂下臻首。

人在高处,便有太多不由自主,不由自主卷入风起云涌,不由自主卷入爱恨心机。如今连与他最初那一段过往,也好似浮在层云之中,变得莫测难明。她选择愤而离开,也许,亦是不想听他亲口承认吧。原来,她杜倾瞳也有软弱至此,选择逃避的一日。

正自心灰意冷之间,后头扬起了一阵蹄声,不紧不慢的好似主人那般散漫,随之飘起带着戏谑的笑音,“我说,你们吃了叫暴殄天物。那条河豚,爷买下了。”

倾瞳回首,只见暮色中那人锦衣狐裘,策马行近,惊艳的眉目?丽似被丹青描画了数遍,那般熟悉好似忽然撞进了胸口,细看却又并不全然一样。他更艳,更媚,并不如那人的清雅孤高――居然是经久未见,她几乎忘却的宫人雁安。

倾瞳一时错愕惊乱,只道这人不请自来,不知有何企图。

雁安却悠然地打马直至湖边,随手抛下白花花一块银子打发了目瞪口呆的渔夫。也不知他低声说了什么,那两人居然忙不迭地划桨就往另一头摇去,他这才提了那肥胖的河豚,十分满意地又折回来。

这一次,他毫不避嫌地探身靠近,挑眉抛个媚眼,神色不似当年那般诡异魅惑,而是带了些调笑的味道,“我说美人儿,你肯不肯赏脸,陪爷一块儿喝酒谈心,或者顺便殉个情什么的?”

这样近的距离,他的身上居然再无一丝脂香。

倾瞳拉马退开些,显得客气而戒备,“很久不见,雁宫伺怎么有办法出宫来?”

“这个么……”雁安却眉开眼笑,冲她勾勾手,“你靠近点让我闻闻香,我就告诉你。”

倾瞳顿时沉下清面,拉马便走,“不说便罢,就此别过。”

“哎哎哎,你别这么性急么。”他慌手便抓向她的辔绳,被倾瞳随意一掌劈开。他痛得甩着腕子叫屈连声,“疼疼,疼死我了。哇,你这么坏的脾气,丰子汐那小子,看来真是多灾多难了。”

娇躯顿时顿住,倾瞳不可置信地瞪向眼前的人,“你说什么?”

“我说,丰子汐那个小子根本就是没经验么。还以为他到底眼光多高呢,挑来挑去却找这么匹烈马。其实女人么,天一黑都是一个样,肯定还是温良些的比较遂意。”

任是倾瞳如何精明淡定,究竟还是个妙龄女子,俏面一阵绯红飘过,凌寒的剑尖就倏然点在雁安洁白俊挺的鼻尖上,“你现在不老老实实讲清楚,恐怕日后都没考虑什么遂意不遂意的机会了。”

“喂,别这样么,女人这样凶多不可爱!”两指夹起剑尖,妖气的眸光点在冰雪的剑锋,一丝异芒闪过,雁安居然身形陡转,鬼魅般飞掠而来。

倾瞳骇然间下意识翻掌迫敌,匆忙只使了七分力,那个看着挺热闹的男人居然被凌空击个正着,哗啦跌下,仰面朝天摔得凄惨。

他不及起身,刷地一下,剑尖已然再次抵着他的鼻尖,居高临下的倾瞳俏面含霜,一身素服难掩丽色无双,不过烟波眸中只剩了寒意,“你不要以为,女子不会杀人。”

雁安呆了呆,忽然拍掌笑了,“好好,我收回。子汐真有福气,找到你这么个哪怕和他斗着气,却还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女人。”他一面起身拍拍身后的杂草,一面依然故我不怕死地靠过来,冲她神秘地眯眯眼,“可你要是真宰了我,谁帮你的情郎在皇城里扮伟大的皇上?”

“什么?”长剑一颤,凤唳轻鸣。

“这样咯。”雁安的眼神陡然一变,化为目空一切的生冷,声线转为一年前李邈颐指气使的沉音,“朕乃一国之君,尔等竟敢意图行刺,其罪当诛!念尔初犯,朕就网开一面……”他忽而换回了自己那柔媚的男音,色迷迷的,“只要美人儿陪朕尝尝河豚,用顿晚膳,朕就全不追究了。”

倾瞳怔忪片刻,目色流过他全身上下,凝在碧玉穿络腰配下头两颗珊瑚珠子上,紫衫放浪,红珠绯艳,倒似他给人的鲜明。她忽而冷剑回鞘,一笑嫣然,在红霞下越发妩媚丛生,“好,咱们就吃河豚。”

“哈?”雁安一来便占尽优势得意扬扬,此刻情势逆转,不由一呆。

她淡睨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河豚鱼,率先策马道:“你一路自然是把那群跟随保护我的莫府护卫们都磨坏了,反正也晚了,先找个地方把鱼做了吃。”

“哎,你等等我啊。”雁安急忙按鞍上马,不慎摸到了河豚布满细刺的皮肤,惊得哀叫,“哎呀,我中河豚毒了,手麻了,啊,肿了……”

倾瞳头也未回,翩然挥挥手,“河豚毒不在外,你若真的毒发,等会儿还来得及剁下猫爪下酒,我可以负责。”

雁安在她身后收敛了夸张神色,唇锋斜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越发显得狐狸般狡黠,“啧,子汐啊,你倒是选了个聪明到骨子里女人。”

他拍马赶上与她并排而行,紫衣白裘在秋色渐起的林间越发夺目。他偏头看她,声气有些好奇,“杜倾瞳,你如何肯定我是他那一边的?”

风息过耳,带开她几缕发丝飞拂,不尽的缠绵林霏湖光之间,唯有她清容皎皎如水,淡淡无疑,“丰子汐不会轻易对人吐露姓名,更不会轻易赠人自己用过的腰配。”

“这个?”雁安拉起两颗碰撞的珊瑚珠子,迟疑了片刻居然花俏一甩,振振有词地夸耀,“他那么洁癖,怎么会主动送人自己的东西,老实跟你说,是我偷来的。怎么样,更配我吧?”

倾瞳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摇了摇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身边都是这么些怪人。那个军师是曾经的敌人,管家是个木头疙瘩,外头管事的是个爱赌博的酒鬼,你呢,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雁安握缰的修指悄然一紧,却对倾瞳缓缓绽开一抹幽冶的笑容,那稍纵即逝的悲哀,似真又似假,“我么,我是一个影子。”

惑然自她琼脂般的面上一晃而过,倾瞳却再摇头,清音定夺而温存,“不,依我看,你是他的兄弟。”

她的眸子那样坦白柔和,不含半丝鄙薄。好似一汪清泉,明流静涌,能荡涤他多年来为了那个相助的信念,真真假假落满一身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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