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全集》第21/250页


倾瞳正在房中吃饭,莫名寒毛一竖。不幸预感当真灵验,丢下筷子不久莫怀臣就来了。虽然唇角微勾着,不过遍身仿佛裹了夜河上月光的凉气,单刀直入地劈头问她:“今天为何现身见惠敏公主?”

倾瞳晓得对这男人装傻不管用,只能翘翘嘴,“随大人信不信,是凑巧遇上的。”

“噢?不是童若想趁此一叙妯娌情谊,所以特别赠画?”莫怀臣踱进来,神色多了几分玩味。

倾瞳坦然哼了一声,“是又如何?她还小呢,初出深宫难免害怕,让她开心一下子有什么不妥的?何况我也不会表露身份,这点轻重童若还能分。”

“你晓得轻重就好。”莫怀臣的不悦似乎也就散了,似无意地淡睨她一眼,“童若的画功颇精,不过是我眼拙么,历越第一国手以工笔盛名一时,童若的笔触倒写意形神,自由不羁……”

一句话倒点到人的痛处。灵动的眸子刹那暗了些,倾瞳索性不冷不热地顶回去,“大人很空闲么,找童若还有别的事?”

莫怀臣瞧出她回避问题,也不恼不逼,“自然!本相是来知会你一声的,以后每日午后要陪公主一个时辰画画聊天,你小心仔细些。还有……”他不慌不忙地将手边的灰狐裘搭在椅上,“这上头的墨迹实在有碍观瞻,既然是童若的随性手笔,你自拿去处置吧。下次再犯,本相找历越大学士连本带利讨回来便是。”

他自悠然而去,留下倾瞳在烛光下找花了眼,才在灰狐裘上寻到几缕不慎沁上的墨色。不禁抱着狐裘嗔了一声,“一个大男人,成天干净得纤尘不染似的,可累不累的?”

春夜的江风细细浅凉,狐裘的触感就显得异常绵痒柔软,像那个沁寒的清晨叫人舍不得放。她索性将茸茸的狐皮利落地扬风往身上裹紧,心满意足地舒口气。

不论如何,春水暖裘,正合人意。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爬了……

☆、大芙宝藏

一路顺风顺水,倒一日暖似一日。

约莫十来日船程走了大半,快到绍渊历越交界的时候,莫怀臣的寒症也靠着服药和休养渐渐控制住了。倾瞳则与小姑子李娉交了朋友,画画聊天,只拣些不要紧的见闻逸事绘声绘色地讲给这个深宫长大的公主听。李娉听得啧啧惊叹,相熟后还是娇怯怯的,不过见到她就会流露出一股十分欣喜的神气。倾瞳与她投契,就格外热络。今天带她去垂钓,明天又教她掷骰子,渐渐无法无天到混了厨房的柴火在铁桶里烤鱼,差点将官船烧了个窟窿。

莫怀臣原本对一切全作未闻,不过见她在公主处独自逗留的时辰越长了些,就略提了提,不想被公主一句就堵回来,“莫大人,本宫近日想跟童若修习写意意境,时间少了怕不成,就宽限他些吧。”

莫怀臣没了话。倾瞳就站在他背后,得意地冲李娉挤了挤眼。

不过亲热稠密相处了几日,李娉不知怎的似乎不自在了。饮食懒怠了些,瞧着倾瞳略显出几分幽怨的模样来。倾瞳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这日午后,李娉头一次因为她晚到发了顿脾气,“你一点都不在乎,不知道我在等么?”丢下一句委屈话,自己抢先奔进房内嘤嘤哭去了。

雾般的细纱薄帘隐约隔了内外,被春风轻卷而起。倒仿佛少女漫天无言的心事,飞扬,又落下。真正朦胧雨烟,意过无痕。

倾瞳忽而恍然悟了,臊得一溜烟跑回了书房。撞上莫怀臣独坐房中摆他的棋谱,一粒黑,一粒白,从容不迫地轻敲着檀木棋盘。

倾瞳想兴师问罪,一时又觉有些师出无名,只能又是闷又是好笑地杵在原地。还是莫怀臣沉静地开口邀道:“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懂棋么,陪我手谈一局?”

倾瞳就噔噔走过去气咻咻坐到对面,“咱们就下!”

倾瞳的棋乃其父亲授,若是在平日,凭着一点玲珑机心,倒也未至于那么快落败。不过今日憋着火气,上来就咄咄逼人大举进攻,布局上难免疏忽大意。莫怀臣只作没瞧见她的不满,白子一颗颗直点黑棋致命的断点。不一会儿将倾瞳的黑子冲得一片狼藉,连不起也冲不出去,东一块西一块的瞧着好不凄惨。纵观全盘,白棋长龙势成,胜负已分。

倾瞳也不抵赖,爽快地一推棋盘,“我输啦!”

莫怀臣才微微一笑,“再一盘?”

“怕你么?”

又是一场摆阵厮杀。倾瞳存了争胜的心,这次就沉稳了些,先角后边只图扎稳脚跟。却不防被莫怀臣在外围几子落下,包了中腹,一招出其不意杀进她的腹地,小飞粘子连带冲出了重围,将她的周密布局再度打乱。倾瞳瞧出左右还是他的利势大,索性学他一般杀入白子阵营,提子反扑只管由着性子狂攻。杀招虽酣畅凌厉,收关数子,依旧是败了十目半。

倾瞳哪肯认输?“再来一局。我还没使上十成力呢。”

眼见天色渐晚,莫怀臣也无异议。两人继续在那两尺见宽的棋盘上各自用心,中途柴青掌了灯进来,通报晚饭已齐备。莫怀臣翩然抬首,瞅见倾瞳托腮坐在那里,编贝细齿扣着下唇望定棋盘沉吟不语。明若星辰的眸映着火光愈显得勃勃生气,薄暮里的豆绿衣衫如浸染了柳色,活鲜鲜的好似能融了人的眼,就撤开了目光。

“请公主先用膳吧!”

这一次,倾瞳差了七目。

莫怀臣含笑问:“还要再战么?”

倾瞳终于泄气地推开棋盘,剜了他一眼,“童若技不如人,再下十盘八盘都是一样的。甘拜下风,成了吧?”

长指这才随意拨开混杂的黑白,配着墨绿织锦的袖角越显得闲雅,话却依旧气人,“童若也勉强堪为棋伴,缺失在瞻前不顾后,冲劲有余,稳健不足。不过,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情场得意,棋场失意’?”

倾瞳这才重记起下午的尴尬事,腹中饥饿又磨了半日的性子,倒不如何着恼了,咬牙嘟囔一句,“大人是盘算好了瞧人的笑话么?”

莫怀臣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冰凉的云子,“本相的提醒,某人可听进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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