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全集》第248/250页


韩冰暗中苦笑。又一个放不下的人。

他空悬后位多年,他将自己的天下命名凌瞳,他是个好的帝王,却对那个女子,太过执著。也是,天下间哪有一个男子,能不为那样的倾城绝色而深深震撼?

天上月圆十分,今夜感觉团圆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他自觉有点罪恶,尝试开口问了一句:“皇上,为什么不找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决绝而去,但决不可能落入石缝之中无迹可寻。杜大学士告老后,与二女儿游历山水,行踪不定。但是据说长居堰丘的大将军司马锦,与妻子伉俪情深,生下了三个儿女。一大家子人,总是没处可走的,依照她当年的性情,决不可能一丝半点都不联系。

八年,他知道等待一人回头看自己一眼是多么心酸痛苦,他只是不信,眼前暴烈如火的帝王也能默默忍受,多年以来不闻不问,不置一词。

寇天闻言却笑了,不羁的豪颜隐约几分沧桑,“因为,朕也有朕的骄傲呢……”

韩冰一时没了言语,听见凌帝淡淡地感慨,“记得第一次见她,也是上元节。还是司紫想得周到,这些花灯,真是漂亮的,好像她那时候的眼睛。”

带着火焰的轻暖,燃烧了他心扉的眸,他不想将那长久的思念称之为痛苦。因为,她在看着吧,他是多么的强大优秀,他答应她的事,都做到了。她也会遵守承诺,在每个上元节,在他听不见看不到的地方,为他吹奏那首《思幻》么?

他还有雄心,他有用不完的精力,说起来,他要去把不听话的刘慎之揪回来,亲自拔掉那个老匹夫的一把胡须。自己不过让他去监督铜矿勘采而已,他居然骂他是大材小用的昏君,然后又给他递了一次辞表。说起来那个死人留下的一群人,没一个好招呼的。只有鬼和尚好支使,只要管酒管肉,让他哪里跑腿人家都没有异议。自己这边也不叫他省事点。譬如雷鞘这轻佻小子,把个司紫烦得都不愿与他同席吃一场热闹喜酒。堂堂大国的圣女,颜面都丢到哪里去了,连他这个主人的面子也掉尽了。

他正想得咬牙切齿,韩冰府里的小顺跑回来,将一个托盘高举过头,“将军,有人送来的礼,夫人她让您过目……”

韩冰转回头,却看到花容焦急的娇妻李娉,“娉儿,怎么了?”

李娉显然是跑来的,匆促得语无伦次,“冰,她来了,他们来过。”她一抬眼才察觉树下的暗影里站着的凌帝,顿时住了口。

韩冰忙捡起盘中礼物,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夜幕中流泻光华。还有两个,一是自己当年临别交给主帅的那块熟悉令牌;一张是水墨小品,上头勾描着一个自在高飞在天上的纸鸢,下头却没有线,也不再有放纸鸢的人。

几行清隽潇洒的小楷,寥寥却令人心暖。

“将军宝剑,纸鸢九天。情缘自定,合好百年。”

落款竟是:“知名不具。”

韩冰急忙问:“什么时候送来的?什么人送来的?长什么样子?现在人呢?”

“见过皇兄……”李娉欠身行礼,悄悄拉了一下韩冰的衣袖,“说是早在那里了,没见到人。我是出来见客,不小心撞到了礼物,才看到这个……”

顿时,两道灼灼视线直射而来,似欲探查她这话的真假,“是么?”

李娉抿了抿唇。

八年了,他们八年不曾现身,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样的遗忘无情,应该对自己这位干哥哥是种仁慈吧。若他能放下过去,也许,便能如自己一般,重新寻到另一份等待的温柔。

“嗯。”

寇天却已旋身而去,“韩冰,你的喜酒,朕改日补喝。”

韩冰急得声气稍变,“皇上,灯山人海,他们又刻意回避。皇上去哪里找,怎么见得到?”

“不知道,但如果现在不去,朕怕自己后悔。”

玄衣没入如雾寒灯。

韩冰与李娉面面相觑,微笑了一下,又同时叹了口气。

不太远的地方,转了三个拐弯,两个墙角,一处堂皇酒楼的雅座中,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一个是清丽如诗,一个风情胜画。两人听见外头人大谈今年将军府的盛事,邻家八卦,三姑六婆,这两人却不怎么对谈,只是安然对坐,含笑不语。

那个比女子还要漂亮的男人,侧耳在听外头争论起谁是天下第一绝色。有人说当然是现在的将军夫人,有人说是当年的杜秋茗和杜卧云,还有个诗专赞双姝。一个醉鬼大声嚷嚷反驳,“狗屁,那些都是狗屁,只有红鸾乱星盈瞳公主,才是倾国的祸水佳人,你们这群人脑子都傻了?”

外头的人倏然安静,有个人低低似在劝解,“嘘,你是醉傻了,想明天卷铺盖卷走路么?连老板恨这个女的都不知道,还不吃菜填上猪嘴!”

屋里的男人听到此处却怒了,一顿细滑瓷杯,“浑蛋!连自家老板的倾城国色都记不住,下顿通通巴豆伺候!”

对面的女子不由一笑,丽容清慧妩媚,一双灵珠明如点漆,不过斜睨人一眼,便似能缠绵入骨,“雁安,你恨着我呢?”

“啧。谁叫你们真的一走就嗖地没了,一年到头见不到两面,一个比一个没良心!今天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倒自己来了,是终于想开了,预备来跟我过日子了?”

倾瞳忍俊不禁,扬杯潇洒地饮下,顿时苦了脸全喷出来,“这是茶么?放了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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